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梅雪一驚，回首發現明羽正站在她身後，也不知他在後面看了多久，只見他面色鐵青，眼底醞釀著狂風暴雨，周身的殺氣快要凝結成實質。若是幾天前，梅雪在這樣的威壓面前一定會瑟瑟發抖，但如今她已經突破冥龍築體功第五層，明羽放出的威壓對她來說除了感覺周身冰涼，倒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適。

　　「哪來的？」明羽沉聲問道。

　　「坊市買的。」梅雪誠實回答：「聽說賣得可好了，市面上的已經被哄搶一空，賣家準備大量購進，估計明早就會有新貨，師叔你要不要去買一份？」

　　明羽目光冷然注視著梅雪，梅雪卻一臉坦然任他看，反正他發了心魔誓，又不敢真對她怎麼樣，所以她更加囂張地加上一句：「師叔，你的落紅真的給師父了麼？」

　　明羽只覺得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錚」地一聲斷裂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胸腔中的怒火，抬起手就要掐死眼前這個臭丫頭。修長的十指剛剛觸碰到那白皙纖細的脖頸，他又硬生生頓住，怒火在胸腔中聚集，幾乎要憋出內傷。梅雪反而對他逼近一步，挑釁道：「你掐啊！」

　　明羽怒喝：「你當我真不敢掐死你？」

　　「那你就掐嘛！」梅雪一翻白眼，嚇唬誰啊，掐死了她，他也死定了。何況她如今身體堅實堪比妖獸，根本不怕他掐。

　　明羽怒目圓睜，突然轉身，一把掐上在旁邊看熱鬧花狸貓的脖子，惡狠狠地發洩道：「我掐死你！！！」

　　花狸貓大驚：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它？？？

　　梅雪驚叫一聲，慌忙去拉明羽，那貓跟了梅雪多年，她哪裡捨得讓它死，運起冥龍築體功就和明羽廝打起來。明羽恨極，不能掐死梅雪，掐死她的貓總成了吧？所以雙手死死掐著貓脖子就是不放，他礙於心魔誓，不能用修為對付梅雪，但光憑著身體的力氣，梅雪卻比他還力大，沒兩下就被她搶走貓，小腿還挨她踹了好幾下。花狸貓哀怨地趴在梅雪懷裡，和梅雪一起對著明羽怒目而視：心眼這麼小，活該你一輩子都是受！

　　「你們在幹什麼？」

　　紫陽本來在打坐，聽到梅雪驚叫，便出來看看。明羽見紫陽出來，一把搶過梅雪手中的記錄符，揉成粉末。帶著螢光的粉末從他指縫中流瀉而下，轉瞬被雲海上空的風捲走，在晨霧朝霞中輾轉沉浮，消失不見。一道森冷的寒光從明羽眼中閃過：如果讓他知道是誰幹的，他一定要將其抽筋扒皮，碎屍萬段！

　　紫陽見明羽神色不對，上前一步關切問道：「到底怎麼了？」

　　這麼丟臉的事明羽當然不會告訴紫陽，他警告地看了梅雪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紫陽望著明羽含怒離去的背影，轉而問梅雪道：「你又和你師叔吵架了？」

　　「誰有那個閒心和他吵架。」梅雪怒道：「他自己發神經，心情不好還拿我的貓出氣，你看，差點就被他弄死了。」梅雪心疼地在貓腦袋上摸摸，安慰花狸貓受傷的心靈。

　　紫陽一時啞然。以前明羽總喜歡去欺負梅雪，以把她弄哭為樂，但是現在，好像倒過來了。

　　梅雪帶著花狸貓正忙著捉靈鶴，那些可憐的鶴，羽毛已經被這一人一寵拔光，現在這兩隻又將主意打到鶴腿上，雲海之上傳來一聲聲禽鳥的哀鳴，紫陽看著他們胡鬧了一陣，覺得現在的梅雪，活潑得讓他有點適應不良……

