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誘惑和邀請
在厲飛和萊斯特夫夫齊心、溫莎無所謂、阿七沒有發言權的情況下,巴爾莎無可奈何地同意了弟弟堅持離開黑都去往「目前看來比黑都更不靠譜的」七虹星的想法。
海盜女王的身份雖然在黑都很好用,但出於某種制衡,巴爾莎本人及其下屬並不能隨意進入七虹星,這也是當初黑都與七虹的條款之一。
享受權利的同時必須遵守規則履行義務,海盜女王非常明白這一點。
於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型穿梭機載著三人離開黑都。
溫莎衝著遠去的飛行器揮著手,從不離身的眼鏡再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看起來頗有科學怪人的感覺。
「小萊斯特都結婚了哦。」
第二女親王緩緩說道,語氣輕飄飄的,一時間沒讓巴爾莎反應過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像炸毛的母獅子一樣怒氣沖沖:「老娘知道!」
當然,她的怒氣並不是針對自己的妹妹。
溫莎歎了一口氣,黑黝黝的眼鏡對著巴爾莎:「他不但結婚了,而且還是嫁給了厲飛先生哦。」
「……你想說什麼?」巴爾莎戒備地看著溫莎,有預感她又要語出驚人。
「既然是嫁過去了的話,小萊斯特就是小厲厲的人,他應該跟著小厲厲跑才對的嘛。就算他將來跑到銀河聯邦去定居或是跟著小厲厲去做海盜,我們也要尊重小萊斯特的選擇哦。」
巴爾莎:……
——他娘的她更想揍人了怎麼辦?!
對姐姐大人完成了最後一擊,溫莎蹦蹦跳跳地回了她的研究室。
——就算改造零件被取走,能夠做的事情也還有很多呀。
——至於小萊斯特?交給王夫就好啦。
※※※
手持海盜女王親情贈送的偽裝身份卡,萊斯特和厲飛順利住進七虹星的星際旅遊酒店,裝潢一流、服務設施一流、隔音效果一流……唯一的問題是,女王陛下給他們三個人訂了三個單人間。
厲飛看著阿七手上的房卡,內心默默地掙扎了一把。
——又不是說訂的是單人間就一定要一個人住一間。
然而完全沒有感應到王夫內心想法的萊斯特從阿七手裡隨便抽走一張,看了看:「我住2107。」
——似乎是沒有要和「某人」分享一間單間的意思。
厲飛:……
緩緩抽走2108的房卡,王夫閣下嘴上的笑容陰風陣陣,讓阿七覺得涼颼颼的。
——你們不能住在一間也不要拿我出氣啊!
特工做到這份兒上,阿七表示自己簡直已經成了保姆。
順便說一句,他住在2106。
進房間簡單地修整之後,厲飛打開個人終端。
他知道親王殿下選擇各自入住單間,是為了讓他能夠方便地聯絡隱星的同伴。
不過自從戀愛還(自認為)單相思之後,王夫大人就有那麼一點點少女心,看什麼事的時候粉色濾鏡有點厚。
——殿下如此貼心的見外讓他有點開心又有點憂傷。
正在內心感慨著(追求的)道路貌似還有點遙遠的王夫殿下,看到個人終端上相依相偎、好夢正酣的小獅子和小幽靈,頓時覺得被某種閃光刷了一臉。
厲飛嘖了一聲就將小幽靈從睡夢中點醒,拖出字符框,開始敲打。
順利地敲完一連串的字符,厲飛坐等綠色的果凍君出現,但是他等啊等啊,果凍君依然處於裝死狀態中。
——上次用過就拋,這次人家果斷拒絕搭理你了吧?
——不理他?
厲飛冷笑一聲,伸手敲了一句強制留言過去。
——某人曾在出任務期間利用時間差跑去參加隔壁星球的哥特復古風格愛好者聚會還不小心玩過頭……
這一串文字過去沒幾秒,綠色的果凍就幾乎炸成一隻刺蝟般跳到厲飛的桌面上,巨大的文字泡裡用大號的字體展現著被召喚者的義憤填膺。
果凍三號:就這麼一件事你究竟要抓著不放說幾次?!有完沒完?有完沒完?有、完、沒、完!
幽靈:呵,隱星潛規則第四條是什麼來著?
