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娘，二表姨之前沒跟你說，肖家表哥定下的是八姑娘？」隨行的九姑娘不解的問道。之前不都說四姑娘嗎？怎麼突然變人了？

　　「怎麼沒說？娘這不是等著看笑話嗎？」四姨娘睜眼說瞎話，盡力維持著她那自認為的和禦史府的親密關係。

　　九姑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下打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小盤算。

　　莫綺琉一直等著四姑娘來找她，也做好準備應對四姑娘的怒火。然而，四姑娘似乎銷聲匿跡般的沉寂了下去，好幾日都沒見到身影。每日清早的請安，黃氏依舊黑著臉不曾理會她，倒是四姨娘和五姨娘開始跟她套起了近乎。

　　因為肖家的親事不再，如今的莫園情勢甚是詭異。莫綺琉只作不知內裡，無視四姨娘和五姨娘的小心思，閉門不出的做起了繡活。繡坊要年後才開張，這段日子她倒是空閒了下來。眼瞅著年關將近，莫綺琉琢磨著禦史夫人那是不是該送件新衣過去。

　　「送倒是可以送，不過老太太和太太那不能瞞著。」趙媽媽聽完莫綺琉的念頭想了又想，說道。

　　「這種關頭哪能瞞著啊！就當咱們莫園對肖家示好不是？」紫芸贊同道。八姑娘這門親事就這樣沒了，老太太和太太縱使再不樂意也不得找八姑娘的不是。自始至終，根本無人告知八姑娘肖家定下的並非四姑娘。前幾日禦史夫人那一鬧，為了四姑娘的名聲，老太太和太太也將事情給遮掩了下來。所以外人只道是肖家和莫園沒談攏，半分都沒提到八姑娘。雖然心中有些不滿老太太和太太的不公，想到能解除危機，她們幾人倒也松了一口氣。

　　「齊家也送上一件吧！之前齊家少爺和肖家少爺不是一起要的繡帕麼？總歸要送，還是一起送穩妥些。」趙媽媽提議道。齊家這個高枝攀不得也離不得，好在齊家少爺對八姑娘還算親近。

　　莫綺琉沒有反對，笑著應了一聲。靜安公主這棵大樹不好抱，但也不得不抱。同住上京，又有齊陌這個算不上熟人的熟人，以後免不了會走動，儘早打好關係也是好事。倒是司輒離的玉佩，這個禮來的太過突兀，倒不好還了。二王爺府不比齊家，莫園更是從未與其攀上交情過。冒然送禮過去指不定還以為她想要攀龍附鳳，看上司輒離這位皇親貴族了呢！天知道她一向老實本分，從不癡心妄想。

　　還不待莫綺琉想好回禮，莫園迎來了已經出嫁的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回門。莫綺琉抱著手中的小暖爐聽著青芸打聽回來的消息，唏噓不已。話說莫園來上京已有數日，已然安頓妥當。二姑娘和三姑娘回門也屬正常。只是這兩人趕在同一日回門倒是出了蹊蹺。少不得的攀比先不說，更多的怕是為了肖家的親事。

　　正如莫綺琉所想，二姑娘和三姑娘這次回門確實是為了肖家的親事。當然，二姑娘是被老太太嚴令叫回來的。而三姑娘，則是黃氏苦口婆心搬出四姑娘的近況勸回來的。兩人回門這一日，老太太叫齊家中所有女眷一同小聚。

　　時隔三年再度相見，二姑娘除了更加的雍容華貴以外，依然是高傲的目中無人。出嫁數月的三姑娘倒是變化不大，臉上是不變的冷然嘲諷。兩人互看不順眼，只是瞥了對方一眼便移開視線。一時間，整個屋子的氣氛有些僵住。

　　「二姑娘也是。回自己家還帶這麼多東西。」似乎一點也沒感覺到二姑娘和三姑娘的不對盤，老太太寵溺著拍拍二姑娘的手，眼中是掩不住的疼愛。

　　「就是因為回自己家才要帶禮啊！都是自家人，好東西不留給咱們莫園留給誰。」出嫁三年，二姑娘居然也學會了這表面上的客套，說起好聽的話來毫不含糊。

　　聽到二姑娘的話，老太太的臉上更顯慈愛，止不住的點頭。

　　見二姑娘一回莫園便占去了所有的風頭，黃氏不甘心的望向三姑娘：「三姑娘這次回門也帶回了不少東西，夫家的日子可還舒心？」

　　「都好。」三姑娘面上沒有任何悲喜，神色沉靜。

　　「雖說不是本家，三妹妹的日子定是不會差的，太太無需擔憂。」二姑娘冷不丁的插了進來，笑著說道。

　　「二姑娘說的是。分家自然比不上本家，可也不是尋常人家比得上的。」四姨娘討好二姑娘的同時，也不忘彰顯自己和齊家的不同。

　　見三姑娘的臉色愈發的冷，黃氏扯扯嘴角，硬是擠出一絲笑意。二姑娘和四姨娘的諷刺太過明顯，激的黃氏差點發作。無奈話題是她提起，也不好多說什麼。

　　二姑娘和齊家關係甚密，以後在齊家要多多照拂三姑娘。自家姐妹，嫁了人更要同聲同氣，不能失了情誼。」一向不理這些明裡暗裡爭鬥的老太太當著眾人的面發了話。以往在自家園子鬧鬧也就罷了，總是傳不出去的。現在各自嫁了人，還要再鬧丟的可就是莫園的顏面了。更何況，莫園還未在上京站穩腳步，離不了齊家和劉家的關照。

