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這是怎麼回事？」怒火蔓延整個侍郎府，上至剛下朝的侍郎大人，下至哭紅了眼的三姨娘。

　　被質問的七姑娘很是委屈，卻也不得不回話：「三少爺連日未歸，為何會如此小七也不知曉。」

　　「連日未歸？」侍郎大人恨鐵不成鋼的上前兩步，怒視著躺在床上不得動彈的三少爺，「你這個混帳，到底做了什麼糊塗事？」

　　三少爺還未開口，三姨娘已經哭喊著撲了上去：「三少爺，您這可如何是好啊？老爺，您可得為三少爺做主才是啊！」

　　「做主？他幹下這等有辱門風之事，還期望我出去大張旗鼓的為他尋那惹事人？侍郎府的顏面何存？」喝花酒還與人起爭執，起爭執還技不如人的被打折腿，說出去都丟人。

　　難道此事就這樣算了？三姨娘悲上心頭，怨氣指向了站在一旁的七姑娘：「三少爺連日未歸，三少夫人為何不說，還要遮遮掩掩？」

　　「小七沒有遮掩。小七只是……」侍郎大人和侍郎夫人看她的眼神帶上了懷疑，七姑娘連忙壓低姿態，哽咽著小聲回道，「只是以為三少爺去了別的屋子。」

　　七姑娘這話指的就是三少爺房裡的兩個通房丫頭了。聯想到之前的事，眾人也知曉緣于三少爺對不住七姑娘，實在怪不得七姑娘。如此一來，三姨娘頓時哽住，侍郎大人別過了眼。而侍郎夫人則是輕咳一聲，憐惜著說道：「小七受委屈了。」

　　七姑娘淚眼婆娑，任侍郎夫人拉住她的手，輕輕搖頭道：「小七沒事。」

　　聽著這話，侍郎夫人的眼神更是慈愛，贊許的直點頭。

　　侍郎大人聞言皺起了眉，瞪了一眼床上的三少爺，甩袖而去。

　　見三少爺這回是徹底失了老爺的心，三姨娘看著七姑娘的眼神就更加的憤恨了起來。這個女人，絕不像她表面上的那般柔弱簡單！

　　不管侍郎府眾人作何反應，特地去宮中請來的御醫最終還是歎著氣向侍郎大人告罪：「除非神醫出手，否則三少爺的腿定然治不好。」

　　聽到神醫二字，侍郎大人默然。要是能請到神醫，何需去宮中請御醫？

　　莫園自是不會知曉侍郎府的事宜，可也架不住各種謠傳。侍郎府三少爺折了腿的消息一經傳來就震撼住了莫園所有人。五姨娘當即軟了身子，差點暈倒。怔愣過後的四姨娘立刻吩咐院子的小廚房加菜，並叫來了九姑娘一起用膳。老太太並著莫老爺連忙派人前去打探虛實。就是黃氏，也撇撇嘴，起身去老太太那等候消息。

　　莫綺琉和周若雪一前一後的走進老太太的院子時，並未說上半句話。因著朱可兒的關係，周若雪對莫綺琉雖然沒到無視的地步，可也淡漠如水。莫綺琉對此並無太大的感觀。有沒有朱可兒，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已。

　　「怎麼會這樣？那侍郎府的三少爺竟是個胡作非為的主？你也沒派人去打探打探？」確實消息屬實，老太太破天荒的對莫老爺發起了火。如今這般情形，不僅侍郎府失了面子，莫園也是倍感難堪的。

　　「四姨娘拿過來的單子，說是禦史夫人幫忙挑選的。」莫老爺沒有多說其他。上京城裡眾家公子少不了的紈絝子弟，就算派人打探又有何用？

　　五姨娘剛進屋就聽到了這句話，瘋了一般的沖到老太太面前跪下：「老太太，您可一定要為七姑娘做主啊！剛嫁過去不到一個月就出了這等事，七姑娘今後可如何是好？」

　　「做什麼主？嫁都嫁了，還能接回來？」五姨娘這一哭鬧，老太太愈加煩躁。

　　「可是……可是，萬一那侍郎府三少爺再也不能行走了，七姑娘的一輩子不就完了？」五姨娘止不住的大哭起來。她這一輩子就只得了七姑娘一個女兒。本以為以七姑娘的性子走到哪都不會吃虧，哪想到竟出了這等禍事。

　　「完什麼完？沒完！」老太太忍不住踢了五姨娘一腳，「閉嘴！要嚎回你自己的院子嚎去！」

　　身上的疼絲毫不影響五姨娘聞言而起的希望：「沒完？老太太的意思是？」

　　莫老爺點點頭：「侍郎府出了這等見不得人的事，對咱們莫園、對七姑娘都會心存愧疚。自此以後，七姑娘在侍郎府的日子自是不會太差，五姨娘無需擔心。」

　　怎能不擔心？七姑娘尚無兒女傍身，難道就此侍候癱瘓在床的夫君一輩子？事情剛剛發生，侍郎府待七姑娘或許的確會多有照拂。可一旦時過境遷，不說以後，哪怕只是再過上兩三個月。待所有人都習以為常，還會有人記得七姑娘為三少爺受的罪？五姨娘越想越後怕。真當所有人都覺得七姑娘服侍三少爺乃理所當然之時，七姑娘這一輩子就真的毀了。

