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說不出口的愛
已是顧城去世後第五個年頭。
哥舒雅已經完全介入他們的生活,默默將「父親」和「守護者」的角色扮演得極為賣力。人類軍隊的訓練,他毫不保留的幫助舒平南;兩個孩子的戰鬥力量訓練,他嚴厲的監督;也因為哈克萊王族態度堅決的支持,人類社會上下,對於顧家血脈將來繼承大陸統治權這個問題,沒有提出異議。
甚至,十四歲的長女顧淺帶回家的男朋友,也被哥舒雅用嚴厲的目光挑剔和審視。
孩子的成長,需要父親這個角色。這是顧城的遺願,程清藍默許。
只是到了如今,連顧淺也看不下去了。
這晚飯桌上,已經能夠控制獸基因的漂亮女兒,抬頭問母親:「媽,你改嫁吧。讓哥舒雅做你的填房。」
程清藍筷子一抖,依然美麗如初的面容笑了:「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兒。」
顧淺拍了拍身邊沉默的弟弟:「顧穎也這麼認為。」
剛十歲卻與父親一樣冷峻逼人的小男人,微微蹙眉,白皙光滑的臉頰粉雕玉琢:「不如老爸。」稚嫩童音卻有冷意,「但勉強合格。」
程清藍笑:「管好你們自己!顧穎,你還小,不許學你姐姐交男朋友。」
與父親的二弟有同樣名字的孩子,眉毛一跳,語氣有點無奈:「我為什麼要交男朋友?」
程清藍這才發現自己的語病,椅旁顧淺哈哈大笑道:「老媽,你放心,整個人類社會的男人女人,老弟都看不上眼。」
顧穎白了姐姐一眼,拽拽的說:「我自己造一個完美的伴侶出來!」
性格爽朗的顧淺,依然嘲笑口出狂言的弟弟,程清藍一陣冷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
吃完飯,兩個孩子各自去修習功課。
南城的天空被晚霞染成絢爛破碎的黃,偌大的顧府,陷入死寂般的安靜。程清藍坐在半空的懸浮艙中,俯瞰南城蒼茫的黃昏。
不知何時,身後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昏睡的程清藍立刻驚醒,四周天空已經陷入一片漆黑,頭頂上,稀疏的星光點點,無比沉靜動人。
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背後緩緩環住她的腰。她沒有回頭,那人冰涼的唇在她長發上輕輕一吻。
「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她任由他將她抱在懷裡,好吧,周身冰冷的她,捨不得這個可以依靠的懷抱。
「下午跟舒平南在巡查邊境。」他說,「一會兒還得去繼續開會。」他的臉頰貼到她的,發現冰冷無比,立即皺眉:「冷嗎?」
她搖頭。
他看了看手錶,剛過八點,秋夜卻有了涼意。懸浮艙中足夠大,他在她身旁坐下,只是長臂依然不依不饒摟住她的肩膀。
「還要去開會?」她聲音帶了絲初醒的模糊,「那等你回到亡者之地,豈不是半夜了?」
他的聲音清朗得像潔白的星光:「沒事。」
程清藍心裡有點滯痛,默默想事情。
過了半晌,程清藍思緒收回,側頭看向他正要說話,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微弱的星光下,他靠坐在艙中沙發上。本就高大的他,舒展開雙腿,立刻佔據了大半個沙發,和艙中大部分空間。一隻手依然有力的抱著她的肩,另一隻手臂放在沙發扶手上,靜靜垂著。
黑色柔軟的短髮,緊貼他俊朗的面容。十幾年過去了,他那濃黑飛揚的眉眼,柔和中不乏凌厲的臉部線條,沒有任何改變。
他雙眼緊閉著,平和舒緩的呼吸聲,像每一個上班辛苦歸來的丈夫,安心的沉睡在愛人身邊。只不過會議間的短暫間隙,他卻默默跑來看她。
「你要不要……在這邊住下?」她的聲音很輕,柔和得像疏朗的夜色,卻將沉睡的他驚得驟然睜開雙眼。
不是每一次來去匆匆,不是只是在互相需要時索取和付出。是在這裡住下,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
————————————————————
這天夜裡三點,程清藍被輕手輕腳摸入房間的某人驚醒。
他第一次不管不顧她的倦意,打開了房間的燈,橘色瑩光下,操勞了半個晚上的他,漆黑雙眸卻比鑽石還要閃亮。
他還穿著軍裝,一把扯掉外套,只穿雪白的襯衣,英俊得像個小夥子。高大的身軀瞬間籠罩在她上方。
他盯著她,緩緩說道:「哈克萊人的壽命是兩百年;你的醫療組長說你至少能活到一百五十歲。程清藍,你讓我留下,那麼,我會在這裡停留一百一十年。」
程清藍心裡某處,咯登一下軟了下去。她只是望著他笑:「嫌長嗎?」
十幾年前,那個很容易被他的霸道逗得血脈噴張的她,現在也會用戲謔平靜的語氣還擊。
看著身下軟軟笑著的長發女子。她只穿了件淺藍色的睡衣,黑髮素顏,他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她線條婉約的脖子下方,隱約的柔白的曲線起伏。
