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男人果然還是要打!
他漂浮在星海中。
在這片被稱為死亡星域的入口地帶幾乎沒有艦船會靠近。
他知道爸爸媽媽將他留在這裡是逼不得已,他們是為了給自己留下一絲生機,而不是被別人用槍指著,帶著自己在宇宙風暴來臨之時進入那片無人踏足的黑色星域。
他不記得自己已經在維生艙裡待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繼續待多久。
眼前永遠是同樣的星空,他甚至以為這片星海會永遠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
厲飛猛然驚醒。
他很久沒有做這個夢了。
無依無靠地漂浮在星海深處的夢境。
他抹了一把臉,擦拭掉額頭上滲出的細密冷汗。特工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是什麼讓他做起了這個夢。
耳機那頭叫著他「幽靈」的那個人,或許跟他失蹤在死亡星域的父母有關。
那時候的他才剛剛三歲,依稀只記得是有人劫持了他威脅父母去找一樣東西。那艘船駛向死亡星域的時候,突然遇到了隨機形成的宇宙風暴,一片混亂中,父母趁機救出了他將他放進維生艙拋出船體。
維生艙只有最基本的生態循環系統,連動力裝置都沒有。他在宇宙中漂浮了三個月,直到獲救,並被父母的好友戰雲鵬收養。
那是厲飛最不願意對人提起的過去,就算是收養他的戰雲鵬元帥,他也很少與對方提起那段模糊不清的回憶。
後來他偷偷利用戰老頭的終端黑入聯邦系統查詢這件事的相關資料,卻只有「厲雲、張語夫婦違令離開研究所,失蹤。」這樣簡短的記錄。
等到他進入隱星,也有權限查詢的時候,那份失蹤記錄被蓋上了死亡的印章,就此封存。
——對方是誰?他們在找什麼東西?為什麼是他的父母?為什麼是死亡星域?
厲飛對這些一無所知。
關於挾持他的對象,厲飛只記得火,黑色的,張揚的。
——他們的標誌是黑色的火焰……但火焰究竟是什麼形狀的,他想不起來了。
所以在看到黑暗幽靈號的相關資料時,他才會自行請命接下潛伏的任務。但讓他失望的是,黑暗幽靈號上就是一群純粹的宇宙海盜,雖然本領高桿,但並沒有任何當年那幫人的痕跡。
現在,有人告訴他,黑暗幽靈號其實是某個組織的財產。
「呵。」厲飛低聲地笑了起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管是不是跟帝國皇帝有關係,他都不會放棄這條線索。
被封存在久遠之前的記憶彷彿被那塊光潔的絲帕擦拭乾淨,每一個能夠被記起的角落都光潔如新。
厲飛內心那頭不知不覺間蜷縮起來的野獸再度緩緩睜開了眼。
※※※
在這二十天內,借口親王殿下大婚,帝都進行了一次悄然無聲地大徹查。不管是軍部、皇家護衛隊,甚至是藍13號都沒閒下,只有親王殿下手底下的人因為頂頭上司的關係逃過一劫,清閒到讓人想要買兇暗殺的地步。
不過雖然如此清閒,這幫傢伙還是每人一副死人臉的樣子,讓忙到飛的同袍們對他們恨也恨不起來。
——男神要結婚了,新郎/新娘不是我。
——他們守護了好久的男神殿下高嶺之花要被別人摘走了。
——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是心情果然還是好複雜。
……
你要怎麼對著一群蹲在角落裡種蘑菇傢伙羨慕嫉妒恨?
在部下們這麼痛苦的時候,兩位當事人正在按照喵閣下的吩咐,好好聯絡感情。
在厲飛的花言巧語之下,萊斯特最終放棄去找皇兄和喵姆詢問這件事的打算。然後被勒令在家的小獅子突然想起了被記在計劃表上的幾件事。
於是親王殿下晃了晃腦袋上的小花,將厲飛帶到屋子裡唯一上鎖的房間。
厲飛再次站在房間門口的時候,才恍然自己當初的直覺果然是對的!見岳母什麼的,怎麼能抱著做戲的態度去見呢?當然要誠誠懇懇才對!
