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一牆之隔
一牆之隔的生活,就像是無法跨越的鴻溝,雖然近在咫尺,卻是天各一方。
林峰給吉珠嘎瑪寫了信,說自己已經回到了學校,目前正在趕進度中,在選訓隊的日子裏耽誤了不少的學習任務。
信從'鷹隼'基地寄出去,被送到了成都軍區總部,然後發至了昆明陸軍學院接受地方印章,接著再次發出來,寄到成都軍區總部,成都軍區的特派員在累積了三天的信件後再統一送到在'鷹隼'特種部隊,最後才分發到吉珠嘎瑪手中。
吉珠嘎瑪看到信的時候,林峰正在進行實彈射擊訓練,他的目標是隊友腦袋50釐米外的'劫匪'眉心。
當吉珠嘎瑪看完信的時候,林峰坐在椅子上默寫狙擊手距離目標800米的時候,不同的風向不同溫度的角度偏差,他的背後背著'劫匪','劫匪'的腦袋眉心距離他的腦袋只有40釐米,他需要在被'解救'之前做出正確回答。
吉珠嘎瑪在回信裏將洗出來的照片郵寄了過去,他說,現在都很好,天天都是訓練,比選訓的時候輕鬆不少,感覺自己吃了睡睡了吃,胖了一些,有了小肚子,他說,我得到批准給你打過幾個電話,為什麼一直不在服務區內?不會換了電話號碼不告訴我知道吧?
信再次周轉,跨過了四川和雲南兩省,當林峰看到信的時候,吉珠嘎瑪正在荒島上啃著海螺,腥膩的味道被舌頭的味蕾嘗出,牙齒咬著碎裂堅硬的殼,一塊一塊的被嫌棄的吐出來,生肉囫圇下肚,一股反胃湧了上來,他屏住呼吸繃緊了臉,按捺著,強忍著,直到最終平復。
然後感嘆了一聲,大補啊。
林峰看完信,將照片翻過來倒過去的看了兩遍壓在了書裏。
吉珠嘎瑪此時已經站起了身,往遠處的一個淡水坑方向走過去,那是昨天夜裏下雨積攢下來的,希望還有夠他喝上一口的量。
林峰寫,手機好像出了問題,最近三海也老抱怨打不進來,沒什麼急事就寫信吧,真羡慕你啊,沒想到特種部隊那麼輕鬆,不過別繼續胖下去了,免得到時候滲透訓練,隱蔽的時候露出你的大屁股,被人一槍給嘣了,不過那地方想來也不會有多好,哪有我高床軟枕的,晚上還要和三海出去吃一頓呢,怎麼樣?很久沒喝過酒了吧?
信寄出的當天下午,林峰被教官一腳踢進了基地的化糞池裏,惡臭的味道充斥在身上每個觸覺中,粘膩的噁心感包裹著他的皮膚,教官在上面命令他們,把頭埋到池裏面去,閉氣三分鐘,最後還命令所有快要暈過去的人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
他回去洗衣服的時候從包裏掏出了不少東西。
吉珠嘎瑪寫,喝酒?嗨,我還真不缺酒喝。你還記得毅然毅隊不?好人啊,大大的好人,經常自己掏錢會餐,啤酒,哥喝得多了,海量啊,這地界誰敢和我拼酒?不過說實在的,酒喝得多了不好,我都準備戒了,你也該適量,別到時候酒精中毒,連槍都握不穩。PS,家裏不是大把的錢嗎?新買一個手機不就是了?
信寄到林峰手上的時候他被關在小黑屋裏關了五天,沒有聲音,沒有光亮,吃飯、睡覺、大小便都在不到5平的空間裏,最初的時候他淡定的東敲敲,西摸摸,唱上一首歌,製造點兒聲響給自己,兩天過後,他開始變得沉默,失去了計算時間的能力,就抱著膝蓋坐在小屋的一角,東想想西想想,想累了就睡,睡了不過幾分鐘就醒過來,卻以為過了一天,送飯的時間也開始變得混亂,然後他發現自己好像被關了一周,又像是關了兩周,或者……一個月。然後他開始發瘋般的敲打著四周一切可以發出聲響的東西,很快,他被接走,事實證明,他在裏面只待了五天,勉強可以嘗試遠程狙擊訓練。
林峰寫,我會握不住槍?哈!笑話,老子現在練得左右開工,叫我打頭打不了脖子,打腳打不了大腿,我會手抖??誒,跟你說個事兒,三海好像談戀愛了,這些天都不大理我,神秘兮兮的。嘿,你怎麼樣?有什麼想法?還有,你給我發短信吧,我應該可以收到的。
信寄出去的時候,林峰在半夜裏背著傘包和他的戰友上了直升機,進行夜間高空800米傘降,同時,他們開始了第一個任務,人質的營救,那一天,他殺了人,一槍穿心,男人的胸口被血液暈染開,緩緩倒在了他的眼前,處理屍體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殺死的男人後背碗大的洞,鮮血流淌了一地,洞裏可以看到白色的內臟蠕動著,他沖到一邊吐了一地。
回去之後,他們做了心裏輔導,很快恢復了過來,有時候他想這是應該的,不是早就預料得嗎?可是半夜卻老是睡到一半就突然醒過來,一身的冷汗。
吉珠嘎瑪寫,你大爺啊,老子給你去了十多條短信,你都沒回我,要不是因為你還和我通信,我差點要去報失蹤人口了,速度給我回短信!還有,想問什麼你?我這地方連只母老鼠都沒有,我能有什麼想法?老子的手最近可是用處大了去了,又開槍又握'槍'的,累啊,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現在成為全能型突擊人才了,近可攻,遠可攻,組織上看好啊,指不准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升銜了。
信寄出去時候,林峰正靠在窗戶邊玩著手機,十來條沒有營養的短信被翻來覆去的看,從最開始有些陌生的你好,到最後的一屏幕髒話,看得他笑勾了嘴角。
有些忐忑的按上兩個字,'我在',然後取消,再次打上三個字,'我很好',然後再取消,劈裏啪啦的一堆話落下,'你最近挺囂張的嘛,是不是久了沒收拾你,皮癢癢了?哥現在忙著呢,不像你那麼閑,現在任務多,又臨近畢業考,倒是你,有和你們毅隊商量你的畢業問題沒?趕快解決了吧,一天你還是學員,你的銜就不好加。'
