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隊長的婚禮(上)
當初在確定了這次西藏之旅後,林峰提前查過資料,並針對高原反應也做了不少準備工作,不過當林峰吃過藥,拿著氧氣瓶進屋,被隊長和大隊長等等首長連番問候之後,還是囧囧的燥紅了一張臉,感嘆著千年的道行一朝毀,如今算是丟臉丟到了拉薩!
吉珠嘎瑪笑得欠揍,表示這次拉薩之旅不虛此行,真是大開了眼界。
林峰特學術的解釋了一遍關於高原反應的不確定性和無法通過反復鍛煉加以克服的獨特性,表示自己絕對不是身體素質不行,而是就這麼巧的折在這兒了。
但是無論如何,林峰得承認,這次的自己確實成了拖累,害的大家都不能玩的盡興不說,還要准新郎官隊長大人操心。
值得慶倖的是藏族的婚禮程序繁複,雖然略有精簡,也要耗去三天的時間,第二天正式的婚禮開始,卻不是去迎接新娘,而是雙方各自招待著自己的親友吃好喝好,接著派出兩名能歌善舞,擅長辭令,並且通曉婚禮禮節的娶親人,穿著藏袍,偕同俗稱為媒人的'瓦日哇',帶上聘禮去女方家求親,順帶著接受對方的苛難。
說明白點兒就是拎著錢去找虐的。
林峰勁兒還沒緩過來,就沒跟著過去,只是讓三海他們拍下帶回來給自己看,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晚飯才算是漸漸緩過了勁,有了食欲。
晚上,在林峰一再的要求下,終於喝到了小米粥稀飯,熱熱乎乎清淡的食物,暖了四肢暖了胃。
隊長這一天忙得不得了,卻還抽空上來看了好幾次,最後一次語重心長的拍著林峰的肩膀說,"我沒想到你還有這毛病,下學期提高了強度的抗高寒訓練你可怎麼辦?"
一失足成千古恨,林峰無奈嘆息,"隊長,您老安心把婚結了就好,別擔心我成不?就咱們訓練的那些地方,最高的海拔都不超過2000,我能有什麼事?再說了,高原反應這種又算不上病,沒准下次再過來就屁事沒有。"
其實紮西曾丁也就是上來表示一下關心,沒事找事說,高原反應具體什麼情況他還能不清楚?聽到林峰自己想的明白,也就放下了心,轉頭說道,"明天能跟著一起去嗎?"
林峰拍著胸口點頭,"沒問題!爬也要爬過去!"
紮西曾丁笑道,"那就看你們幾個小子的了。"
三海捏著一手牌拍了胸口,"保證完成任務,讓隊座大人您如願抱上嬌妻。"
"臭小子!"紮西曾丁失笑,抬腿在三海的屁股上踹了一腳,三海就著力氣在地上一滾,摸著屁股聲音大雨點小的嚎,哭訴,"趕快讓嫂子把隊座大人您的鋼筋鐵骨化了吧,小子們可比您還盼著嫂子大人繞指柔出現呐。"
陳英跟著贊同點頭,"鐵血柔情呐,所謂陰陽調和剛柔並濟,隊座大人您臉上的幾顆青春痘也可以無藥自愈了。"
紮西曾丁有點兒囧的摸了摸額頭上的包,指著陳英的鼻子說出話來,最後乾脆身體力行的上去開踹。
林峰急忙縮著脖子躲到了一邊,以免殃及池魚。
吉珠嘎瑪下去幫忙,卻被叫上來喊人,一掀開簾子就看到了房子裏的亂況,自家的隊長大人終於脫掉了那一層偽善的皮回歸了自我,揍得陳英和三海滿屋子亂跑,房間的角落林峰抱膝坐著,又是一副笑眯眯看戲的模樣。
人一進來,紮西曾丁就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反正也收拾過了,甩著胳膊心滿意足的出了屋,留下倆崽子悲催的舔著傷口。
吉珠嘎瑪側身讓開位置讓隊長出去,然後看向林峰,"好點兒了沒?"
林峰點頭。
"哦,那行,我下去了,對了,記得明天婚禮千萬別喝酒了。"
林峰抿嘴輕笑,嗯了一聲,"放心,絕對不碰,誒,對了,明天我們是要穿藏袍吧?"
"應該不用吧?隊長說什麼了?"
"沒。"
"哦,那我下去問問。"
"行,對了,如果沒準備的話,我們等下可以出去買新的,就當帶些紀念品回去。"林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不過6點,天就微微黑了,"應該還來得及,你快去問。"
吉珠嘎瑪嗯了一聲,轉身出了門。
吉珠嘎瑪離開,布簾子一合上,三海就爬了過來,四肢支在地上,神情近乎專注的看著他,"誒,我說,不會他送你回來一次,就把你給買了吧?這氣氛也忒溫馨了。"
陳英跟著爬過來,壓上三海的背,手捏著下巴問,"嘿,我說,這都什麼味兒啊?酸不拉幾的。"
三海甩開陳英,"滾一邊去。"
陳英翻身又粘了回去,"不就是你林家哥哥又收穫了弟弟一枚,酸什麼酸啊?"
