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陽又把自己關進修煉室，梅雪在外面轉了三圈不得而入，最後只能無奈放棄。

　　她回到藏書室，看到花狸貓正捲縮在厚厚的軟墊上睡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主人正心煩著呢，身為寵物居然還敢睡大覺，都不知道為主人排憂解難。梅雪當場將那隻花狸貓擰起來，手在半空中搖了搖，硬是將貓晃醒。

　　「喵喵，喵喵！」（醜女，你幹嘛！）

　　梅雪一巴掌將貓拍在地上，咬牙切齒道：「你說誰是醜女！」

　　那貓見梅雪發怒，立刻在地上一個翻滾，露出雪白的肚皮賣萌。

　　梅雪面無表情地說道：「別再翻了，都露點了。」

　　花狸貓全身僵硬片刻，突然伸出後腿，用尖利的爪子勾過一塊靈絲絹布蓋住自己下面，然後再扭捏地「喵」了一聲。

　　梅雪懶得看它賣萌，半蹲下身子，單手托腮問它：「你說，紫陽不理我是因為什麼原因？」她剛問完，馬上又接了一句：「不許說我醜！」

　　花狸貓沉默片刻，猶豫道：「喵喵喵？」（他嫌你胸小。）

　　梅雪一怒之下再次將貓拍飛。

　　她真是腦抽了才會去問這只死貓的意見。

　　紫陽直到三日後才走出修煉室，離明羽下達的任務期限只剩下不到一個月時間，梅雪煩悶的等在外面，一見到紫陽出來，忙不迭喚了聲師父，卻只得到一個冷淡的點頭，便見他朝洞府外走去。

　　若是讓他走了，又不知道要幾天才回來。梅雪心下惱恨，這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既然不願搭理她，偏偏又在洞口設了禁制，將她關在自己的洞府內連門都不讓出，就算是養寵物都還能每日出去放放風，她簡直連寵物都不如。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死皮賴臉的去求這個男人，但若是連命都沒有了，她還要臉幹什麼。如果無恥能活，她就無恥。如果卑鄙能活，她就卑鄙。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怨毒，她就要卑鄙無恥的活著，等她強大了以後，她要把今日所受到的屈辱，十倍百倍千倍還給明羽！

　　梅雪咬咬牙，急急忙忙追上紫陽喊住他，「師父！」

　　「有事？」紫陽背對著她停下腳步。

　　梅雪腳步微頓。紫陽這樣的冷漠讓她一時無所適從，她雖然下定決心不要臉，但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追過男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有過一次戀愛經驗，可那也是對方先來追她的。她會接受對方，只是因為宿舍裡的其他女生都有了男朋友，她跟風罷了。更何況那僅僅半年時間的戀愛，他們除了牽牽手，什麼也沒做過，還不如上次跟紫陽來得勁爆。

　　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誰。高中的時候，幾個和她玩得好的朋友聚在一起聊天，互相坦白自己暗戀的男生，輪到梅雪，她說自己沒喜歡的人，結果被朋友說不坦白不夠意思。她也很無奈，沒有喜歡的男生，天生涼薄難道也有罪嗎！

　　紫陽等了許久，也不見梅雪說話，心中失落，又抬步往外走。

　　梅雪情急之下連忙拉住他的衣袖：「師父。」

　　「放手。」紫陽垂眸注視著地面。

　　梅雪拚命回想以前的男朋友約她時都用什麼藉口，對了！散步！

　　想到此，梅雪扯起一個笑臉，對紫陽說道：「師父我們一起出去散散步好嗎？」

　　不想紫陽轉身將她抓住衣袖的手掰開：「你留在這裡好好修煉，我今天還有事。」

　　有事你個頭！梅雪死死拽住衣袖不肯放手，卻敵不過他的力氣，惱怒之下終於控制不住怒氣衝他吼道：「紫陽！你到底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已經兩個多月了，這兩個多月來我不能走出這個洞府一步，不知道外面是晴還是雨，曬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月亮，就算是寵物都能出去放風，更何況我是堂堂築基修士，不是你養的寵物！」

　　紫陽將梅雪的手強行掰開，兩人較勁之下，梅雪不慎跌倒在地，紫陽只當未見，狼狽的快步朝洞府外走。梅雪憤怒的將手砸向地面，嬌嫩的手頓時鮮血淋漓，紫陽身形一頓，又走了回來。他半蹲下身子，執起梅雪受傷的手：「上次是自盡，這次又自傷，為什麼你總是要用這種方式折磨我……」

　　梅雪被他這麼一說，才想起原主當時可是選擇了自殺也不從的，她要是突然跑去獻身，萬一被紫陽懷疑她是奪舍而來的可怎麼辦？好險好險，幸好她還沒邁出那一步。

　　只聽紫陽語帶蕭索地說道：「你既然寧死也不願和我……那我便不碰你就是。我現在只求你留在我身邊，這樣你也不願意？」

　　梅雪突然覺得很悲哀，不是為紫陽，而是為原主。眼前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愛梅雪，可他其實只是想佔有梅雪。他折斷梅雪飛翔的翅膀，將她圈養成只能依賴男人而生的菟絲花，這樣梅雪就不能輕易離開他。這實則是以愛為名的傷害。

　　她垂下眼睫，掩飾住眼中的嘲諷，撲入紫陽懷中表忠心，「師父，徒兒不會離開你。」

　　紫陽只覺全身一震，繼而緊緊將梅雪擁住。梅雪雙手順勢攀上他堅實的背，「徒兒只是想出去走走。我前些日子看書上說，修士不能只呆在洞府中修煉，還應該多接觸自然，這樣才能感悟天道，提高心性。」