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響了兩聲,嗡嗡的震動著,寢室裏空曠無人,驟然響起的聲音很快再次消失無蹤。
吉珠嘎瑪等數名新兵和四名老兵這天被毅然點了將,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任務,很簡單得任務,追捕一名攜帶自殺炸彈的在逃毒販,行動代號'捕鼠',情報人員將
'老鼠'的位置指明後,他們開始就地潛伏,狙擊組、滲透組和突擊組每組按部就班的就位,吉珠嘎瑪趴在隱蔽的地方從下午十八點趴到午夜二十四點,'老鼠'所在的小村裏依舊燈火通明,直到淩晨三點才真正安靜下來,身為滲透人員的他開始行動,任務要求全程隱蔽,不光不能驚醒'老鼠',連村子裏的一條狗都不能叫,他和一名老兵蹲在窗戶下面蹲了半個小時,耳機裏終於傳來開始行動的命令,雷霆般的翻進窗戶,與門口進來的另外一組隊員將尚在夢中昏睡的'老鼠'按在了床上,全程不過五秒,任務漂亮完成,連一隻狗都沒有驚動。
接受完心裏輔導,吉珠嘎瑪終於從櫃子裏拿出了手機,看著上面顯示出來的小信封心跳得比早前出任務的時候還要快,幾乎是有些顫抖的將短信打開。
看完,有些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笑了,心裏湧出了一股甜絲絲的感覺。
將熟悉到倒背如流的電話號碼按出,電話裏傳來熟悉的女聲,"您的電話已經被監聽錄音,嘟……嘟……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後再撥。"
"你大爺的!"吉珠嘎瑪咒駡了一句,將手機砸在了桌子上開始在寢室裏來回走動,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江央問他幹嗎?誰招惹了他。
吉珠嘎瑪癟著嘴沒說話,像是用著瞄準鏡殺人一樣,瞪著手機看了幾分鐘,然後長手一伸,又把手機撈了回來。
'你這破手機到底什麼問題啊?怎麼打都打不通!你他媽的要是沒錢,老子給你買可以不?'
這天沒有任務,沒有訓練,經過半天的中轉審查後,林峰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短信,可是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小子一點都沒變,總是喜歡逼著他做出一些不能做的事,當然,他知道自己不能怪他,畢竟珠子什麼都不知道,一牆之隔,卻天各一方。
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林峰脫力般的趴在了桌子上,下巴杵著手肘晃了晃頭,垂下了眼臉為難的看著手機的光亮消失,上鎖,一籌莫展。
申沉從旁邊探頭看過來,"怎麼了?"
"沒。"林峰有氣無力的說,"你父母找你要聯繫電話,你怎麼說的?"
"寫信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沒辦法和外界直接通話的,你可以告訴他們大隊的電話號碼,有急事打這個電話就好了。"
"可是一開始,我就說自己還在學校,怎麼說電話號碼?"
"……不會吧?最起碼你也說你在特種部隊啊,你騙他們幹嗎?"
"不是父母,我只是打個比方。"
"哦~~"申沉了然的賤笑,"女朋友?"
"算是吧,情況比較特殊,不想讓他擔心,所以一開始就瞞下來了。"
"你也怪了,一般進了特種部隊不是巴不得和自己女朋友分享嗎?你有什麼好藏的?只要別把番號地址說了,軍隊也不會阻止你的。"
"不都說了情況特殊嘛。"林峰坐直身子白了他一眼,"有解決方法不?"
申沉聳肩,"無解,你要不然就坦白得了,或者就什麼都別說,讓她誤會下去吧,拖個三年,你往別的部門一調,問題就解決了。"
林峰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申沉蹙眉,很認真的想了一會,"是有點損哈,一般來說,這麼長得時間,變心的可能性太大了,要不放年假的時候你把人姑娘約出來見個面吧,一束玫瑰,一頓燭光晚餐,再加上誠心的道歉,姑娘也會原諒你不是?"
"我們還有年假??"林峰瞪圓了眼,幾乎是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
申沉眨巴著眼,"這個……也有可能吧,沒問過,不過我想怎麼也該放我們出去遛遛是不?就算我們沒什麼想法,父母不也都想著呢嘛?就算是再影子,也沒道理剝奪天倫之樂不是?"
好不容易激起的生氣瞬間消散,林峰對申沉嫌棄得擺了擺手,"得得,盡會瞎說,你就抱著這美夢睡到天亮吧。"
申沉癟嘴,不再說話,林峰剛剛想回去坐下,又被申沉叫住,申沉一臉神秘的招手,壓著嗓子說,"你家情況特殊,你可以讓你爸想辦法把你領出去幾天不是?"
林峰想都沒想就搖頭,"整個'西南獵鷹'都是直接聽命於軍部的,屬於直屬單位,集團軍的軍長只有知情權沒有管理權,這事兒他插不上手,再說了,又不是多大的事,還找我爸幫忙,丟不起那人。"
申沉聽完,搖頭聳肩,"那我愛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