　　但是，不管怎麼改變，那還是他的雪兒。

　　他走到梅雪身邊，安靜地看著她和那隻肥貓討論是翅膀好吃還是大腿好吃。

　　梅雪對紫陽還有怨氣，本來不想理會他，但到烤鶴腿的時候，想起她不擅長火系法術，花狸貓又是風系的，於是一人一寵十分有默契地將視線轉向紫陽。

　　紫陽沉默片刻，最後還是識趣地將那隻油乎乎的鶴腿接過來，用真火開始燒烤。

　　梅雪抱著貓等吃，時不時提醒他：「師父，火太大了，會烤焦的。哎，現在又太小了，還有調味料要記得放！師父你要拿出煉丹時的專注，認真的對待它嘛。還有那個翅膀也要烤！」

　　等到鶴腿烤好，一人一貓吃的滿嘴流油。梅雪點頭讚道：「師父你以後要是不煉丹，去當廚師也挺好的，不知道煉丹爐煲的湯好不好喝。」

　　紫陽被她這麼一表揚，突然覺得自己七品煉丹師的身份被貶低到塵埃裡去了！

　　梅雪毫無自覺，拿著烤翅膀逗肥貓玩。此時暖日已高昇，浮風吹散天邊的朝霞，天空碧藍如洗，紫陽看梅雪抱著貓在雲海上打滾，她燦爛的笑臉隱沒在水色的煙雲間，無憂無怖，不染凡塵。

　　他想起離開東煌時，法印那和尚對他說的一句話：置一切憂喜於心外者，得大自在。

　　能得大自在固然是好，但曾經傾注了全部身心，又怎麼能再雲淡風輕的置於心外。他看著梅雪肆意的笑臉，不由懷念起棲霞山上的快樂時日，然而歲月並不寬容，時光永遠也流轉不回從前。

　　梅雪和紫陽在白雲頂住了一些時日，轉眼便到了道魔大會。

　　西陵是一個道修和魔修混雜的地方，雖然大多道修和魔修平日裡相處都相安無事，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矛盾，而最大的矛盾，就是修煉資源佔有的份額比例。因此，西陵每百年就會舉行一次道魔大會，以高階修士競技比鬥的方式，決定修煉資源的劃分。

　　比鬥主要分為金丹期和元嬰期兩組。因為規定並不限於西陵一地的修士，道魔雙方可以各自從北延和南疆約交好的修士前來助戰。

　　紫陽和明羽這次來西陵，立刻就受到了玄青門的邀請，人人皆知御劍宗主修劍訣，在道修中，戰鬥力名列前茅。西陵修煉資源少，道門總共只有六位元嬰道君，玄青門三位，仙符宗兩位。相比之下，魔道那邊，鬼王宗有三位魔君，血煞門有四位魔君，比道宗還多一個元嬰修士。端木泠本來這次受鬼王宗的邀請，前來助戰，結果被明羽砍斷一條手臂，趕回南疆，一時間，明羽的名聲傳遍西陵，人人皆知這位年輕道君的名號。

　　但明羽的出名，並不是因為他以元嬰初期修為打敗元嬰後期修為的端木泠，而是來自於他和端木泠的全裸動作大片，拖明羽的福，紫陽的名號也在短時間內被人們所熟記。受到那個惡搞短片的啟發，坊市上一夜之間多了不少端木泠和明羽，紫陽和明羽的男男小說，梅雪命令花狸貓大量購買，雖然這些小說文筆有好有壞，但梅雪發現，不管在哪部小說裡，明羽都是在下面的那個。

　　於是她特意扔了幾部大尺度的小說到明羽房中，第二天就聽花狸貓帶來消息，西陵最大的三座書坊被人給砸了。玄青門為了不觸怒明羽和紫陽這兩個幫手，嚴禁各處坊市賣關於明羽的小說和動作片，但這也只能禁止得了面上的，私下裡，尤其是女修中間，照樣瘋傳。

　　梅雪每天以看小說為樂，今日她看得正高興，紫陽突然走了進來，梅雪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把小說藏起來，就已經被紫陽硬拿了過去。