　　「多說無益，都散了吧！」望著一屋子神色各異的人，老太太不耐的趕人。

　　「老太太？」就這樣散了？五姨娘不敢置信的望著老太太，隨即轉向莫老爺，「老爺，七姑娘……」

　　「再說吧！」事已至此，莫老爺也是無計可施。說完這句話，莫老爺率先離開。其餘人也陸陸續續的走了出去。

　　待五姨娘最後一個起身踏出老太太的院子時，黃氏已經等候多時。

　　「七姑娘這事沒得改，五姨娘不妨多去侍郎府探望一下。」見到五姨娘就想起七姑娘出嫁前的有意無意炫耀，黃氏冷笑出聲，「原本還以為是多好的親事，沒想到……呵……自求多福吧！」

　　五姨娘的臉色頓時蒼白一片。身處莫園，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太過囂張。風水輪流轉，會轉到自己的頭上，自然也會轉到旁人的頭上去。只是七姑娘的親事好過四姑娘才會一時大意的失了分寸。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黃粱美夢，癡人嗤笑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還得多虧有四姨娘的好心才能有今時今日的精彩不是？改明遇上四姨娘，可得好好討教討教才行。」黃氏帶著滿臉的嘲笑，慢慢的走遠。

　　四姨娘！五姨娘心中的怨恨終於找到了宣洩點，直接奔了過去。

　　彼時四姨娘和九姑娘正悠哉吃著午飯。被突然闖進來的五姨娘掀翻桌子的那一刻，兩人不由的尖叫出聲。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五姨娘猛的就掐住了四姨娘的脖子，怒喊道。再多的計謀此刻都已無用，七姑娘已經出嫁，三少爺已經癱瘓。找四姨娘算帳，成了唯一能平息五姨娘怒火的法子。

　　事發突然，來不及躲開的四姨娘不甘示弱的施以回擊。蔥白的雙手也精准的掐上了五姨娘的脖子。

　　「放開我娘！」九姑娘連忙上前拉扯。

　　五姨娘怎麼也不肯放手，四姨娘憋著氣下死勁。九姑娘扯來扯去都無用，身旁的丫頭媽媽們紛紛從旁插手，意圖阻攔。一時間，整個屋子混亂一片。

　　莫綺琉沒有趕上五姨娘大鬧四姨娘院子的好戲，此刻的她正緊緊的捏著手中的書信，恍然無措。什麼叫「突發瘟疫，來信報安」？什麼叫「謹之慎之，勿再掛念？」？

　　邊城瘟疫？那司輒離？一向淡漠平靜的心劇烈的顫抖起來，忐忑不安間盡是無望的擔心和滅頂的恐懼。如若司輒離出了事……不會！司輒離絕不會出事！她也絕不允許司輒離出事！

　　急急的拿著書信趕往皇宮，一經通傳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步入太后寢宮。莫綺琉第一次如此這般的慌亂，第一次如此這般的失了理智。

　　太后寢宮內，皇后娘娘和二王妃面色焦急，坐立難安。見到匆匆趕來的莫綺琉，兩人還來不及驚訝，太后便已了然的問出聲：「小八也知道了？」

　　見著屋內的情形，莫綺琉勉強穩住心緒，恭敬上前，一一行禮。

　　「免了免了。」太后的面上是掩不住的疲憊和焦慮，「小八可是為了小離而來？」

　　「是。」莫綺琉神情堅毅，跪倒在地，「皇奶奶，小八想前往邊城。」

　　「什麼？」太后失聲低呼。去邊城？那兒可是現在萬萬去不得的地方。

　　一旁的皇后和二王妃亦是分外的震驚，再次望向莫綺琉的眼神就帶上了審視。邊城？這八姑娘到底想幹什麼？

　　「不行，絕對不行！」太后緩過神，堅決反對道。她答應過小離會護住小八，又豈會讓小八身犯險境？

　　「皇奶奶，不管邊城再兇險，小八都必須走上一遭。聖上賜婚，小八感恩在心。即便尚未與小公子成親，小八仍是認定此生非小公子不嫁。如今邊關突遇疫情，小八豈能坐視不理小公子的安危，任他一人陷入那般險惡的處境？」莫綺琉何嘗不知她此刻的舉動是多麼的不合時宜？可是一想到司輒離，她無暇顧及其他。

　　瘟疫，司輒離現在面臨的是實打實可傳染卻無法避免的瘟疫。在這醫術落後貧瘠的古代，瘟疫會害死多少人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隔離？火燒？還是……自生自滅？她不敢猜想，也不願猜想。她要的是司輒離的平安，要的是那個答應會為她補天的人安然無恙。所以，她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