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因著司輒離的那句一切交給他就好，莫綺琉一路好心情的隨著司輒離來到太后寢宮。

　　此般再見莫綺琉，太后臉上的笑容就帶上了打趣：「喲，小八來的挺早。本以為還要再等上一個時辰呢！」

　　「皇奶奶笑話小八。」莫綺琉微帶嬌羞的嗔道。

　　「小八可別冤枉皇奶奶。皇奶奶可是什麼都沒說的。」太后直起身子，接過宮女送上的茶水小小的抿了一口。

　　「那小八給皇奶奶賠不是。」莫綺琉就笑著上前，站在太后的背後輕輕為其捶背。

　　顯然很受用莫綺琉的討好，太后滿意的點點頭，開口訓道：「嫁進王府，身份就不一樣了。不但要跟二王妃處好關係，府上幾位嫂嫂也是必須親近的。」

　　「嗯，小八明白。」這種教誨之于莫綺琉算不上重要，勝在太后的那份愛護之心。即便是因為司輒離而另眼相待，卻也足夠了。

　　「小八是聰明人，多的皇奶奶就不說了。只望小八以後能盡心處事。不管是府上還是府外，事事以小離為上的同時，亦不能失了該有的決斷。」要說對她對莫綺琉最滿意的一點，無疑是莫綺琉自請前去邊城的魄力和大無畏。而這，正是其他諸多大家閨秀萬萬比不上的。也就在那一刻，她徹底的相信了這次的選擇沒有錯。莫綺琉，是唯一可以配得上小離的那個女子。

　　「是。」沒料到太后會忽然說出這番話，莫綺琉的語氣拘謹了起來。

　　「今後的路就要靠你們自己走了。」說這句話時，太后的視線落在了司輒離的身上。滿是傷感懷念的眼神飄忽渺然，像是透過司輒離看另外一個人，又像是單純的追憶某些不為人知的過往。

　　「皇奶奶放心，孫兒和小八會過的很好。」不算誓言的宣告，司輒離只是神情堅定的回視著太后。

　　莫名飄走的思緒被拉回，太后欣慰的笑道：「皇奶奶相信小離，小離一定不會讓皇奶奶失望。」

　　「是。孫兒不會讓皇奶奶失望，也絕不會讓她失望！」太后未出口的那句感歎，司輒離從來不曾忘記。

　　「好好，好孩子！」眼中泛起了淚光，太后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動。然而，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太后便捂著心咳嗽了起來。

　　「皇奶奶，您沒事吧？」兀自猜著太后和司輒離打著什麼啞謎的莫綺琉一個驚醒，連忙為太后拍背順氣。

　　司輒離也是面色一變，關懷的走上前來。

　　「沒事沒事。」太后無力的揮揮手，「人老了，早晚的事，不用大驚小怪。」

　　「孫兒這就去請神醫爺爺進宮。」司輒離說著就準備出宮尋人。

　　「不必了。」拉住司輒離的手蒼老而枯瘦，即便是養尊處優大半輩子，依然也免不了歲月的蹉跎。

　　「可是……」司輒離猶豫的看著瞬間便失了精神的太后，面色掙扎。皇奶奶的身子本就不好，再這樣拖下去，怕是……

　　「能看到你成親，皇奶奶已經很知足了。仿若偷來的一年，過的甚是提心吊膽呢！」太后的笑變得蒼白而無力。她自己的身子，她比誰都清楚。早在司輒離離京之前，太醫便已暗示其無能為力。整日好湯好藥的續著命，能打起精神熬至今日已經實屬難得。就連定王爺，日前進宮也是直歎氣。雖然沒有明說，可她心裡清楚：她的大限將至，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只是說了幾句話，不過片刻功夫，一向精神勁十足的太后怎就倒下了？莫綺琉心中生起不詳的預感，焦急的看向司輒離。

