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陰你?王妃未免想太多了。天下樓是皇上賜的名,王妃若是不信大可進宮面聖,一問便知。」似乎打定主意給二王妃難堪,二王爺絲毫沒有偃旗息鼓的架勢。
見二王爺搬出皇上,二王妃一時無言。知曉犯了二王爺的禁忌,二王妃別過眼,腦子飛速旋轉,努力想要尋找出合適的應對之策。
二王爺卻是不打算再多說,想著侯爺追著小離去了,便起心過去看看。只是未走兩步,二王妃就跟了過來。二王爺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語氣亦是格外的不喜:「王妃這是作何?」
二王妃平復了一下情緒,調整著面上的表情,低聲道:「王爺不是要去看小離?一道去便是。」
「王妃是覺得因為你剛剛沒有當著小離的面說出那些難聽的話,就可粉飾太平的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二王爺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二王妃。
二王妃的眼神黯了黯,掐著手心憋下怒火:「王爺,不管怎麼說,小離是本王妃一手帶大的。」
「這句話王妃倒是可以去跟父皇母后探討探討。」二王爺滿臉諷刺,想了想又說道,「如果有機會的話。」
「你……」二王妃語塞,被堵的心火難平,氣憤難當。
「行了。是非真假,明眼人一看就知,無需費心顯擺。」二王爺也不想把話說的太絕,實在是二王妃把事情做得太過。單憑方才那幾句話,就足以毀掉二王妃在他心中的那點美好。
見二王爺說完就走,二王妃面上甚是無光,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司輒邇使了一個眼色給司輒釋,帶著黎雅和四少夫人悄然離去。世子妃拿著手絹一心為司輒毅擦著受傷的額頭,假意忙碌的避開二王爺和二王妃的紛爭。今日破例被允許出門的三少夫人撇撇嘴,未防再多嘴惹禍愣是沒出聲。司輒善巴望著看了一眼閉眼不說話的司輒毅,忍了忍坐在一旁猛灌茶水。
另一邊,跟在莫綺琉身後出了大廳的侯爺亦是怒火直燒。若不是為了小離,他決計不會踏入二王府半步。單是今日小小一角,他就可以想像這些年小離在二王府過的是何種被排擠的日子。當年竟然一手遮天的要下小離,為何此後這般對小離?二王爺,抑或二王妃,沒一個好東西!
「侯爺請止步。」莫綺琉淡漠的聲音忽地響起,打斷了侯爺的思緒。
「小公子夫人,小公子他……」多年如陌生人般的生疏,引得侯爺完全不知該從何關心起。
「嗯。夫君在王府一直過著這種日子。」不管是她嫁進王府之後,還是皇奶奶口中的幼年生活,莫綺琉能感覺到的唯獨是司輒離與這王府的格格不入,及完全卒不及防被人提及的尷尬身世。以前因為不知情,被人戳中傷口只能默默忍著、艱難熬著。哪怕是憑著自身能力打贏勝仗贏得將軍稱號,仍是蓋不掉不被皇家所容的那份疏離。親身體會過身為外人的淒涼和無助,所以她才會此般不甘心,勢必要為司輒離討回該有的待遇。無關權勢富貴,只在紓解心結。
侯爺的嘴角泛起無奈的苦笑:「都怪侯府當年無力護住小離。」
「是無力還是不願,侯府眾人心知肚明。」莫綺琉的神情冷了下來,低聲道,「時隔多年才選擇站出來力挺夫君,不管侯府存著何種心思,都請盡心盡力。」
想也知道如今的解釋在司輒離眼中不過是開脫的藉口,侯爺鄭重的點點頭:「小公子夫人放心。在小公子生辰之前,此事定能圓滿解決。」
生辰?靈光一閃,存在莫綺琉心中已久的疑惑終於解開。司輒離生於六月,清妃娘娘也是在六月過世。再過一月便是清妃娘娘的忌日了,怪不得二王爺會忽然觸景生情,而侯府也突然開始行動。原來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似乎早就被人忽視的清妃娘娘。
見莫綺琉不再說話,侯爺徑直走進院子,來到司輒離所在的屋子:「小離……小公子。」
「侯爺有話不妨直說。」幾日下來,司輒離對那些所謂的過往已經不再有任何遲疑,全盤接受便是。
醞釀了一下情緒,侯爺力求冷靜的說道:「當年的事,想必小公子已十分清楚。皇家的事本侯沒有資格質疑,只是仍然忍不住想要解釋一下。本侯的母親,也就是侯府老夫人確實有進宮去見你娘最後一面,也確實並未為小公子求下恩賜。但是,這並不表示侯府就此放棄了小公子。母親回到侯府以後,父親極是惱怒,想要再度進宮卻礙于時辰太晚不得不延遲。待第二日進宮面聖之時,你娘已經煙消玉殞。而小公子王府嫡子的身份,也已定了下來。至於小公子五歲那年唯一一次的踏進侯府,因為曾經有所約定,侯府不敢違背,只得故作全然不知,冷漠相對。」
司輒離靜靜的聽著,沒有出言阻止,亦未發表任何意見。事情真真正正的攤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苦衷,有自己的情非得已,一切似乎就在一刻間變得一點也不重要。有何好爭?有何好求?不過是維護各自的尊嚴、各自的顏面罷了。
「侯府這是想要將所有的過錯推到皇家身上?」隨後趕來的二王爺不禁聽得怒起,諷刺道。
「本侯並未有任何推脫之意。當年確實是母親不對在先,竟私下給清妹灌藥,又趁其昏迷將其送進了宮。這是侯府欠清妹的。不過究其原因,侯府並不虧欠皇家。」一開始便是皇家的亂點鴛鴦譜才導致了後來的種種。因為二王爺的奉旨娶親,以淚洗面的清妹推遲了親事,惹來了進宮為妃的事端。誰能想到時隔三年,兩人會再度牽扯到一起?孰是孰非已無從考究,唯獨苦了無辜的小離。
「什麼?你是說,是老夫人……清兒她沒有……沒有……」二王爺聞言徹底傻住。清兒沒有妥協?進宮只是被逼無奈?
