第二十一章

　　「夫子的意思是讓八姑娘進繡坊？」看著攤在面前的四條繡帕，老太太的語氣有些高深莫測。

　　「是。八姑娘的繡活只有在繡坊才能得到最大的提高。其他幾位姑娘在繡活上的造詣都比不得八姑娘。」女夫子沒有遮掩，照實稟報。

　　「莫園嫡女不可能做繡娘。」老太太的面上染上了怒氣。

　　「老太太多慮了。八姑娘不過九歲，進繡坊只是為了提高技藝，怎會有繡娘一說？試想有朝一日，八姑娘得了一手絕佳的繡藝，莫園繡坊的名聲不是更勝？」不是沒想過老太太會質疑，她卻不想就這樣埋沒了八姑娘的天賦。八姑娘在莫園的地位她也知曉幾分，若是八姑娘能憑藉一手好繡活在莫園占得一席之地，也算她對八姑娘的一點綿薄之力。莫園六位姑娘，除了八姑娘，沒有一個是真心敬著她的。單憑這份難得的尊敬，區區幾句好話，她在所不辭。

　　「夫子認為八姑娘能擔得起我整個莫園的名聲？」聽到這，老太太的眼神複雜了起來。繡坊之于莫園，有著最初的起家史，也帶著如今的鼎盛史。這其中的重要是旁人無法想像的，也是她心中最大的期望。

　　「如若莫園必須有一位姑娘擔起這個重任，除了八姑娘，再無其他人選。」對於這一點，女夫子毋庸置疑的堅信著。

　　老太太定定的看著女夫子眼中的堅定，又移開視線落在四條繡帕上：「九姑娘的繡活和八姑娘比起來，還真是……不堪入目。」

　　女夫子低著頭，沒有應話。九姑娘繡的再不好，老太太能說，她卻不能說。

　　老太太沒有再對女夫子說什麼，只是莫綺琉再去老太太那請安的時候能明顯的感覺到老太太的眼神分外的不尋常。

　　又是一個時辰的禮佛後，老太太拉住了莫綺琉的手：「聽夫子說，小八的繡活做的不錯？」

　　「夫子謬贊。」既然老太太這般問，定是夫子說過什麼了。太過謙虛只會斷了前程，莫綺琉只給了四個字。

　　「小八可喜歡刺繡？」老太太琢磨了好久，還是想先問問莫綺琉的想法。

　　「喜歡的。刺繡能讓小八靜心。」莫綺琉沒有誇誇其談，如實表達著自己的感受。

　　靜心嗎？老太太很是滿意這兩個字。沒有敷衍，也不是討好。心中的打算再次堅定：「小八可願去繡坊看看？」

　　「繡坊？」莫綺琉雙眼亮了亮，帶著一絲嚮往道，「聽說咱們莫園的繡坊是嶽城最大的繡坊，刺繡也是最厲害的刺繡。」

　　「看來小八知道的還不少呢！咱們莫園就是靠著繡坊起家的。萬事不能忘本，即使你們父親入仕為官，莫園也不得忘了繡坊。」這是老太太第一次跟人提及繡坊在她心中的重要。這是即使對嫡長女莫綺衣也不曾說出的心裡話。齊家，該防還是必須要防。

　　「是。」莫綺琉默默地聽完，輕輕點頭。

　　「說起來，小八是幾位姑娘中最得夫子賞識的姑娘，是時候該磨練磨練了。」老太太說著就定下了莫綺琉的以後，「明日開始，小八就不要去夫子那學刺繡了，直接讓江媽媽送你去繡坊吧！」

　　江媽媽是老太太當年送到她院子的媽媽，她不曾親近，亦不曾疏遠。聽到老太太的話，莫綺琉沒有拒絕，只是問道：「那其他夫子那？」

　　「都不用去了。琴棋書畫不過是讓姑娘們多點拿得出手的本事。如今有了繡活，小八就不必分心去學那些了。」老太太一錘定音，不得更改。

　　「是。」莫綺琉便不再多問，聽憑老太太的吩咐。心中不是沒有感歎的。如果她也喜愛琴棋書畫，是不是只能就此放棄？老太太從來都只是莫園的老太太，永遠也不會是她的奶奶。一切以莫園為主，不會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改變。她很慶倖自一開始她的打算就沒有偏離老太太的意願，否則苦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到繡坊學藝並沒有莫綺琉想的那般簡單。畢竟是用來過活的手藝，誰都會藏私。莫綺琉並不急，也不打算拿莫園嫡女的身份壓人，每日只是狀若無意的在繡坊內轉悠。即使是無所事事，依舊一臉天真的來來去去。

　　隨著莫綺琉的舉動，繡坊內人人自危的繡娘們鎮定了下來。不過是個九歲的丫頭，就算是得了老太太的眼來了繡坊又如何？嬌生慣養的千金**哪會真用心學刺繡？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