　　她見紫陽不應，只好再接再厲求他：「我就在棲霞峰上走走，師父你不要關著我好不好？」

　　紫陽將她推開一些，問道：「你真不會離開？」

　　梅雪連忙搖頭。

　　「那你恨師父嗎？」

　　「不恨。」梅雪原本只是想敷衍，可當「不恨」兩個字說出口後，她發現，她是真的不恨。吞噬掉原主的那部分元神，她已經無法對這個男人產生恨意。梅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酸澀，低垂了眸光，輕聲說道：「一直以來我都是把師父當作父親一般敬愛，從沒想過和師父雙修，但我其實並不討厭師父……你給我點時間考慮下行嗎？」

　　對方怎麼說也是活了三百多歲的老妖怪，走過的橋都比她走的路多。梅雪怕被紫陽看穿自己的小伎倆，又連忙將臉埋入他的懷中掩飾，許久以後，才聽見紫陽一聲嘆息：「好，我答應你。」

　　終於能走出這個該死的洞府了！

　　梅雪昂起頭站在久違的日光下，雙眼受到陽光的刺激，幾乎要流淚。天劍門共有六位元嬰道君，每個元嬰道君獨佔一座山，別的元嬰道君的山上徒子徒孫住了不少，十分熱鬧，就連沒什麼責任心的明羽也收了七個徒弟，下面弟子一堆。偏偏紫陽只收了梅雪一個徒弟，整個棲霞峰上只有師徒二人相伴，冷清至極。

　　一連幾天，梅雪都十分自覺的只在棲霞峰走動，絕不走出紫陽的神識範圍。每日也只出洞府兩個時辰，其餘時間留在洞府內和紫陽「培養感情」，纏著他教自己煉丹。

　　修士修煉就和凡人討生活一般，都需要有錢。修士用的錢是靈石，一般修士賺靈石的方法是狩獵妖獸換取靈石，另一些修士則通過煉丹，煉器，煉陣，制符等手藝賺錢。梅雪考慮過，自己以後若是想獨立生存，就必須有一樣手藝，煉丹師就是一個不錯的職業選擇。

　　紫陽在天劍門地位超然，在梅雪之前，他不收徒不為天劍門培養弟子也沒人敢說他，就是因為他是天劍門唯一的七品煉丹師。煉丹師共分九個等級，目前整個泰極界中，只有三位七品煉丹師，一位八品煉丹師，而九品煉丹師，一個也沒有。

　　紫陽如今才三百來歲，以元嬰修士兩千年壽元來說，他還十分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將煉丹術提升到八品，至於幾千年來都沒人達到的九品，也有可能。正因為如此，才沒人強塞弟子給他，只需他每年要上繳一定數量的丹藥，並且定期指導門派裡的其他煉丹師。

　　這麼一個現成的師父梅雪自然不會錯過。但梅雪是水系單靈根，在沒達到金丹期生出丹火前，只能用地火煉丹。煉丹師一般是火靈根修士居多，像紫陽就是雷火雙靈根。相對來說，水靈根煉丹師控火技能不如火靈根煉丹師，煉丹成功率低於火靈根煉丹師。

　　但水靈根煉丹師煉製的丹藥也有一個好處：藥性溫和。要知道丹藥都是用火煉製的，那就不可避免的帶上了霸道的火氣，而水系煉丹師打出的靈力正好能抵消這部分火氣，煉出的丹藥品質會更好，更易於被修士吸收，因此價格也更高。所以水靈根煉丹師雖然稀少，卻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六品以上的煉丹師，基本就沒有水靈根的。

　　梅雪也沒指望自己能成為煉丹大師，她就是想先學一門手藝，不然離開紫陽後一點謀生手段也無，只能去冒險殺妖獸了。梅雪仗著紫陽有靈石，浪費了他大把大把的靈藥，終於在十天後煉出了她第一爐丹藥：十顆聚靈丸，專給練氣期修士服用的。

　　紫陽默默無語，他指導過的煉丹師有很多，水靈根煉丹師也有幾個，但都沒有梅雪的成功率來得低——整整失敗了千次才煉出一爐低級丹藥。

　　他原想勸梅雪放棄煉丹，但話到嘴邊又嚥下，其實換個角度想想，失敗千次還不氣餒，這份韌勁也挺難能可貴。他身為元嬰修士，低級靈草還消耗得起，也就任她糟蹋。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失敗了太多次，自從成功一次後，梅雪後面煉聚靈丸，就再也沒失敗過。

　　這大概得益於梅雪來自現代社會的思維。這世界煉丹師大多憑感覺煉丹，就像中國人做菜，同樣一道菜，每個廚子做出來的味道都有不同。

　　但老外的肯德基麥當勞，除了特意改良過的，不管是誰做的，都是一個味道。梅雪就是將現代精確化生產理念融入到煉丹中，她煉丹千次失敗後，總結出煉製聚靈丸的精確份量，精確時間，精確火候，接下來再嚴格按照這些步驟，就一次廢丹也沒出現。

　　紫陽略微欣慰，他那上千份藥材總算沒白費。等梅雪練完一百爐聚靈丸，他又開始教梅雪練高一階的丹藥，梅雪照樣是浪費靈藥無數，紫陽看儲物袋快空了，讓她在洞府裡等，他出去買新的靈藥。

　　梅雪就剩下的幾分藥材繼續練丹，全部消耗完後，外面的禁製出現了波動，她只當是紫陽回來便跑出去迎接，不想外面走進來一個長身玉立的白衣男子，面上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瞳，正是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