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黃氏聞言，沉默良久：「八姑娘，怕是心已不在咱們莫園。」

　　「她的心何時在莫園過？」對於黃氏的愚鈍，老太太頗為不滿。若不是知曉八姑娘此次前往邊城，定將再度飛黃騰達。她何需放下成見，對黃氏和顏悅色？

　　「是兒媳愚昧了。」黃氏低聲認錯。風水輪流轉，終歸還是要落到她的頭上來。不管老太太存著什麼樣的心忽然對她另眼相待，還幫著她打壓四姨娘、五姨娘和九姑娘，她都不在乎。起因並不重要，她只在意得到了她想要的過程和結果。至於八姑娘，既然必須拉攏，她自當盡心。

　　定定的望著黃氏，老太太長歎一聲，沉聲訓道：「若你只是表面上的幾句言語，當然打動不了八姑娘。拿出你對三姑娘和四姑娘的那份包容，八姑娘自會心生感激。不管怎樣都是打你肚子裡出來的，怨肯定是怨的，但也之僅於此。她還能恨上你這個親娘不成？」

　　「兒媳受教。」這麼多年根深蒂固的感觀，怎能說改就改？對八姑娘，她始終拿不出對三姑娘和四姑娘的那份疼愛。誰又能想到會有今日的屈膝討好？果真是造化弄人，曾經她因為八姑娘的出生而倍受老太太和老爺的嫌棄。如今的她竟反過來因為八姑娘的得勢，再度得到老太太和老爺的青睞。十幾年來的怨恨換來的是不得不為之的刻意彌補，真是可笑又可憐！

　　次日清早，一夜安眠的莫綺琉在醇厚的飯菜香氣中醒來，不禁為之一笑。想是吳媽媽特地為她熬了粥吧！濃稠的小米粥配上吳媽媽的拿手私房小菜，向來很得她的胃口。

　　「姑娘醒了？」紫芸輕輕推開門，探進頭來問道。

　　「嗯。」莫綺琉坐起身，慵懶的靠在床柱上未下床。

　　「那就起吧！」紫芸猶豫著走進來，小聲說道，「太太等了很久了呢！」

　　「嗯？」黃氏？莫綺琉一個激靈，意識清醒了大半。

　　紫芸端著溫水走近莫綺琉，聲音壓至最低：「還帶來了早膳，說是要陪姑娘一起用。」

　　早膳？莫綺琉不自主的瞪大了眼。黃氏這是打定主意對她表達一下遲來的母愛嗎？三姑娘和四姑娘怕是也未曾有過這種待遇吧？

　　「姑娘，您別坐著不動了。晚了，少不得又是一頓斥責。」太太找八姑娘的麻煩，向來是不管有理無理，而且不帶任何解釋。

　　「又不是咱們請她來的，愛等便等。」既然是來討好她的，想必黃氏也不會介意多等上一時半刻。

　　「姑娘還是小心點為妙。」在這莫園，處處都需注意。依紫芸的性子，自是希望莫綺琉穩打穩算。

　　「嗯。」莫綺琉慢悠悠的起身下床，任紫芸服侍她穿衣梳洗。

　　一炷香的功夫後，盛裝打扮的莫綺琉終於出現在了黃氏的面前。彼時黃氏已經等的怒火中燒，卻也心虛萬分的不敢離去。八姑娘此般下馬威，無不表其對她這個做娘的不滿和憤恨。拉攏之路漫漫無期，她只能苦守慢磨。

　　「讓母親久等了。」莫綺琉緩步輕挪，小碎步的磨蹭著走到黃氏的身旁行禮。

　　「小八邊城一行，耗時傷身，想是極其勞累的。多歇息一會理所當然，無需介懷。快快過來用膳，別餓著了才是。」黃氏一副慈母模樣，親自張羅著為莫綺琉端上了一碗粥。

　　看著錢媽媽打食盒裡一樣一樣往外拿著精緻的小菜，莫綺琉笑笑：「多謝母親。」

　　「咱們母女還用得著客氣？」黃氏拉過莫綺琉的手輕輕拍了兩下，「以前的事娘跟小八認錯，以後絕對不會了。」

　　娘？這個稱呼之于莫綺琉實在太過陌生。有些不自在的收回手，莫綺琉的視線移至面前的桌上：「母親，咱們還是先用膳吧！」

　　本以為莫綺琉會就著話題接下去，繼而釋懷過去的種種。沒想到莫綺琉竟是油鹽不進，黃氏有些尷尬的拿起了筷子：「好，小八愛吃什麼儘管說，娘幫你夾。」

　　「母親不必費心，小八自己來就好。」跟黃氏單獨一桌用膳已是極為影響食欲的事。再故作一番母女情深的虛情假意，莫綺琉很懷疑這頓飯她能不能吃的下去。

　　想是再也找不到說辭，黃氏亦不再廢話。徑直為莫綺琉每樣夾了一些放在空碗裡，不動聲色的放在莫綺琉的眼前。

　　猶豫再三，莫綺琉的筷子還是伸向了黃氏為她夾好菜的碗裡。罷了，這個戲不演下去就只能撕破臉。可是她現在還不確定何時才能脫離莫園，尚需低調行事。

　　見莫綺琉吃著她夾的菜，黃氏滿意的點點頭。一頓飯下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莫綺琉伸向的菜色上，默默的記下莫綺琉的喜好。倒不是不想直接問莫綺琉身邊的下人，只是這樣實在太過刻意和明顯，難免有不夠用心之嫌。