　　看著眾人眼中的警惕漸漸變為不以為然，莫綺琉心下笑笑。人一旦鬆懈就會自得，太過自大換來的結果也許會讓她們悔之晚矣。

　　與此同時，嫡長女的院子，春琴和秋琪正為自家姑娘抱不平：「老太太這一招倒是妙，直接將八姑娘送到繡坊裡去了。」

　　「送去便送去。難不成你家姑娘也被送去做繡娘才好？」嫡長女冷笑一聲，諷刺道。再大的榮耀也不過是個繡娘，說到底還是下等人。

　　「奴婢知錯。」聽出嫡長女的怒火，春琴和秋琪也知道剛剛的話失了分寸。

　　「在莫園也就罷了。到了劉家，切記不得妄語。」莫園終究是她的地盤，說錯話她可以擔著。到了劉家，一切就由不得她做主了。

　　「是。」春琴和秋琪表情嚴肅，絲毫不敢大意的應道。陪嫁丫頭失禮，打的是自家姑娘的臉面，小心謹慎才是上策。

　　相比嫡長女的平靜，黃氏幾乎是坐立難安：「老太太是越來越看重八姑娘了。這都直接送到繡坊去了，還一併免了其他夫子的課，完全沒有任何徵兆。」

　　「四妹妹，你怎麼說？」說到刺繡，三姑娘就想起了前兩日四姑娘說的繡帕爭執。

　　「怎麼說？還不是九姑娘的兩條繡帕惹出來的？三姐姐，你真應該去看看九姑娘的那點手藝，完全上不得檯面。」四姑娘不屑一顧。

　　「九姑娘上不上得了檯面不是重點。問題是八姑娘怎麼就一下子去了繡坊？」黃氏卻不知這其中的緣由。

　　四姑娘也不廢話，直接將前幾日九姑娘拿八姑娘的繡帕說是自己的繡品交給夫子的事說了一遍。

　　「八姑娘後來交的兩條繡帕你可有看清是何模樣？」即便是九姑娘的繡帕被夫子看出了問題，也不至於將八姑娘抬舉的這麼高。黃氏的懷疑就放在了那後來的兩條繡帕上。

　　「我走過去的時候，夫子已經收起來了。看的不真切，倒是九姑娘手中的那條繡帕好看的緊。一隻小鳥靜靜的站在枝頭休憩，很是寧靜。」四姑娘搖搖頭，說出自己看到的那條繡帕。

　　「不管小八交的是何種模樣的繡帕，小八去繡坊已成既定事實。」三姑娘的話打斷黃氏繼續探究下去的念頭。

　　「既成事實，自然無法更改。除非八姑娘失了老太太的歡心，抑或在繡坊犯了錯。」黃氏閉上眼，掩蓋住真實的情緒。

　　「母親，小八只有九歲，無需動她。反而是四姨娘，母親更應該注意才是。」猜測著黃氏的心思，三姑娘望了過來。

　　黃氏聞言一震，睜開眼便對上三姑娘清明的視線，有那麼一霎那的心虛。三姑娘已經到了可以說親的年歲，很多事情她看的到也想的到。

　　「三姐姐說得對。四姨娘太囂張了，還有九姑娘，整日耀武揚威，生怕別人看不到她似的。就是七姑娘也開始站隊了，這幾日她們走的甚是親近。」還好她只跟這兩人一起學繡活，旁的時間不需見面，不然她可忍不下去。

　　「沒有齊家，父親想升做總督尚需時日。」三姑娘輕輕開口，堵下四姑娘的抱怨。

　　黃氏本欲發怒的情緒瞬間消失無蹤。總督位居正兩品，不但光耀了門楣，也讓三姑娘和四姑娘以後的親事得到實實在在的保障。所以，她不得不忍。就是嫡長女，靠著齊家的權勢，攀上劉家也只是個嫡三子。若是再等上一些時日，待老爺的總督位到手，不是配不起劉家嫡長子的。爭了這麼久，莫綺衣最終居然輸在了早生幾年的份上，還真是可悲。

　　「母親，有些事我們決定不了，就只能接受。一味的抗拒，換來的不一定會是我們想要的結果。」沒到最後時刻，究竟是誰輸誰贏不得而知。說起劉家的親事，三姑娘並不認為劉家嫡長子會是更好的良人。

　　四姑娘望望面色冷淡的三姑娘，再看看面色尷尬的黃氏，乖乖的選擇了沉默。

　　有人歡喜有人憂。如今的莫園，最為得意的當屬榮寵在身的四姨娘。

　　「娘，父親今日會過來嗎？」九姑娘跑到四姨娘面前期待的問道。

　　「小九很想見父親？」四姨娘沒有抬頭，兀自擺弄著盒子裡的首飾。嫡長女的親事，她必須辦的漂漂亮亮的讓齊家滿意。

　　「七姐姐要走了父親上次送小九的玩意，小九沒有了。」她不過是說說而已，哪想到七姐姐真的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