　　「皇奶奶無需提心吊膽。本就屬於皇奶奶的東西，誰也奪不走。」不管是生命還是歲月，司輒離始終堅信人定勝天。

　　聽著司輒離的話，恍悟的莫綺琉跟著點頭：「是，皇奶奶無需多想。小八這就讓人給皇奶奶端碗參湯過來。」

　　這一次，太后沒有阻攔。待莫綺琉步出離間，太后才幽幽的說道：「小離，你的眼光著實比皇奶奶好。」

　　「怎麼會？小八可是皇奶奶親自為孫兒挑回來的。」忽視掉心中不斷湧起的不安，司輒離順著太后的話回道。

　　「皇奶奶為小離選的多了。唯有……小八，是小離……點頭……認可的。」漸漸的，太后說起話來有些艱難。

　　「那也要皇奶奶先為孫兒定下人選，孫兒才好點頭不是？」似乎沒發覺太后的吃力，司輒離冷漠的眼中染上了絲絲悲傷和淒色。

　　「還是要小離點頭才行。小離不要的，皇奶奶也絕不會……答應。」太后搖搖頭，固執道。

　　「那就是皇奶奶和孫兒一起挑的小八。」司輒離的聲音變得很是輕柔，帶上了安撫和妥協之意。

　　「嗯。」仿佛終於滿意了這個回答，太后的氣息變得虛無。

　　司輒離沒有動，只是靜靜的看著斜靠在榻上似乎睡著了的太后。

　　莫綺琉止步於門外，拼命的忍住眼中的濕意，別過了臉。

　　都說病來如山倒，而一向剛強的太后，無病卻也就此倒下了。黑臉神醫急急趕往皇宮，把完脈後對著皇上猛搖頭。

　　「神醫爺爺……」司輒離的喊聲第一次帶上了小心翼翼。

　　黑臉神醫歎口氣，徑直去了禦藥房。

　　莫綺琉一言不發，只是緊緊的抓著司輒離的手。本以為改善太后的膳食，找來養生的菜譜能換來太后多幾年的壽命。沒想到，終究還是沒有敵過天命。

　　接到宮中傳來的消息，眾人紛紛進宮求見。看著一波又一波來了又走的皇親國戚，司輒離冷著臉守在太后的床前，一步未曾離開。

　　「大哥，你看小離……」步出皇宮，司輒善有些憤憤然。

　　「皇奶奶需要清靜。」伸手制止司輒善繼續說下去，司輒毅難得的沒有發怒。在這一點上，司輒離沒有做錯。

　　「我說三哥，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不要什麼事都往小離身上推好不好？」司輒釋看不下去了。成親第二日進宮謝恩卻遇上這種事，小離的心裡怕是比誰都難過。

　　「什麼時候老四竟然跟小離站在一邊去了？倒不知二哥是否也是這般打算？」司輒善揚高了聲音，看向站在另一邊的司輒邇。

　　「三弟，可以請你先清淨一會嗎？」依舊是溫溫和和的笑容，司輒邇的語氣卻是不容反抗的強勢。

　　司輒善一愣，輕哼一聲後上了回王府的馬車。

　　淡淡的瞥了一眼司輒邇，司輒毅扯扯嘴角，轉身上了排在最前方的華麗馬車。

　　「二哥，我……」司輒釋剛想解釋他不是故意找茬，待看清司輒邇眼中的不悅後轉為心虛，鑽進了馬車。

　　握成拳頭的手鬆開，司輒邇諷刺的笑笑，抬腳上了黎氏坐著的馬車。

　　「父王和母妃留在宮中了。」黎氏輕聲說道。

　　「嗯。」司輒邇意語不明的應了一聲。

　　「很難受？」黎氏坐的端莊，目不斜視。長袖下的柔荑卻是悄悄的覆上了司輒邇的手背。

　　反手握住溫熱的小手，司輒邇的眼中帶著失意和痛苦：「雅兒……」

　　「我在！」黎氏，也就是黎雅，驀然轉過頭靠在了司輒邇的肩上，「無論何時，雅兒都在！」

　　司輒離和莫綺琉再度出宮，是跟二王爺和二王妃一道回二王府的。

　　站在皇宮外，面色威嚴的二王爺伸出手，拍拍司輒離的肩：「會好的。」

　　司輒離點點頭，沒有接話。

　　莫綺琉不知道二王爺口中的「好」指得是太后會好，還是過了這段日子一切會好。她只是隱隱覺得，二王爺對司輒離，似乎有些不太一樣。而這種不太一樣，在不經意間瞥到二王妃的怔愣後變為肯定。

　　一個不留神，莫綺琉就又想到了司輒離口中的那個「她」。這個眾人諱莫忌口的「她」又是誰呢？縱使有再多的疑惑，莫綺琉卻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此刻的司輒離才是她需要關注的焦點。

　　「司輒離。」窩在司輒離的懷裡，莫綺琉柔聲喚道。同一輛馬車，同樣的姿勢，卻是完全不同的心情。她該怎麼做，才能劃去司輒離眼中的悲傷？

　　抱著莫綺琉的手緊了緊，司輒離沒有開口。

　　莫綺琉在司輒離的懷裡蹭了蹭，紅著臉低聲說道：「我想要你怎麼辦？」

　　抱著莫綺琉的身子瞬間僵住，又瞬間放鬆。司輒離苦笑一聲，將下巴抵在了莫綺琉的發頂：「莫綺琉，你是在挑釁我？」

　　「沒有。」又往司輒離的懷裡鑽了鑽，莫綺琉十分不想承認這句話是她脫口而出的唯一想法。

　　「好。」即便只是莫綺琉想要轉移他注意力的下下之策，司輒離也聽進了耳裡，放在了心上。

　　埋在司輒離懷裡的莫綺琉羞愧難當之下卻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只要司輒離應好，那便是沒有徹底關上他的心門。只要司輒離願意走出來，要她做什麼都無所謂。

　　是夜，司輒離的院子，纏綿婉轉的嬌喘低吟，斷斷續續的飄落在夜空中，引得止不住的浮想聯翩。曖昧飄渺的薄紗帷帳內，醉人的旖旎春光惹得皎潔明月亦嬌羞著臉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