果凍三號:……
幽靈:我來替你回答——「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厲飛勾起嘴角,漂亮纖長的手優雅地在個人終端上敲打,看起來十分愉悅。
幽靈:所以我這是在用血淚的教訓告訴你,被人抓住把柄的下場。
屏幕上的綠色果凍再次炸毛了一下,不過這次並不是針對厲飛,而是單純的發洩。
——顯然對面的隱星成員碰上厲飛這樣厚顏無恥的傢伙,也不得不依靠釋放壓力來讓自己冷靜一點。
果凍三號:你又要幹什麼?明明都已經跟當代的奧古洛斯坦•裘裡奧•卡布羅斯塔特殿下結婚了,你不是應該甜甜蜜蜜地去度一個充滿血色與死亡的夢幻蜜月嘛?
幽靈:我十分好奇你對夢幻蜜月的定義,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幽靈:我離開隱星之後,盯著老達羅的人是誰?
果凍三號:……
果凍三號:你已經被隱星除名了,幽靈,這個問題你不應該過問,我也不能回答。
幽靈:老達羅失蹤了半年,這件事隱星知道嗎?
果凍三號:欸?
幽靈:這次七虹星死去的也不是真正的老達羅,那個老東西在綁架他的人的秘密基地裡研究一種能讓人類擁有特殊能力的物質。藍13號也就算了……隱星那邊的監控者在幹什麼?
果凍三號:你等等!等等!
桌面上的果凍拉開一道黑色的門,嗖地一聲跳進去,厲飛微微瞇起眼。
——看來果凍三號是真的不知道老達羅的這件事。
可能性有三種。
一是監視人員根本對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知情。
二是這件事監視人員知情,隱星不知情,連帶隱星所屬的其他人員也不知情。
三是監視人員和隱星都知情,但出於某種理由將其設為機密,只有一定等級以上的人才知曉。
……會是哪個?
「嘻嘻嘻。」
非常有特色的笑聲在陽台響起,厲飛眼中暗芒一閃,本能地從床上一個側滾,落在床邊。
然而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等來下一波動靜。
厲飛依然一動不動,他的心跳穩定在每分鐘六十下,呼吸綿長而平穩,看起來渾身都是破綻,別人卻根本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
「很久不見,您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呢,艦長。」
穿著一襲緊身衣的身影像之前在黑都時一樣憑空出現在房間的陽台上,這次她正面對著厲飛,也沒有再次隱身,緊身衣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完美地展現在黑髮特工面前。
那張厲飛熟悉的臉上,帶著一絲厲飛不熟悉的魅惑神態。
她一面舉著雙手,示意自己兩手空空、並無敵意,一面踩著輕盈妖嬈的步子,走到厲飛身邊。
緊接著,她俯下身,顏色濃烈的紅唇靠在厲飛耳邊,像是誘惑那般說道。
「我是應該叫您厲飛先生、幽靈閣下,還是親愛的艦長?」
黑髮特工戒備地盯著女性異能者,全身肌肉都調整到最佳發力狀態,隨時都能對面前的傢伙露出獠牙。然而片刻之後,他忽然一笑,放鬆了全身的力量,用一種故友重逢的語氣說道。
「我覺得自己現在比較喜歡被稱為王夫殿下,阿蕾塔。」
他的口吻中帶著危險的親暱——這正是黑暗幽靈號的艦長與他的部下相處的方式和距離,既不遠,也不近。
與此同時,他身邊的整個氛圍都變了,狂暴和陰鬱突如其來地侵佔了這個空間,就連光線都好像黯淡了幾分。
那是他曾經扮演過的角色之一,黑暗幽靈號的船長。
冷酷、狂躁而又陰鬱,同時也充滿黑色的魅力。
然而阿蕾塔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她看著厲飛,眼睛裡盛滿了失望。
「這麼說,您果然也和大多數人一樣,被那張漂亮臉蛋給迷惑了?」
「那可是宇宙的瑰寶。」厲飛聳聳肩,轉身坐在床上,半真半假地回應,「沒有人能不對他動心。」
不論他做什麼動作,那種森冷的感覺依舊如影隨形。他是宇宙海盜之王,只要他坐在那裡,星級旅遊酒店的床也可以變成他的王座。
「您當年就沒有對他動心。」阿蕾塔一字一頓地說,神經質的執拗充斥著她的雙眸,「在黑暗幽靈號上的時候,您不是沒有見過萊斯特•馮•巴爾克,那時候的您對那張臉不屑一顧!」