——王夫殿下選擇性遺忘了他已經「擅自進入」過的這個事實。
漫天星海中,貝麗夫人的影像再度開口,說出的仍然是對心愛兒子的二十七歲生日祝福。
「這是我的母親。」
萊斯特顯然只是想要讓厲飛看看母親留給他的東西,真的看到之後,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他有些僵硬地站在一旁,懷念而期待。
懷念逝去的母親,期待厲飛的反應。
厲飛看著萊斯特閃亮亮的眼神,覺得喉嚨有些乾澀。
這種時候並不適合說一些輕佻的話語,於是他只是嚴肅地對眼前的虛擬影像行了一禮。
至於內心深處的「您的兒子就交給我吧雖然開始有點糟糕但是我會對親王殿下好的請您絕對放心……」之類的彈幕,他還是在心裡默念就好了。
不過除此之外,厲飛其實非常想問萊斯特,將他帶來介紹給母親,是不是說明他們這樁婚姻並不單單只是為了帝國皇帝的寶座。
但厲飛是隱星的特工,所有他所受到的教育都是——任何問題的答案,只能自己去尋找。
隨時隨地懷疑別人是特工的準則,就算萊斯特承認,厲飛自己的心裡也未必會全然相信。
從貝麗夫人的房間出來,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
——雖然是虛擬影像,還是覺得在母親大人的目光下好有壓力怎麼辦?
「厲!」完成了計劃表上排在第一位的事,萊斯特鎖上那扇門,突然分外開心地看向厲飛,「和我一起練習格鬥術吧!」
——他已經期待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了!
上次在獅心號上被皇兄打斷了之後,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既然賦閒在家,當然可以盡情地聯繫啦!
厲飛面對著畫風突變,好像周圍突然開滿小花的親王殿下哪還能說一個不字。
頭還沒點完就被親王殿下拖上了飛行器。
「我們要去哪裡?」
「練習場。」萊斯特低頭設置目的地,語氣裡是抑制不住地開心,就像是去遊樂園的前一晚睡不著的小孩子一樣。
「家裡沒有訓練室?」厲飛十分厚臉皮地開始在私人相處的時候也各種拉近關係——例如把親王殿下的宅邸稱為「家裡」、在親王殿下的前面加上前綴「我的」……
對此萊斯特他……一點異樣都沒有,弄得準備依靠觀察萊斯特的反應而制定下一步親王追求方針的厲飛反而有點拿不定主意。
至於萊斯特內心:嗯?我家本來就是厲的家呀?我我我我……我本來就是厲的呀……
「沒有,母親說家裡是家人之間相處的地方。」萊斯特設計好航線,就坐在了厲飛身邊,「所以家裡也沒有實驗室。」雖然他小時候很長時間都和母親一起待在實驗室,但只要回到家,那位女性就會恢復成一個普通的、溫柔的,甚至在生活上有一點迷糊的母親,和他人口中精明的研究者截然不同。
再次和親王殿下兩個人坐進同一架飛行器,想到上次親王殿下在密閉空間裡的醉態,厲飛不禁心猿意馬了起來。
他加深了唇邊的笑意:「如果親愛的殿下喜歡的話,在家裡建一個也沒關係。」
「?」
「事物是會變化的,貝麗夫人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實驗室和練習場分別是先皇夫婦各自的愛好,但如果是我們的話,練習場當然也是我們一起相處的地方。」
厲飛靠近萊斯特。
小獅子因為縮短的距離緊張了起來——他也突然想起上次在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距離,是厲飛正要餵他吃草莓的時候!
厲飛湊上前半天沒有得到萊斯特的回應,只能直白地問道:「你說對嗎,我的殿下?」
——什、什麼……
萊斯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厲飛之前說了什麼。
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王夫閣下已經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安安分分地重新坐好。
厲飛:等不到反應果然就是被拒絕了吧?
萊斯特:他只是發了一會兒呆……為什麼王夫就跑了?
厲有些不對。
親王殿下迷惑地看著縮回去的未婚夫。
如果是之前的厲飛,他絕對會繼續靠近,然後……萊斯特紅了紅臉,緊接著又皺了皺眉。
——所以厲到底怎麼了?
