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聽到這句話，靜安公主沉默了。莫老爺不找八姑娘前來問話，無非是礙於賜婚聖旨的存在。此般說來，八姑娘確實開始恃寵而驕了嗎？被冷落了那麼多年才得以翻身，所以意欲借機洩憤、一吐怨氣？

　　「九姑娘似乎還有話要說？」有些焦急的朱可兒眼神一掃，落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沒……沒有。」突然被指名，九姑娘慌忙搖頭。就算是想說，也不能當著靜安公主的面說。萬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可就不好了。

　　「九姑娘不必緊張。有什麼委屈儘管說，無需憋著。」朱可兒的語氣意外的溫和，輕聲說道。

　　「八姑娘說今日小公子會親自去莫園接她進宮面見太后娘娘。」看了一眼四姨娘，藏不住話的九姑娘忍了忍還是開了口。刻意加重的「親自」二字盡顯其的不滿和嫉恨。

　　靜安公主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面見太后便面見太后，何以強調小離親自去接？除了炫耀，不作他想。不過，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小公子回上京後可曾去過莫園？」

　　「不曾。」九姑娘連忙搖頭。對哦，小公子沒有去過莫園，八姑娘何以得到小公子的口信？還親自去接？

　　「你們出府時，八姑娘可還在莫園？」靜安公主又問道。這般說來，面見太后這句話的可信度有待商榷。

　　「清早出門的早，我們走時八姑娘尚在莫園。」被靜安公主這一問，九姑娘也發現了不對勁。莫不是莫綺琉真的在騙她吧？

　　「啊，這個我知道」朱可兒一拍手輕呼道。

　　其他三人的視線便移至朱可兒的身上，滿是疑惑。

　　「母親，前幾日我約小八出門的時候在酒樓恰巧碰上了小公子。夫君和小公子許久未見，就一起拉上了。」朱可兒一股腦的將所有的事推到了齊陌的頭上。

　　靜安公主明瞭的點點頭。陌兒和小離打小就親近。小離去了邊關這麼久，陌兒平日裡就經常念叨。相約一起，並不奇怪。

　　「說到小公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解除了靜安公主的疑慮，朱可兒繼續和稀泥，「母親，夫君說小公子今日會來齊家呢！」

　　「小離要來？那可得吩咐廚房多備些膳食。」靜安公主頃刻間就被轉移了心思。

　　「母親放心。可兒已經交待過廚房了。小公子是過來吃晚膳，不急。」齊陌說必要時扯上小公子絕對事半功倍。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靜安公主卻是不放心的：「可有告知廚房小離的喜好？」

　　「母親，小公子的喜好可兒哪會知道？這不是特地來向您請示嘛！咱們齊府，還能有人比您更瞭解小公子的口味？」朱可兒嬌聲笑道。

　　很是受用朱可兒的話，靜安公主連忙細細的叮囑起來。

　　被晾在一旁的四姨娘和九姑娘只得面色尷尬的退了出去。

　　莫綺琉回到莫園的時候，莫園眾人已在大廳等候多時。

　　「面見太后是何等大事，八姑娘何以絕口不提？」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

　　「小八只是不想再惹老太太煩心。」莫綺琉義正言辭的說道。

　　「八姑娘瞞著不說，才是不應該吧！」先莫綺琉一步回到莫園的四姨娘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嘀咕道。

　　「小八並未特地隱瞞，有告訴九姑娘的。」莫綺琉不鹹不淡的說道。聽說四姨娘和九姑娘趕早去了齊家，怕是前去告狀了吧！

　　「九姑娘也知道？」老太太扭過頭看向九姑娘。

　　「我……」沒想到會被八姑娘推出來，九姑娘一時找不到脫身的說辭。

　　「想必四姨娘也是知道的吧？」沉寂許久的黃氏忽然開了口。八姑娘如今賜婚聖旨在手，輕易惹不得。四姨娘一再挑釁，不給她下點跘子似乎太說不過去了。

　　「我……我怎麼可能知道？」四姨娘的眼中閃過慌亂，拔高了音調。

　　「若不是心虛，何需如此大聲呢？」占得上風的黃氏嘲笑道。

　　「太太這是無中生有，故意造謠！」四姨娘惱道。若是旁的事，知情不稟也就算了。進宮的事非同小可，老太太絕不會允許她的隱瞞。

　　「是與不是，四姨娘心中有數。」看著老太太越發陰沉的臉色，黃氏沒有非但生氣，而是一笑了之。風水輪流轉，怎麼也該轉到她這來了吧？

　　「看來，咱們這偌大的莫園，存著異心的人還真不少。」老太太銳利的眼神一一掃過在場眾人。九姑娘知道，四姨娘知道，與她們二人走得很近的五姨娘和七姑娘或許也知道。二姨娘和八姑娘交好，難保沒有聽說此事。真要說起來，怕也只有黃氏是無辜的。