厲飛無所謂地抬了抬眉毛——這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有力的證明。
「人都是會變的,就比如你,也變得快讓我認不住來了。請問昔日黑暗幽靈號的星航員小姐,如今又徜徉在哪片星海中呢?」
「我只是變得更強大了——但您卻變得軟弱了。」阿蕾塔牢牢地盯著厲飛,像是要扒掉他這一層表皮一直看到內裡,「您很快就會知道,像是萊斯特•馮•巴爾克那樣的劣質品,和您相比連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厲飛瞇起眼。
他心中對萊斯特的保護欲在咆哮,不管是臉頰上已經癒合的傷口,還是當下的侮辱,都點燃了他胸口的怒火。
然而這難得送上門的線索他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劣質品?」王夫閣下影帝附身般地輕笑了一下,那個樣子像極了從前的黑暗幽靈號艦長,掠食前的暴躁和飢渴在笑聲中淺淺地藏著,不必費心去挖就能捉到它們的尾巴。
「這麼高檔的劣質品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已經說得太多了。」阿蕾塔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她看著厲飛的目光就像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看著她夢中的英雄,混合敬仰、愛慕,以及彷彿站在懸崖上的偏執。
阿蕾塔伸手從胸口掏出一張白色的卡片,卡片上大笑著的黑色火焰幽靈令厲飛眼角抽了抽。
「這是一個對話邀請。」阿蕾塔將卡片遞給厲飛,高興地看著他伸手接了過去,「我們的領袖想要跟您對話,他會告訴您,您的親王殿下對您來說,一文不值。」
「你……們?」厲飛若有所指地問道。
「我們是『死火』,燃燒不熄。」
說完之後,阿蕾塔俯下身想要親吻厲飛的臉頰,卻被剛剛送到厲飛手上的白色卡片擋住了紅唇。
「太近了。」厲飛懶洋洋地說,像頭打著盹兒的豹子,隨時隨地都能暴起傷人,「記住你的本分,美麗的阿蕾塔小姐。」
「您總是知道如何令我心碎。」阿蕾塔抬起身,搖了搖頭,「我實在太傷心了,艦長。」
她一步一步退到窗邊。
「不過您很快就會站到我們這邊來的,到那時,我們再為了重逢而舉杯吧。」
厲飛坐在黑暗中,衡量了一下將人留下要付出的代價和可能得到的報償,還是留在原地沒有動彈,任那個身影從二十一樓的陽台翻越而下。
然後他走上前,鎖上陽台的門。
——今晚應該不會再有人打擾了。
厲飛把玩著送到他手中的第二張卡片——第一張帶他遇見了改造人阿普頓先生,將線索指向七虹,第二張,會帶給他怎樣的秘密呢?
他又想到阿蕾塔。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傷害萊斯特的竟然是個熟人。
雖然厲飛在當黑暗幽靈號船長的時候就知道阿蕾塔喜歡他——除了萊斯特以外,他對這方面還是十分敏感的。
但那姑娘的畫風之前明明不長這樣。
厲飛印象中的阿蕾塔,是個和海盜女王巴爾莎•羅傑一樣豪放狂野的女漢子,而不是眼前這個……一舉一動都散發著成熟女人風情的妖冶尤物,然而在那份誘惑之中,卻有一種精神異常的病態。
況且她以前絕對沒有什麼隱身能力。
厲飛從小幽靈身上拖出記事本——就姑且記錄一下新物質可能會對人類的能力和精神產生影響這一條吧。
果凍先生還沒有回來。
厲飛讓小幽靈掃瞄了卡片,解碼之後通過其中隱藏的字符得到一個鏈接——看來這就是對方要「談一談」的途徑了。
黑髮特工幾乎沒有猶豫就用力戳上那個鏈接,屏幕裡出現一個白底對話框,黑色火焰幽靈就在對話框的正中央。
厲飛曾經聽過一次的聲音再次響起,第一句話就讓王夫閣下不怎麼開心地瞇了瞇眼。
「你考慮的怎麼樣?」
「原來現在談判的準則是誰的臉皮更厚誰就更有優勢。」
厲飛毫不客氣地嘲諷。
他是真的非常不喜歡對面這傢伙,藏頭露尾畏畏縮縮,給「揪他出來痛揍一頓」這件事的難度增添了好幾個等級,所以王夫大人的無禮也增高了好幾個等級。
「我不喜歡和中二病合作。雖然帝國軍裡的一些傢伙值得詬病,不過第一軍醫院的格言還是不錯的——有病就要及時治,到了晚期沒藥醫。」
不理會厲飛的嘲諷,那個處理過的聲音始終保持著良好涵養不緊不慢地說。