　　紫陽一目十行看完，面上神色不變。梅雪見他喜怒難辨，心中不免有點忐忑，但想到這不是自己寫的，她怕什麼？於是底氣又足了起來。

　　紫陽淡淡說道：「怪不得明羽這段時日總是怒氣衝衝，原來如此。」

　　梅雪見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好奇問道：「師父你不生氣？」

　　紫陽沉默片刻，道：「這種流言蜚語若都去計較，那以後也不用修煉了。你師叔天資極高，從小時候起，只要是和同修為修士鬥法，就沒有輸過，便是修為高出他一些的，也常常敗在他手下，所以才養成他有什麼事就喜歡用武力解決，霸道嗜殺又缺乏憐憫之心。這次的事情，至少能讓他知道，有時候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只是好奇，為什麼以你師叔那種凶殘的個性，那些人會把他寫的像個女人一樣躺在下面。」

　　梅雪聽完前面幾句還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聽到最後一句直接噴了：師父你關注的重點也太奇怪了吧？梅雪問道：「那師父你覺得師叔應該在上面？」她剛才看的那部小說，是紫陽和明羽的。

　　紫陽將視線轉向梅雪，突然伸手在她腦袋上揉揉：「女孩子不要整天想這種問題，但如果是你的話，師父可以讓你在上面。」

　　梅雪惱火，一把揮開紫陽的手跑到外面。明羽那個炸毛傲嬌受跟紫陽一比簡直弱爆了，紫陽才是那個臉厚心黑手狠的老流氓！估計就算拍了他的裸照，他也會淡定的問你覺得他身材好不好！

　　梅雪望著遠處翻騰的雲海，嚴肅地思考該怎麼才能擺脫他。

　　道魔大會雙方元嬰各七名，金丹各五十名。

　　道修這邊，金丹期修士目前只招到四十七名，也就是說，金丹這組，還沒比就先輸給魔修三場。

　　梅雪聽花狸貓帶來的消息，金丹期獲勝者可到玉府仙洞中修行十年，玉府仙洞中靈氣濃厚，據說裡面有許多鐘乳石，運氣好還可以吃到萬年石乳。於是心動之下，便和紫陽申請也要參加。

　　她今年六十四歲，剛進階金丹一年，和那些已經進階金丹多年的修士相比，實力顯得略弱。紫陽本不想同意，但他和梅雪的關係已進入冷凍期，用強他怕梅雪再把自己整出一身傷，如今只能懷柔，又想每個金丹修士只需要比試一場即可，他在一旁看著，注意點應該不會出事。

　　紫陽便帶著她去報名。道宗這裡參賽人手本來就不夠，如今梅雪主動參加，雖然只是金丹一層，主辦方也興高采烈收下。只是去報名的時候，居然碰上了黃蒲軒。

　　黃蒲軒見到紫陽，主動上前見禮道：「見過師叔。」然後略微奇怪地看了梅雪一眼，這個女修身上的氣息有點熟悉，但容貌卻是沒見過的。

　　紫陽微微點頭，問梅雪：「雪兒，怎麼不和你師兄見禮？」

　　在紫陽看來，梅雪用了幻型術，黃蒲軒認不出她很正常，但梅雪見到同門師兄不打招呼則太過無理，就算當年有什麼恩怨，彼此罰也罰過了，沒必要從此以後見面連招呼都不打，何況那次恩怨還是梅雪主動挑起的，黃蒲軒也是受害者。他卻不知道梅雪來西陵以後和黃蒲軒的恩怨。

　　梅雪看了紫陽一眼，硬著頭皮和黃蒲軒打招呼道：「師兄。」

　　這下黃蒲軒哪裡還猜不出她就是梅雪，再聯繫她身上陰冷的氣息，那天扒他褲子的女修是誰，還不是顯而易見！黃蒲軒氣得全身發抖，冷笑道：「這聲師兄，黃某可不敢當。」

　　梅雪乾笑兩聲，抬頭望天。

　　紫陽看看梅雪又看看黃蒲軒，長眉微皺，他沒想到事情都過去四十多年，黃蒲軒還能耿耿於懷，看來震陽師兄這個血緣晚輩也是個氣量狹小之人，以後難成大事。他紫陽的弟子沒必要看人臉色，紫陽面有不愉，牽起梅雪的手轉身就走。

　　一直走出老遠，梅雪都還能感覺到黃蒲軒那憤怒的視線。

　　梅雪頓時有些惱火，惡狠狠地想道：不就是扒了你的褲子嗎？要是敢找她麻煩，明羽就是他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