"哥哥?"三海瞪眼。
"弟弟?"林峰哭笑不得,"其實吧,你們都比我大點兒,我是年底的生日。"
"真的?"陳英睜圓了眼,詫異叫道,"我10月份的,你竟然比我都小?"
林峰特認真的點頭。
陳英雙眼危險的眯起,湊進了幾分,向林峰壓了過去,"我說,在我偶爾不自覺叫出峰哥的時候,您老都是什麼想法?"
林峰望著他,眼中一派的無畏,認真的回道,"能者為上,我很受用。"
"林峰!"陳英咬牙切齒,掐上了林峰的脖子開始搖,"你他媽小人一枚,腹黑乃至厚黑,還我的敬仰,還我的那顆真心!"
林峰被搖得大笑,還敏銳的抓到了陳英露出的口風,斷斷續續的問,"我說,陳英,你敬仰我?"
"不!"陳英堅定搖頭,"我眼睛被糊了,不算!"
三海抬手將兩個人扒拉開,笑道,"我們家瘋子從小就優秀,你崇拜他不冤,再說了,就我們家瘋子那本事,大家都看得見,你有什麼好鬧得?"
陳英當然也是懂理的人,會這麼說也不過就是鬧鬧,見三海一副認真的摸樣,於是更加得瑟的和三海鬥起了嘴。
林峰就在一邊聽著,回想起了小時候,還有上輩子,林峰必須得承認,自己真的算是個優秀的人,除了太過專業的研究性領域外,他的各項科目都是出色的,尤其是在組織能力和軍體課程上絕對的拔尖,否則也不會被調到獵鷹。這輩子因為有了思想的沉澱和知識的累積,更是上了一層樓,陳英敬仰他,三海誇讚他,林峰不敢說自己真的是個完美的人,但是卻也不會妄自菲薄。
此時,吉珠嘎瑪撩開簾子探頭進來,"走吧,隊長說看我們,我帶你們出去逛逛,林峰,真沒問題吧?"
林峰點了下頭。
掬一縷黃昏洗臉,再用暮色洗淨,喧鬧了一天的高遠古城並未因此安歇,而是投入了夜晚的海洋,清冷的銀盤高掛,映照著高原古城夜晚的繁華熱鬧。
林峰雙手插著包走在楊柳路上,垂柳泛出雨洗般的光亮,漂亮的打眼,他們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來到市區中心,步行在鬧市之中,拉薩作為中國最神秘的城市之一,遊客的比重高過了當地居民的數量,一路行來,反而很少看到皮膚黝黑五官深刻的藏族人。
克服了高原反應,林峰陪著他們逛了一路,大家不說,卻都體貼著放慢了速度,如閒庭漫步般行走在鱗次櫛比的藏式建築鋪面中,陳英偶爾會跑到前面為他們照張相,然後一群人要不視而不見,要不就犯二的豎起兩根指頭比個'V'。
這次沒有普布大叔的陪同,所以吉珠嘎瑪負責當起了導遊,帶著他們買了三套藏袍,拉薩作為著名的旅遊聖地,自然也不會免俗的欺生,張口就要八百一件,吉珠嘎瑪操著地道的藏話砍價,三兩口就從八百減到了三百八。
吉珠嘎瑪拿著一件黑色鑲了白色毛邊的藏袍告訴他們,"現在是冬季,賣的藏袍都是棉的和裘的,算起來三百八倒也划算,但是參加婚禮的人不能穿得太鮮豔,以穩重為主,說實在的,我不建議你們買藏袍,如果真要買不如買節慶日穿得服裝,顏色鮮亮,回去放著也好做個收藏。"三百八十元對於吉珠嘎瑪來說雖然算不上大錢,但是也稍微多了一點兒,樸素的藏族小伙兒實在的為同伴們考慮著。
不過,雖然吉珠嘎瑪這麼說,但是剩餘的三個人到底還是買了,到西藏旅遊一次也不容易,說不準這輩子也不會來上二次,多少還是要帶上一兩件紀念物回去,所以不光買了,林峰和三海還給自家的老佛爺買了全套的藏族飾品,至於年近五十的母親大人用不用得上,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之後吉珠嘎瑪又帶他們去買了白色的氊帽,林峰多買了一頂當成禮物送給了珠子,珠子也不矯情,笑嘻嘻的接受了。
四個小伙子穿著藏袍,帶著氊帽,走在拉薩的大街上,那叫一個張揚得意,就連林峰都悄悄的瞅著有沒有吸引行人的目光,然後發現,就算他們穿上了藏袍也不像藏族的人,還是模樣俊俏的吉珠嘎瑪最是吸引眼球,一路行來,那些年輕的姑娘們雖然最初都是被他們四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兒吸引,但是最後卻大都將目光停在了吉珠嘎瑪的臉上。
一米八多的個頭,削尖的下巴,深刻的五官,濃眉大眼的看著就精神,林峰嘖嘖的暗嘆,也不知道這小子怎麼長的,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就連那黝黑的皮膚如今也成了MAN的特色標誌。
咳!當然,林峰必須得承認,比起看向吉珠嘎瑪的外地姑娘們,反而最受藏族姑娘待見的卻是三海,人個兒高塊頭大,185的個頭,強壯結實,反正臉型上銳利到裝逼的雙眼,不知道的人一看這精氣神,絕對要豎起拇指,贊上一聲好。