　　被略過的莫洛庭和周若雪對看一眼，保持緘默。

　　最後還是臉色難看的莫老爺發了話：「八姑娘先回去吧！這等事以後不要再發生了。」

　　只當沒聽見莫老爺的後一句話，莫綺琉福身行禮：「小八先告退。」

　　「慢著！」老太太冷聲喝道，「趁著大家都在，這有異心的人都給我老實交待！你們究竟打著什麼主意？莫園養了你們這麼多年，你們就是不感恩也不該禍及整個莫園。進宮是多大的事？面見太后又是多大的事？你們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為何要隱瞞？都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

　　莫綺琉停下腳步，抿嘴無話。四姨娘和九姑娘臉色慘白，一言不發。五姨娘和七姑娘面色不變，置身事外。二姨娘依然是隱在最偏僻的角落，哪怕五公子跟在一旁也未曾變過。黃氏冷哼一聲，等著看好戲。莫洛庭和周若雪一同望向莫老爺，指著他出面。

　　眼觀大廳的形勢，坐在上位的莫老爺沉默以對。八姑娘是司將軍公然護著的人，若是斥責甚是不妥。然而老太太說的沒錯，進宮面見太后是大事！一旦有個閃失，整個莫園都將遭難。八姑娘著實膽大妄為，需得敲打。

　　「小八？」一片寂靜中，司輒離的聲音尤為清晰。

　　莫園眾人皆是大驚，齊齊望向走進來的司輒離。小公子怎麼會在外面？他又聽到了多少？

　　「小公子。」看著眾人的反應，莫綺琉心下好笑，面上卻是一本正經的喊道。

　　「皇奶奶的懿旨忘了告知莫園。」司輒離環視一周，揚聲說道，「小八現在已是太后娘娘親口封下的皇家八姑娘。若是莫園對小八、對皇家有何不滿，儘管說與本將聽。本將會如實上稟，絕無虛言。」

　　司輒離臉上的神情帶著肅殺，帶著堅毅，帶著決斷，被維護的莫綺琉莫名的心中一動。一貫清明的思緒霎那間變得悠遠飄渺，雲裡霧裡隔著一層紗般摸不到邊際。

　　並不在意莫園眾人的震驚和恐慌，司輒離轉過頭對著莫綺琉微微一笑。

　　就在這一刻，一抹明亮耀眼的陽光擊破籠罩著的薄紗，穿透重重迷霧，射進莫綺琉的心底。心中再度恢復清明，莫綺琉不自覺的扯起燦爛的笑容。原來，是因為這樣……

　　「司將軍誤會了。莫園對八姑娘、對皇家，並無任何不滿。」早上才被司將軍警告過，下午就被司將軍撞個正著，莫老爺不得不歎息人生多變，世事難料。

　　「莫大人，本將說過，賜婚已下，小八便是我王府之人。」當著所有人的面，司輒離重申立場。

　　「是是。」莫老爺差點沒卑躬屈膝，「方才不過是擔心八姑娘在太后娘娘面前失禮，這才多問了幾句。」

　　「是嗎？」司輒離望向莫園老太太，「本將聽到的似乎並非如莫大人所說。」

　　「八姑娘的舉動實在欠妥。」怔愣過後，老太太依然固執己見。活了一大把年紀，沒想到竟被一個毛頭小子的氣勢鎮住。

　　「有勞老太太費心了。今日之後，小八理當交由皇奶奶管教。」沒有質疑老太太的話，司輒離只是望了一眼莫綺琉，神色冷然。

　　莫綺琉微窘。「管教」二字自司輒離的口中說出，實在是說不出的彆扭。

　　老太太噎住。司輒離的意思是莫綺琉的舉動再不合時宜也輪不上莫園管？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本將先行告辭。」司輒離對著莫綺琉點點頭，轉身離開。

　　目送司輒離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莫綺琉不由自主的輕笑出聲。來到這個世界，她始終是一個人摸爬滾打著尋求生路，不曾奢望依靠任何人，不曾企圖向任何人求助，卻從未想過會遇上一心維護她的他。司輒離，你真的靠得住嗎？

　　莫綺琉的笑聲之于有些人簡直是莫大的諷刺。老太太、莫老爺同時冷下了臉。黃氏眼神閃爍，面色複雜。四姨娘、五姨娘別過臉，心思各異。七姑娘、九姑娘的眼中滿滿的全是嫉妒。

　　察覺時機不對的莫綺琉當即收起了笑，正色道：「老太太放心，小八下次進宮定會提前告知您。」

　　「不用。八姑娘大可隨意行事，無需告知老婆子。」司輒離的話說的那麼明白，老太太再多的不情願也不敢對上皇家。

　　「是。」莫綺琉二話不說，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