「是。清妹並非自願進宮。」因為看不慣二王爺的為人處事才一直拖著沒有解釋。現今為了小離,自是再無其他顧慮。
也就是說,他這些年深埋心中的恨全都恨錯人了?一邊怨恨一邊愧疚的下意識對小離冷淡,甚至放縱二王妃示意府上眾人刻意隔絕小離,不過是一個荒謬的笑話?二王爺瞬間僵立住,腦中的清明盡數散去,徒剩虛無荒誕。
看著眼前暗湧迭起的二人,司輒離突然間覺得甚是疲憊。如若說之前只是被排擠的壓抑,現在卻是堅持被一再粉碎的潰敗。皇家、王府、侯府,似乎早就編織好一個網等著他。一旦踏進去,心神俱傷,屍骨無存。
事情的真相一件件在司輒離的面前血淋淋的撥開,恍惚間莫綺琉終於明白皇奶奶為何不敢告知司輒離所有的事,為何要滿含愧疚的跟她說對不起。因為太過難以啟齒,所以言語不詳的激怒她來為司輒離出頭,讓她來揭開那些殘忍的過往?原來即便到了最後一刻,皇奶奶依舊不忘為了司輒離算計所有可以算計的人,包括她。
自從來到這個世上,莫綺琉第一次感覺到茫然。她一直覺得司輒離不該受到之前的待遇,可是她卻忘了認真想想司輒離又到底該受到何種待遇。王府嫡子的身份不得改,清妃之死無法挽回,過往種種根本不值得追憶,王府之爭司輒離更是毫不感興趣。
本以為攪混王府的池水,那些該受承擔責任的人都該站出來。可真當這些人站出來,諸多藉口,眾多理由,齊齊壓在司輒離的心頭,傷害最深的仍是司輒離。此時此刻,莫綺琉恍悟:她的抱不平之于司輒離,並非救贖,只有傷害……
二王爺和侯爺一前一後的離開,望著靜站窗前的司輒離,莫綺琉的腳如定住般猛然之間躊躇不敢上前。嫁給司輒離以後,她的警惕心和思考力都受到了極大的懈怠。因為知道捅破天有人頂著,所以肆無忌憚的四處拋**、生是非。到了最後才發覺,她捅過了界,破的是司輒離的天。今時今日,又有誰為司輒離補天?
一刻鐘的沉默後,司輒離回過頭看向深陷迷茫的莫綺琉。隨即抿緊薄唇,拉著莫綺琉出了二王府。
被動的任由司輒離拉著上了馬車,莫綺琉來不及問,亦不想多問。
「去定王府。」司輒離冷冷的交待完車夫,跟著上了馬車。
定王爺?莫綺琉有些怔愣,疑惑的盯著司輒離。
司輒離輕歎一口氣,將莫綺琉拉至懷中擁住:「有些事,我需要神醫爺爺的意見。」
莫綺琉沒有多說,只是僵著身子靠在司輒離的懷裡。
「莫綺琉,我說過會為你補天。天大的錯我擔著,無需多想。」察覺到莫綺琉的低迷情緒,司輒離附在莫綺琉的耳邊說道。
「可是我捅錯了天。」強忍住湧至眼眶的淚意,莫綺琉拼命咬住下唇。從不認為她會傷害到司輒離,卻沒想到正是她的推波助瀾才導致了司輒離的遍體鱗傷。
「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司輒離低頭含住莫綺琉的唇,到口的安撫淹沒在唇齒之間,「還好是你。」因為是她,他知道他並非獨自一人。好在有她,他不會覺得孤單無助。
伴隨著司輒離的吻,莫綺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自此以後,她不再輕舉妄動,唯司輒離馬首是瞻便是。
「你們兩個跟我來。」聽完司輒離的來意,黑臉神醫嘿嘿一笑,徑直轉身去了書房。
跟著黑臉神醫來到定王府的書房,看著黑臉神醫手忙腳亂的上翻下翻,莫綺琉好心的上前問道:「神醫爺爺,需要幫忙嗎?」
「不用不用。」黑臉神醫又是一陣摸索後,自牆角的一個小暗格裡撈出一明黃色的布卷丟給司輒離,「離小子,拿著這個去找皇上,想要什麼便是什麼。」
「神醫爺爺,我什麼也不想要。」他不過是來問問神醫爺爺的意見,不是來要皇爺爺的遺詔的。
「收著收著。誰知道那些人哪天又發什麼癲,找你麻煩?你那個母妃就不說了,此刻恐怕恨你恨的要死。至於皇上,趕明神醫爺爺幫你去問問到底怎麼一回事。這都沒法沒天了是不是?」黑臉神醫說的氣憤填膺,一味的偏向司輒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