就在小獅子內心糾結的時候,厲飛突然開口。
「殿下為我引見了貝麗夫人……我也應該介紹一下我的父母。」
厲飛語氣聽起來十分放鬆,人卻側著頭。他的目光游移在窗外,不希望讓親王殿下看到他此刻過於認真的表情。
「我的父親叫厲雲、母親叫張語,他們是聯邦軍人,不過不是像殿下和我這樣的,而是軍事機構研究員。」
「他們在我三歲那年失蹤在死亡星域,十年後默認死亡。」
「抱歉,我沒有他們的影像。」
當年幼的他終於被救回家的時候,才發現家裡早已被付之一炬,所有曾經和父母一起生活過的證明,除了記憶之外,什麼都沒留下。
萊斯特知道。
在喵閣下發送婚書給聯邦的時候,同時打包了一整份的厲飛檔案給他,除了在隱星的那部分被聯邦加密之外,其他信息都有。
厲飛年幼時發生的事情他知道的很清楚。
長達三個月的孤獨漂泊,在狹小的空間裡一動也不能動,內心還承擔著父母失蹤甚至死亡的痛苦,和對於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死亡的恐懼。
那個孩子只有三歲。
萊斯特打從心底生出一股想要安撫對方的衝動。
但……他該怎麼做?
小獅子頭上很快亮起燈泡。
——這種時候母親和喵姆會怎麼做?
萊斯特心裡有答案。
母親會抱住他。
喵姆會蹭蹭他的臉。
所以萊斯特先是伸手抱住厲飛,然後側臉對側臉地蹭了蹭。
被安慰的對象——厲飛先生整個人完全僵硬住:親王殿下今天沒吃草莓呀?!
「萊、斯特?殿下?」
「別難過。」小獅子認真地說,「你有家了。」
——我們的家。
※※※
——你有家了。
厲飛的感動在被萊斯特用力摔出去的時候基本上碎成了八瓣。
他不是沒評估過萊斯特的格鬥實力有多強,畢竟隱星有關於這位「鐵血親王」的評價表,格鬥能力那塊綜合評定是特等。也就意味著——宇宙頂尖水平。
但他沒想到對方是頂尖中的頂尖。
——怪不得和萊斯特一起踏進格鬥場的時候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瘋子。
——平時沒少被他家親王殿下摔打吧?
厲飛在空中還有餘韻為他家小獅子驕傲——反正親王殿下之前金口玉言,他就死皮賴臉先認了。
他家的,沒錯!
但是……輸給殿下什麼的,豈不是承認自己能力不足?目標暫定為親王殿下第一左右手,遠大目標是成為名正言順的王夫大人的厲飛表示——那絕對不行。
隱星的特工大人在空中腰間發力硬是轉了個身,安穩落地,隨即腳下一蹬,像只豹子一般掠了出去!
特工的習慣是留一手。
無論多麼危險的境地,能出七分力解決問題,絕不會再多用半分。壓箱底的東西多一樣,在危險任務中生存的幾率就更高一點。
說起來厲飛之所以萬年幸運E還能完成任務平安歸來,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知道這傢伙的底線在哪裡。
他好像永遠有下一手準備,有第二個方案……有令人目瞪口呆的能力。
轉眼之間,在訓練場上被親王殿下扔出去的王夫大人好像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和萊斯特鬥得不相上下。
周圍圍觀的人漸漸增多,他們一開始只是想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聯邦人被親王殿下單方面毆打的場面——基本上每個和親王殿下對練格鬥的人都難逃這樣的下場。
但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能和親王殿下「對練」。
甚至有些眼力的人還能看出,對方依然未盡全力。
——究竟是哪裡跑出來的怪物?
周圍一片嘩然。
不幸和親王殿下對練過的將官們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皮肉痛,被獅子親王暴打簡直是人生最痛苦的回憶之一。
——想想看,堂堂帝國軍人被宇宙頂尖的美人毆打到毫無還手之力什麼的。前一秒心猿意馬、後一秒心如死灰,不外如是。
場中的兩個人根本顧不上周圍的情況。
萊斯特心裡就只有興奮!