　　食不下嚥這種不划算的事莫綺琉是不會做的。低頭斂眉，視線固定的落在自己的碗上。不曾抬頭看黃氏一眼，也不想與誰置氣而餓著自己的肚子。

　　「太太，二姑娘和三姑娘回來給您請安了。」黃氏和莫綺琉剛放下筷子，王媽媽便小跑了進來。

　　「哦？那咱們先回去吧！」聽說三姑娘回府，黃氏的心情自是極好的。走了兩步，忽地停下，轉過頭看向莫綺琉，「小八也一起過去吧！難得跟兩位姐姐聚聚呢！」

　　「好。」莫綺琉抿嘴一笑，應道。選擇在她回莫園的第二日回門，二姑娘和三姑娘絕對不會單單只是為了給黃氏請安。即便她不過去，晚點還是會被找上門來。如此一來，還不如一併在黃氏的院子解決掉所有的麻煩。

　　「小八回來了？好久不見，倒是清減了不少。」見到莫綺琉跟著黃氏一起出現，二姑娘一愣，隨即含笑起身，直接迎了上來。

　　「二姐姐。」莫綺琉一貫的清然淺笑。不會太親近，也不會太冷漠。

　　「早幾日舅母還在念叨小八怎麼還沒回京，沒成想一念就回來了。」幾個月的時間，足夠二姑娘再次修復與靜安公主的關係。雖不如以往那般的親密無間，卻也是他人比不得的。

　　靜安公主念叨的怕是齊陌和朱可兒吧！莫綺琉的眼中閃過微不可見的暖意：「承蒙靜安公主惦記，小八一切安好。」

　　「想來也是安好的。」莫綺琉雖然瘦了些許，面色卻傲然堅毅了許多。這次邊城一行，定是受了不少磨練。更何況莫綺琉的舉動成就了皇家護著邊城百姓的隆恩浩蕩，又彰顯了其對小公子的一片真心，怎麼想來都不算虧。二姑娘心下千思百回，更是堅定了與莫綺琉交好的心。相比黃氏和三姑娘，她至少勝在曾經對莫綺琉的提攜和引見。

　　「二姑娘，小八昨日剛回莫園，奔波疲累皆尚未散去。還是先讓小八坐下來再說吧！」見二姑娘抓著莫綺琉說個不停，黃氏對三姑娘使了個眼色。

　　「小八這一路上可還順當？」沒有二姑娘的那般熱情，三姑娘清冷的問道。

　　「多謝三姐姐關心，一路上還算順當。」看到三姑娘，莫綺琉不免就會想到嫁回嶽城的四姑娘。聽說三姑娘在齊家的日子過得不是很好，倒不知四姑娘如何。

　　「那就好。」三姑娘點點頭，有些悵然。於她而言，討好人實在太過艱難。只要不跟莫綺琉決裂，想必日後不會太過難堪。

　　話到此處忽然就沉默了下來。這麼多年以來，本是一家人的四個人即便無法親密無間，也應維持表面的平和。然而，太多事讓她們分崩離析，一再產生隔閡。直至今日，哪怕面帶笑容的同坐一屋，空氣中仍是彌漫著沉悶和疏離。

　　「三姑娘，四姑娘近日可有來信？」沒話找話般的，黃氏尋到了或許能讓莫綺琉感興趣的事。

　　「有。小四來信報平安，還說年後會跟著夫君一併來上京歸寧。」提及四姑娘，三姑娘的臉色漸漸緩和。

　　「聽說四姑娘喜獲麟兒？」二姑娘的一句話僵住了三姑娘稍顯溫和的面色。

　　「是。」微微頓了一下，三姑娘的眼中泛起了清冷的冰色。

　　「那可真是可喜可賀。」二姑娘略顯得意，誠心說道。

　　「小八可有跟你四姐姐書信往來？你四姐姐頭一封信還有問及小八的近況呢！」沒想到二姑娘會不遺餘力的嘲笑只得了一個女兒的三姑娘，黃氏提起了四姑娘那封只有薄薄一張紙的家書。

　　「未曾。」四姑娘嗎？難得她有這份記掛之心。

　　「那以後可要時常記著多多聯繫才是。」拉上四姑娘，莫綺琉應該更容易站在她們這一邊，而非二姑娘那一邊。

　　「小八知道了。」若是四姑娘，莫綺琉願意為她在夫家抬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