等著一天等了多少年,真的等她開口了,他心中卻只有平靜的溫暖,緩緩淌過早已堅硬的心頭。
「算不算長……」他眸中紫色光芒閃過,「我會用行動證明……」
————————————
這天夜裡,並不是這幾年,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
第一次發生在一年半前。
幾年前與非碳基變種怪物的戰爭,以聯軍獲勝結束。但是也有不少怪物,潛入了東大陸。經過幾年掃蕩,幾乎銷聲匿跡。所有人都以為它們已經在大陸滅種。
然而一年半前,忽然現身的最後幾隻怪獸,卻差點讓顧家失去繼承人。
八歲半的顧穎,與同班十數個少年,在大陸最南端的荒蕪之地,參加模擬攻擊訓練。
原定夜裡八點完成任務返回,卻到了九點依然了無音信。程清藍心急火燎的趕到荒蕪之地,到了夜裡十點半,衛隊只發現了幾具孩童的屍體。
緊接著,幾個昏迷的孩童被發現,沒有死,重傷。卻惟獨不見顧穎的身影。
那是顧城死後,程清藍第二次瀕臨崩潰。
夜裡三點,衛隊報告發現怪獸的蹤跡,全身武裝的程清藍殺氣騰騰趕到指定地點。
卻有人比她先到。
她趕到時,恰恰看到,全身銀紫光芒的哈克萊之王,一聲暴怒的吼叫,騰空而起!巨大的翅膀讓整個林地呼呼生風,銀白色巨爪以雷霆萬鈞之勢,劈頭蓋臉朝兩隻挾持了顧穎的怪獸抓了過去!
藍色的血液噴射得整個樹林濕漉漉一片。
冷漠決絕的哈克萊之王就屹立在那片藍色之中,雙眼紫色光芒足以讓任何生物心驚膽顫。他的腳下,兩隻體積龐大的怪獸,被活活撕裂成兩半。
銀紫的光芒環繞著,他伸出巨大的手掌,將昏迷的顧穎從地上抱起,送到她面前。
「只是暈過去了。」他的聲音變得柔和,雙眸中波光粼粼,將孩子小心翼翼移到她懷中。
那天晚上,他們做了。原本之前的一年半,他一直默默關心他們母子,她卻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甚至連手,都不曾被他觸碰到。
那天夜裡,他們卻做了。他送她將孩子安置回家後,她因恐懼而壓抑許久的淚水滾滾而下,他隱忍許久,終於忍不住抱她入懷中。
顫抖的、滿是血腥味的懷抱,彷彿點燃了什麼壓抑許久的東西——從兩個人身體中爆發。他們瘋狂的做,毫無間隙的合二為一。
身體的滿足,原來也會讓人忘掉刻骨的相思,忘掉求之不得的隱痛。
然而今夜,她終於鬆口許他停留的這個晚上,他們的親密,卻跟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隱藏於身體深處的深沉的愛,終於得到了另一顆心靈的回應。哥舒雅頭一次,覺得身體灼熱得讓人想要發瘋。
眼前雪白的身軀柔軟而美麗,她早已不是青澀的被動的少女,卻依然在他灼熱的注視下,面頰微紅。這讓哈克萊王呼吸凝重。
如何親吻你,才不算唐突?怎麼要你,才能足夠?
我們開始於陰謀算計;你這樣一個女人,不夠嫵媚也不夠機靈,卻偏偏讓我得不到;明明對我動心,卻義無反顧跟著另一個男人走;你大概知道我所有的愛你的話,都是假的,才走的這麼決絕嗎?
那時我還不知道,當我真的愛上你時,卻再也說不出口。怪不得之前,你一直一直不信——原來真正的愛,說不出口。
囚你在我身邊,我以為不會對你再有興趣。可是當你絕望的望著我,我才發現,這回,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一直得不到,就成了習慣。得到了身體,我就想要心。卻沒料到,這顆心,讓我一等,這麼多年。於是等待,也成了習慣。
「想什麼?」低柔的聲音打斷哈克萊王的思緒,「怎麼?大半夜力不從心麼?」
挑釁的語氣,提醒哈克萊王,面前的女人,也是西大陸的總統領。
眸中頓時帶了笑意,望著她紅色的眼睛,哥舒雅麥色的手指熟練的找到某處,輕輕撩撥:「只是擔心你的體力不夠充沛。」
程清藍呼吸一滯,敏感的身體洩露了主人外強中乾的本質,哥舒雅低低笑了,抬眸看著她:「我開始了……」
他在床上的態度很溫柔,動作很堅決。
他會迷戀的舔舐過她每一寸皮膚,在她的胸前腿間,更是盤踞許久。從頭到尾,他的軟滑唇舌和粗粒手指,都是灼熱溫柔的。直到,她全身像一隻熟透的蝦,微微弓起,只要再有一點刺激,就會潰不成軍。
吝嗇的他,這時才會脫掉自己的軍服,將早已被扒光的她,壓在身下。她不是沒反抗過,但是他的技巧實在過於……星源物質又讓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於是她只能識時務者為俊傑。
深沉威嚴的哈克萊王,只有在床上,才會顯露出些年輕時軍痞的輕浮模樣。昂揚粗大欲揚先抑,淺淺深深,一點點把這只熟透的蝦子,生生再回一次鍋。
於是更熱,更敏感,更緊繃,連聲音都開始顫抖。總統領大人也養出了些威嚴脾氣,紅著臉恐嚇道:「你再這樣,休想再上床?」
「遵命!」意猶未盡的男人露出溫柔的笑容,粗糲大掌卻猛然抱住她纖細的腰!他結實的腹肌後,修韌有力的腰突然瘋狂擺動,發動無比猛烈的攻擊!