他是真的喜歡格鬥,比起坐在艦橋指揮席上指揮戰鬥,這種什麼都不想,只遵循戰鬥本能的格鬥更符合他的喜好。
有著一張美麗面孔的萊斯特殿下戰鬥起來卻像足了一頭勇猛的獅子,烈性如火,攻擊、攻擊、再攻擊,一往無回,迅猛若雷霆!除了高人一等的速度和力量之外,他像活在原始森林裡的天然野獸一般擁有最為敏銳的直覺,能夠輕易判斷出是陷阱還是機會,對手的一些小動作根本騙不了他,那雙孔雀石之眼熠熠生輝,直視著真實,瞄準了勝利。
厲飛的心中也是興奮的,只要是男人,就渴望這種最原始的搏鬥,勝者為王是埋藏在血脈力裡的野心和欲.望。
但王夫閣下的興奮之中永遠帶著一絲理智,洞悉、思索、致勝。哪怕是最放肆的狂歡之時,也必須帶著一絲收斂警醒。他永遠不會將自己的底線展現在人前,所以厲飛的動作讓周圍的人一直繃緊了心裡那根弦——
每當旁觀者以為他這次必然躲不過去的時候,他卻能以毫釐之差毫髮無傷的避開攻擊,並予以反擊。
他看穿了萊斯特的動作,彷彿遊走在鋼絲上的舞者一般,在方寸毫釐之間與之起舞,臉上甚至還帶著興奮的笑意。
場內兩人交戰猶未停止,場外卻因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圍觀者當中的身影而爆發出一陣小小的喧嘩。
看見那個標誌性的銀髮紫眸,就算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依然放在場中精彩的格鬥上,但還是有人小聲交頭接耳了起來。
——臥槽,錫蘭少校是什麼時候來的?!
——難道錫蘭侯爵也回來了?咱們帝都又要熱鬧了嘿!
——最近皇家護衛隊不是快要忙成狗,錫蘭少校怎麼有空過來這裡?
——剛剛跟侯爵大人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去述職吧?
……
場外的騷動完全沒有影響到場中的兩人,但戰鬥確實已經走向尾聲。
厲飛側頭避開親王殿下的拳頭,一個側身打在萊斯特的關節上,在親王殿下失力的瞬間,將人反手壓在身下。
這一套動作說起來簡單,但卻耗了厲飛不少腦筋。
——要怎麼樣用最勢均力敵的方式贏過殿下,確實是一個難題。
厲飛貼在萊斯特的身上,看著親王殿下天鵝般優美的頸項因為劇烈運動染上薄紅,汗水在室內燈下泛著光,恍若上好的絲緞。
萊斯特殿下擁有非常良好的運動精神。
他在被壓制住的瞬間就承認了自己的失敗,老實而乖順地任憑厲飛壓在他身上,和格鬥中的獅子截然不同,卻因為對比出現的反差而更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厲飛頗有些著迷地看著獅子殿下,直到萊斯特疑惑地轉過頭,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他都認輸了自己還不放過他。
那一瞬間腦子被粉色泡泡佔滿的厲飛筒子幾乎就要幹點啥……例如在脖子上舔一口這樣的找死舉動。
不過一聲冷哼打破了他的遐思。
在一片議論驚歎之中,這聲冷哼更顯得突兀和尖銳。
耳朵靈敏的厲飛放開親王殿下,溫柔地將人拉起,又體貼地幫殿下整理一下頭髮和衣服,最後他笑著對萊斯特討要了個吻,親在殿下唇角邊——完全就是新好丈夫的典範。
明明是很平常的舉動,周圍眾人就是莫名覺得自己腦門上涼颼颼的,一個一個都是珵亮的大燈泡,數千瓦的。
親王殿下的興奮勁兒還沒過,臉頰本來就帶著一點紅暈,再被王夫當眾親了一口,瞬間腦袋就卡殼,也沒來得及發現到底是誰在冷哼。
不過對方顯然不太喜歡被忽視。
「這裡是帝都軍部訓練場,要秀恩愛請回家去。」錫蘭少校冷聲說道。
厲飛瞇起眼。
這個場景這種語氣這個發言內容甚至這個軍銜……瞬間讓他想起某個紅髮大波浪捲。
有些人就是不經念叨。
人群裡突然分出一條道,曼特寧家的小少爺穿著一身制服從外面大步走進來。
「格倫哈爾•錫蘭,既然回來了為什麼沒有去皇家護衛隊報道?!」
這個名字厲飛有印象……從第三親王夫夫的官方站上。
厲飛記得有那麼個大投票:你認為誰是最適合萊斯特殿下的人。
竹馬:摩菲•曼特寧
對手:格倫哈爾•錫蘭
天降:厲飛
投票結果對手格倫哈爾•錫蘭獨佔鰲頭,竹馬次之……王夫大人嘛……咳咳。
——簡直是踩CP踩到官方站。
——點蠟。
不過當時的厲飛看看就算。
至於現在,王夫閣下看著對萊斯特似乎頗為不滿的年輕少校,唇角帶笑,雙眼微瞇……
表示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