　　二姑娘便有些為難：「老太太，您知道衣丫頭也就跟本家走的近。若是三妹妹嫁到本家，照拂一下自是沒話說。可要是分家的話，衣丫頭的手再長也不好伸過去不是？本家再大的權力，也管不到分家的後宅啊！」

　　「二姐姐不必為難，妹妹在分家過的很好，不需照拂。」咬著牙特地強調了「分家」二字，三姑娘的語氣還算平靜。

　　「哎呀，三妹妹這是生氣了？姐姐不是打算袖手旁觀，真的。這樣吧，晚點姐姐就去本家找外祖母和舅母說說，適當的跟分家的人提提。雖然不能保證三妹妹在分家的風光，至少也能幫三妹妹在分家立足。」二姑娘轉了口氣，顧念姐妹情的說道。

　　「不用……」二姑娘的話之于三姑娘無疑是挑釁和侮辱，三姑娘想也沒想的拒絕道。

　　「二姑娘說的沒錯。是該照應一下的。三姑娘也不必推辭，旁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呢！」老太太卻是阻了三姑娘的話，誇起了二姑娘。

　　再拒絕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三姑娘忍著怒氣和悶火，不再說話。

　　黃氏看了看受了欺負卻不得不忍下的三姑娘，再看看面色憔悴顯然恍神的四姑娘，滿心苦澀。本以為嫁到齊家能保得三姑娘衣食無憂，怎想到二姑娘會公然拿身份壓人。本以為四姑娘嫁到肖家是難得的好事，哪想到禦史夫人一氣之下竟斷了和莫園的交情。這段日子，老太太憋著怒氣沒說，老爺那卻是頻頻往四姨娘的屋子裡鑽。如今的莫園，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看四姑娘的笑話。這門親事更是著實毀了四姑娘的名聲，也毀了她的盤算……

　　似乎已經打擊完了三姑娘，二姑娘的視線移至莫綺琉的身上：「對了，小八，陌表弟帶回來的繡帕舅母很是喜歡，還說有機會一定要親自見見小八。小八晚點就跟二姐姐一起去齊家，怎麼樣？」

　　「這可是好事。小八，見到靜安公主可一定要舉止得當，萬萬不能失了禮。二姑娘身為長姐，可要盡心看著妹妹。」老太太瞬間來了精神，趕在莫綺琉回答之前說道。就知道把二姑娘叫回來沒錯，若是小八的繡活得了靜安公主的眼，莫氏繡坊的生意就不會受到肖家的影響了。

　　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事，二姑娘不可置否的點頭答應。莫園八姑娘的名聲已經傳至太后和皇后耳裡，小八這個人情她自是要送的。

　　看著老太太和二姑娘一來一回便定下了她的去處，莫綺琉抿嘴笑笑。總歸不是壞事，隨她們折騰吧！

　　「四姐姐，你怎麼一直不說話？還在為肖家的親事不高興嗎？」九姑娘的開口帶來的是一片靜默。

　　四姑娘未搭話，只作沒聽見。

　　「四姐姐幹嘛不理人？要說不高興，也該是八姐姐不高興啊！二表姨說了，肖家表哥定下的可是八姐姐呢！」眾人心知肚明的事，九姑娘就這樣嘟著嘴嚷了出來。

　　無辜被牽扯其中的莫綺琉一臉驚訝，茫然的看著四姑娘和九姑娘，再疑惑的看向老太太和黃氏。對上老太太和黃氏難得的尷尬和心虛，莫綺琉心中暗罵九姑娘的不識趣。這種事私底下刺激刺激四姑娘就行了，還當著老太太和黃氏的面擺在檯面上說，簡直是找死。

　　「住口！」果不其然，老太太怒了。

　　「小九，胡說什麼呢？」四姨娘此刻方反應過來，連忙出聲斥責九姑娘。

　　「我哪有胡說？二表姨說了，肖家本來定下的是八姐姐，可四姐姐偏偏……唔……」九姑娘不服氣的嘟囔被四姨娘的手捂住，不合時宜的話就此停下。

　　四姨娘心下大駭，面上乾笑：「無事無事，小孩子胡說八道，大家只當沒聽見就好。」

　　「沒聽見？」四姑娘手中的茶杯直直的砸了過去，「你說沒聽見就沒聽見？九姑娘的話不是四姨娘教的？」

　　四姨娘躲閃不及，溫熱的茶水潑了一身。心下惱怒卻也露不得半分，理虧的道歉：「四姑娘別生氣。九姑娘有口無心的。」

　　「有口無心？她有口無心就在這搬弄是非，辱我名聲？她要是有口有心，我是不是就活該被她說死過去？」壓抑的委屈喧囂而出，四姑娘的眼淚奪出眼眶。是，九姑娘說的沒錯。她是搶了莫綺琉的親事，她是攪了莫園和肖家的關係。可是那又如何？原本就該是屬於她的親事，為何就落在了莫綺琉的身上？肖家起先明明沒有定下莫綺琉的，明明是肖易恒來了莫園以後才轉的口風，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四姑娘這一哭引來了所有人的沉寂。黃氏想要開口規勸卻不知說些什麼。三姑娘冷著臉望了過去，本欲張開的嘴在見著二姑娘看好戲的嘲諷眼神後閉上。二姨娘一貫的不說話，擔憂的眼神緊盯著莫綺琉。遞給二姨娘一個安撫的眼神，忽視五姨娘壓抑著的興奮，莫綺琉站起身走至四姑娘面前，拿出繡帕為其擦淚：「四姐姐，哭成淚人就不好看了。」

　　定定的看著莫綺琉臉上的微笑，聽著莫綺琉口中的關懷，四姑娘猛的抱住了莫綺琉，大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