「哥舒雅……你……你……」在民眾面前冷若冰霜的總統領大人瞪圓了雙眼,「怎麼像個孩子……」
「哦?」哥舒雅挑了挑眉,「哪個地方……像孩子?」
正面、反面、側面;床上、書桌、牆邊……她的身體擁有足夠的力量和柔韌性,她的唇會主動吻上他的,這讓他更加賣力的揮汗淋漓。
「我每天,都要你。」他注視著她因到達巔峰而通紅的臉,堅決的宣告。
她再次瞪圓了眼,卻聽到他低笑:「五年前,我就遣散了後宮……你要想辦法,怎麼滿足我……」
——————————————
柔和燈光下,無數次被他拋向頂峰的她,在他依然激烈的撞擊中睜開雙眼,只看到他麥色的寬厚的背,在燈光下掛著晶瑩的汗水;埋頭衝刺的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眸看著她,深沉的黑眸比任何寶石還要光彩奪目。
「我愛你,程清藍。」他猛然用力抱緊她,他堅強的身軀,微微的顫抖。
他的話語很輕,或許此時乏力軟倒壓在她身體上的他,只是無意識的說出這麼一句。然而卻像一朵火焰,瞬間點燃程清藍的胸膛。有一股熱流,一股不知從何時起就被壓抑、被忽視的的熱流,被緩緩釋放,流過她的身軀她的心。
同樣熾烈的火焰,從她的身軀中燃起,與他的,交相輝映。她知道他今晚的熱烈與激動,知道他戲謔語言下顫抖的聲音。兩個人第一次靈肉合一的交流,讓他等了,這麼多年。
「我愛你,丁一。」她伸手抱住他因急促呼吸起伏的背部。
埋首在她身上的男人,瞬間像被施了定身法,連呼吸都驟然停住。哈克萊王驕傲的頭顱,就這樣趴在她的肩頭,一動不動,從來都乾涸堅強的雙眼,竟然有熱流,滾滾而下。
程清藍的預產期,在初春的三月。
對於她過去的概念,四十歲已是高齡產婦,但是相對於如今人類一百五十歲以上的壽命,她其實還很年輕。
人類社會和哈克萊族人,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十分重視,並且……不知所措。
然而任何人,也無法阻擋哈克萊之王和機器人總統領,生下這個混血孩子。
這一天終於來了。
早些年在哈克萊後宮精心耕耘的王,十年中已經有了八個兒子。然而卻第一次坐立不安的站在產房之外,被顧淺和顧穎嘲笑。
生產過程其實非常快。意志堅強的程清藍甚至沒有發出一聲喊叫,那個被銀光光芒包裹的孩子,就已經躺在哥舒雅的臂膀當中。
只是……
「老大,原來你們哈克萊人是卵生的?」顧淺不可思議喊道。
「有小……是弟弟啊……」顧穎仔細打量著。
哥舒雅沉默了一下,道:「我族不是卵生。還有,那根不是小弟弟,你看反了。那是她的觸角……」
病床上的程清藍臉色有些發白,髮梢汗水浸透。哥舒雅立刻將孩子抱到她身旁:「是女兒。」見她蹙眉,馬上解釋道,「專家說,星源物質會自發保護她,所以身體表面有防護膜。過兩天就會消失。」
話音剛落,被柔和的銀紫色薄膜包裹的,全身銀白色閃閃發光的小人,緩緩睜開雙眼。
大大的眼睛,純淨的黑色。柔柔的小手臂,微微抬起,一下子戳破保護膜,軟軟的小手,一把抓住程清藍的胳膊。
不吭聲,黑眼呆呆望著程清藍,笑了。
程清藍心中軟得一塌糊塗,雙眼頓時光芒萬丈:「哥舒雅,她笑了,笑了!」
身旁顧淺顧穎立刻撲上去調戲小妹妹。哥舒雅卻竟然邁不開步子,站在原地,傻傻的望著程清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