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安,賽洛爾男爵。”愛德華微微頷首回禮。如果是上一世的他,可不會與國王的情人如此心平氣和的說話,倒不是愛德華有多傲慢自大,首先,愛德華作為子女不可能喜歡父親的情人,再者,國王的情人作為婚姻的破壞者,即使是有正式身份的封爵情人,也是低人一等的,愛德華做為王儲,自恃身份,既不會也不被允許屈尊降貴,與這種原本沒有資格主動與他說話的人交流。
而上一世,就在這個樓梯間,愛德華同樣遇到了攔下他的賽洛爾男爵,不過那一次,他連視線都沒偏轉一下,直接繞過賽洛爾男爵離開了。而這一世,早就收起了所有傲慢和偏見的愛德華平靜溫和的向賽洛爾男爵回禮。當然,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已經擺正了自己的地位,無法再理直氣壯的俯視別人,還因為他想要討好國王。得罪一個人最快捷的方式莫過於冷落和批評他的喜好,而將來王后注定是要謀叛的,如果不想像上一世一樣被判叛國罪吊死,就要盡可能的減少國王對他的反感情緒。
愛德華的溫和讓賽洛爾男爵很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只覺得王儲時隔一年未見,少了那股紈绔子弟的浮躁和單純,整個人看起來穩重成熟大氣了不少,不過似乎也少了些活潑的朝氣,甚至還有些滄桑的沉靜,看起來就像是教會那些終身未婚的大主教之類的高級神官,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肅穆的禁欲氣質。想到最近宮廷內流傳的有關王儲有意獻身奧爾貢拉的傳言,賽洛爾男爵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不再多耽誤時間,生怕愛德華的溫和只是一閃而逝的一時興起,忙直言道:“殿下,能借一步說話嗎?”
愛德華知道他想和自己說什麼,因而沒有拒絕,揮手讓身後的是從稍微離得遠一些,又和賽洛爾男爵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一扇窗前。
賽洛爾男爵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他平復了一下心情,開口道:“一年多未見,您的風采真是越來越……”
“有什麼事,請直說吧。”愛德華打斷賽洛爾男爵的恭維,同時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以免讓賽洛爾男爵覺得他態度不好,自尊心受到傷害,“我知道你來找我,一定是有什麼訴求。請直說吧。”
賽洛爾男爵呆愣了一下,他以為愛德華打斷他的話是不耐煩聽他說話,可對方臉上的微笑似乎並不是這個含義,他斟酌了片刻,只好直說到:“我聽說殿下身邊的幾位獸人近侍官的成年禮都在這個仲夏夜假期。”
愛德華了然的點了點頭:“是的,一共三位。”
獸人成年後,身型立刻從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迅速的成長為高達壯實的青年,開始對亞獸人產生□□,而王儲就是亞獸人,為了保護王儲和他身邊的亞獸人近侍官,這些獸人近侍官成年後就必須辭去近侍官的職務,進入聖索爾西斯大學修煉學習。而賽洛爾男爵打的正是這三個空余出來的近侍官的職務。
王儲身邊的近侍官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僕人,他們都是貴族子弟和晉級潛力極大的平民,要知道,能夠近身侍奉王儲是一種極大的榮譽,普通的僕從還沒有這樣的資格。這些出身高貴或者潛力巨大的近侍在貼身服侍王儲的生活起居的同時,還承擔著伴讀的職務,和王儲一起接受名師的教導,享受著幾乎和王儲一樣豐厚優質的資源。
除此之外,這些近侍官還是國王樞密院的預備軍,和王儲一同長大的情分意味著將來平順的官途。因此,雖然成為近侍官意味著要伺候王儲洗漱穿衣,為王儲端洗手盆,為王儲鋪餐巾布菜,甚至還要跪在地上為王儲穿鞋,但其背後像征這的地位高低,以及帶來的巨大利益讓眾人依然趨之若鶩。
賽洛爾男爵的孩子實力雖然出色,但也沒有達到威廉那般令人側目驚嘆的地步,遠不足以令國王為之違背《王位繼承法》,動搖愛德華的地位。他清楚自己的兒子將來只能成為朝臣,而帝國將來是屬於王儲的,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得到王儲的青睞。
他再一次深深鞠躬:“殿下,理查一直很崇拜您,不知道您願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在您的身邊效力。他現在年齡也不小了,雖然還不是很懂事,但是已經很清楚自己的職責。他將來總是要效忠於您的,希望您能夠給他一個機會,帶他去薩摩賽特見見世面。”
愛德華微微一笑,道:“托馬斯確實是個好孩子,說不定將來也有一天能夠有機會衝擊金龍。”
賽洛爾男爵忙低頭感謝愛德華的贊美,接著愛德華又道:“我並非想要拒絕或者敷衍你,但是事實上,雖然我可以指定我的近侍人選,但是最終還是要聽陛下的安排,畢竟涉及到我將來的樞密院人選,這種大事,我經驗不足,自然需要由陛下全權決定。我知道托馬斯是個好孩子,”眼看著賽洛爾男爵又要說什麼,愛德華抬起一只手,止住他的話頭,“但是我畢竟一年只有兩個月在王都,對大部分勛貴之後都不甚了解,即使是托馬斯。所以到底誰適合成為我的近侍,我說了不算。你也無須太過擔心,托馬斯將來的成就並不會因為他是否能夠成為我的近侍而受到什麼影響。”