「新物質的威力,你已經看過了,難道你不動心?」
「我對這種東西一向敬而遠之。從十幾個世紀以前,人類就知道要珍愛自己、遠離毒.品,我覺得非常有道理,你說呢?」
對面的聲音低低地笑了一下。
「呵,我也覺得你大概會拒絕。」
「太好了,我們竟然能在一件事上達成一致,也是個不小的成就,畢竟我們三觀差的有點遠。」
厲飛無時無刻不在用力埋汰對方。
「不必試圖激怒我,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這次對方沒等厲飛開口就繼續說道。
「三十年前,帝國的貝麗•拉塔爾和一對夫妻在死亡星域的入口處發現了一片珍惜礦脈,裡面貯藏著前所未見的寶藏——一種像是活著的水晶簇一般的新物質。」
厲飛的腦中刮起一陣劇烈的風暴,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腦海深處漸漸浮了上來……是他心底串起事件之間關聯的那張網。
新的點在網中被點亮,一種跋涉多年終於摸到了真相大門的激動和怯步同時在他的身體裡衝撞蔓延,他既希望通話對面的人繼續說下去,又希望他停止於此刻,停在他可能無法接受的真相之前。
因為厲飛知道,那個人說出的內容,必然不是自己喜歡聽到的內容。
然而說不說並不是由厲飛決定的,而取決於躲在通話之後的那個人。
「他們三人將這種新物質取名為『死火』。」
那個聲音頓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你想知道那對夫婦的名字嗎?」
對面不知操作了什麼,一張陳舊的相片突然從描繪著黑暗幽靈的對話框上彈出,三個人都是厲飛熟知的面孔:貝麗夫人看起來比萊斯特房間裡的影像要更年輕了一些,而另外兩人……另外兩人看起來熟悉又陌生,狠狠地攪動著厲飛的混亂的心緒。
——想知道那對夫婦的名字嗎?
他不需要對面的人給出答案。
那是厲雲和張語,他的父母。
「你究竟知道些什麼?!」厲飛終於失去了從容不迫的應對態度,激動地對著個人終端吼著。
「我說了難道你就相信?」
對面的聲音稍微抬高了一些,厲飛甚至都可以在腦中想像出一張面目模糊的得意嘴臉!
「如果我說正是萊斯特•馮•巴爾克的母親貝麗•巴爾克害死你的父母……你相信麼?」
「你在挑撥!」厲飛咬牙切齒地說。
「對,我在挑撥。」對面那人一口承認自己是在挑撥,因為他知道自己抓住了厲飛的軟肋,「真相有太多種闡述方法,我卻使用你最不喜歡的那一種……即使這樣,你還是希望能夠聽下去。」
「你想要什麼?」
「所以現在選擇權終於在我身上了?王夫閣下陪個睡怎麼樣?」
那人說了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完全是為了報復厲飛當初在帝都說過的話。
「呵,如果你敢的話。」厲飛怒極反笑,喉嚨裡擠出野獸般的低鳴。
「我確實不敢,我很珍惜自己的命,所以我需要試驗品。現在的這些感染者都不完美,加入我們,你來當那個試驗品,我就告訴你我所知道的真相。」
「我怎麼知道你告訴我的就一定是真相?誰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黃?」
「那是你的事。」聲音的主人似乎笑了一聲,「那是你的事,厲飛、幽靈。我提出交易,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絕。」
對方說出的話就像一杯摻了毒的絕世美酒,放在一個酒徒面前。
「你會接受的。你從軍隊加入隱星、開著黑暗幽靈號進入死亡星域——都是為了尋找你父母當年的真相。但是你找到了麼?沒有。所以你不會錯過我。」
「因為你明白,哪怕我說的是謊言,一個好的謊言也必須參雜真實才貼切可靠。為了哪怕百分之一的真實,你也會來,尋找答案。」
「機會只有一次,你定然不會錯過。」
對面說完之後,就立刻斷了線。
厲飛敲打了一行代碼,讓小幽靈張大嘴巴將對話框吞掉,臉上的表情十分冷靜,沒有絲毫之前狂躁激動的樣子。
「嘖,我還真是搶手貨。」厲飛仰靠在床頭。
對方也未必真的相信他的表現,只不過對方有一點沒說錯——他確實十分想要得到對方掌握的信息,所以厲飛筒子正在慎重考慮這份「小白鼠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