愛德華不可能私自應下這件事,他希望將來當他失去王儲身份的時候,能夠得到國王的特赦,進入教會,成為一名神職人員,而想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必須從現在起留給國王遠離政治和權利的印像,因此,近侍人選必須全權交給國王處理。
賽洛爾男爵眉頭微皺,看起來有些不太甘心。愛德華後退一步,微微點了點頭,道:“晚課就要開始了,我要回去更衣了。告辭。”
晚飯前的晚課在城堡餐廳外的大客廳舉行,因為今晚的晚餐同樣是歡迎愛德華王子回到王都的家宴,因此來了不少王族宗親,把大客廳塞得滿滿的。今天晚上主持晚課的是帝國地位最高的神職人員,聖萊曼大教堂的奧德拉斯大主教,他帶著大家做了一遍三鐘經的問答,又念了一段《聖訓》,整個晚課足足花了半個小時,而平時的晚課只有十分鐘,只有重大場合晚課才會做這麼長時間。
大餐廳的長桌幾乎一眼望不到頭,為了活躍氣氛,獸人和亞獸人的座位穿插安排。國王正中間的主位上,王后坐在他的對面,愛德華坐在王后的左手邊,中間隔了一位女大公。這位年過半百的女大公是國王的堂姐,也是帝國的二十八位八級中級將軍之一。
官方的宴會永遠充斥著各種枯燥和虛偽的試探、打量和八卦,國王無意於在餐桌上討論國事,因此餐桌上談論的內容只有一些無聊的瑣事。愛德華心不在焉的聽著這些他上輩子就聽說過的豪門秘辛,目光慢慢的掃過長長的餐桌。很快,他就在餐桌的末端看到了威廉。
國王的情人們不能出現在這種場合,但是國王的私生子可以,只是他們現在還沒有爵位,是在場所有人中地位最低的那一類,只能和其他貴族的沒有爵位的次子一起,坐在離國王最遠的地方。
威廉看起來對餐桌禮儀了解的不多,他緊緊的握著刀叉,凶狠的切著盤子裡的食物,手肘高高的端著,挺直的後背看起來很不自然,僵硬的像是被綁在了一根筆直的木棍上,五官幾乎皺在了一起,看起來很不高興。
愛德華看著他笨手笨腳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禮儀這種幾乎沒有什麼實際用途的東西非常難以掌握,就是愛德華自己,直到現在身邊還跟著幾個禮儀老師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偶爾也還會被糾正幾個姿勢和行為舉止。而半路出家的威廉,想要脫胎換骨,恐怕要吃不少苦頭。想著上一世直到自己死前,威廉依舊不夠標准的禮儀和口音,愛德華的笑容更大了。
國王剛剛和坐在他身邊的大公夫人說完話,一抬頭,就看到愛德華臉上溫柔到了極點的微笑。威廉就坐在國王的這一排,國王自然無法順著愛德華的目光找到他凝視的對像,於是國王抬了抬手,站在他身後的侍從忙上前俯身,國王交代了兩句,侍從立刻離開,裝作不經意的經過愛德華的座位,為他斟酒,最後回到國王的身邊,在他耳邊輕聲的說出一個名字。
國王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和一年以前完全不同的愛德華,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愛德華又看了一會兒小威廉如何艱難的保持得體的姿勢進食,才把注意力收回來,繼續一邊用餐,一邊和周圍的人交流,絲毫沒有發現國王隱晦的打量的視線。
突然,一陣喧鬧從餐桌末尾傳來,伴隨著清脆的盤子碎裂的聲音和椅子倒在地上的巨響,還有孩子尖銳的叫聲和哭聲,以及不容錯認的屬於龍的咆哮,只不過這只龍一聽就是一只幼龍。
“怎麼了?”國王放下自己的酒杯,皺起眉頭。
一個貴族快步跑到國王身邊,輕聲道:“是孩子們在打架,威廉少爺變成了獸型,把夏陵公爵的小兒子馬修撲倒了。”
撲倒這個詞實在是太委婉了,這實際上是威廉在單方面的毆打馬修。半人高小銀龍死死的將身下的小黑狼壓在地上,咬住對方的脖子不放,帶著倒刺的尾巴甩來甩去,試圖擊退所有想要靠近的人。小黑狼馬修拼命的掙扎著,嘴裡發出凄厲的尖叫。
不過,畢竟只是孩子打架而已,在場的獸人很快就把兩個孩子分開了。威廉一張嘴,對著拉開他的獸人噴出一個火球,尾巴甩回來試圖抽打獸人的手臂。獸人眼疾手快的拍開他的尾巴,也張開嘴,吐出一口冒著白煙的冷氣,滅了威廉的火球。
而另一邊,小黑狼馬修變回人形,抽涕著躲在一個亞獸人的懷裡,他身上的衣服因為剛才的打架變得破破爛爛的,脖子上的傷口嘩啦啦的流著血,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看滿手的鮮血,立刻哇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了:“爸爸!父親!爸爸!我要死啦!嗚嗚嗚嗚……我要死啦!”
夏陵公爵氣壞了,他衝過去把孩子抱在懷裡,緊隨其後的公爵夫人忙從空間裡掏出傷藥敷在孩子的脖子上,血很快就止住了。夏陵公爵摸著愛子的頭,對著還在不屈不撓的和抓著自己的獸人掙扎的威廉怒喝道:“你這個卑賤的雜種……”
“夠了!”國王站了起來,沉聲道,“夏陵,注意你的態度。”
整個餐廳立刻安靜了下來,只有馬修抽抽嗒嗒的哭聲和依舊保持著獸型的威廉粗重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