至於自己和陳英……林峰醒了下嗓子,停止了這無意義的猜想。
逛完了夜晚的拉薩,當林峰他們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隊長和他的家人們在門口迎接,三海說著不用這麼隆重吧,結果沒過兩秒就知道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身後的車燈光束閃過,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呼嘯著從他們身邊駛過,穩穩的停在了大門口,從車上魚貫下來了三名僧人,隊長的祖母,家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駝著背淚眼盈眶的走上前,虔誠的遞上了哈達,口中說著感激的話。
等到僧人進了屋,吉珠嘎瑪嘖嘖的讚嘆,"隊長這次真是下了本錢,連阿卡都請來了。"
陳英追問,吉珠嘎瑪解釋道,"現在漢人的文化傳了進來,藏族人被同化了很多,尤其是年輕人結婚,都嚮往著外面的結婚方式,大多數都放棄了沿用藏式婚禮的習俗。"
"那這樣不是更好請?有什麼下本錢的?"三海一頭霧水的問。
"請僧人應該也要給錢吧,而且給得不少。"林峰猜測著,看向吉珠嘎瑪。
"嗯,是不少,越是德高望重的阿卡越是難請,而且也不容易請到,家裏必須有人是虔誠的信徒才行。"吉珠嘎瑪說。
"你不是?"林峰問。
"身為藏族人我當然是信的,但是和信徒是兩個概念,你知道我們有轉山朝拜的習俗吧?所謂信徒每隔三年都要從藏區的邊緣三步一拜的步行到拉薩,全程需要半年多的時間,這樣的信徒才是真正的虔誠,阿卡們也會很願意為這個家庭念經祈福。"
三個人紛紛咂舌,無法想像這種幾乎是瘋子一般的舉動,但是卻又別樣的敬佩著。
從12點開始,迎親的日子正式開始,主樓下的客廳按著規矩擺放上了祈福的用具,繁複得緊,這個過程大概用了一個來小時的時間,然後主人家就回避了,僧人們進入開始念經祈福。
隊長上樓睡了兩個小時,四點左右就起了身,開始穿衣打扮,林峰他們過去想要幫忙,一看屋裏屋外全是人,便又回去了。
五點半左右,有人來叫喚,說是叫他們幫忙拉人,吉珠嘎瑪上去問過才知道,他們開來的車子在計劃外,不用做婚車,所以就要借車做些準備工作。
因為林峰身體還不算頂好,這事情自然是落到了三海的頭上,載著人一趟趟的往外開,很快又空車回來。
吉珠嘎瑪解釋說,這些都是負責迎親的人,六到八個人不等,裏面還要帶著一名能歌善舞的人,負責在中途安慰'搶'來的新娘子和追過來的家人,以表示隊長的誠意,這樣的迎親小隊全程要設9個。
陳英意動,想要提前去看熱鬧,林峰問吉珠嘎瑪,等下送完人,車還會不會用到,吉珠嘎瑪搖頭不知,只說隊長應該準備好了送酒水的車,用到他們車的可能性不大。
大概七點半,三海才忙完,喝過熱乎乎的酥油茶進了屋,陳英早就忍不住上去和他說計劃,結果和三海一拍即合,當即就拉著林峰他們下了樓。
紮西曾丁正忙活的頭暈腦脹,一聽他們把話說完,就點了頭,放他們自行遊走。
搶親的名額最初就沒預上他們,就算到時候不出席,與對紮西曾丁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得到特赦令,四個人一張張臉上興奮得紅撲撲的,沖上了車,一腳油門就殺向了准嫂子家。
清晨的拉薩陽光明媚,驅逐了夜晚的寒意,暖意融融。
他們開的快,又來的早,到了地方的時候還見到新娘家大開院門忙活著擺席,就著晨光,可以看到桌子上一堆堆的海碗疊得半天高,旁邊是一壇壇的酒。
林峰他們早就得到了吉珠嘎瑪的提醒,沒敢下車,怕被准嫂子家的人當成客人遞上哈達迎進屋子,莫名其妙的從搶親惡人的角色變成受害者的親朋。
四個人窩在車廂裏啃著麵包,眼巴巴的瞅著過來的路線,就希望車隊快點兒過來。
大約快到9點的時候,准嫂子家突然喧鬧了起來,接二連三的跑出很多人打望,吉珠嘎瑪按著手指,發出脆響,森森的笑開了一口白牙,"我們快出場了。"
也不知道是氣氛太過濃烈,還是過於緊張,或者是期盼已久,幾個人都興奮的打起了寒戰,迫不及待的想要衝進去,把新娘子扛著就跑。
又過了幾分鐘,迎親的車隊開了過來,開得很慢,中間甚至慢到幾乎要停下來的地步,林峰看眼時間,知道應該是掐著9點9分的點兒上門。
"下車。"吉珠嘎瑪看到第一輛婚車開過來,馬上命令到。
幾個人,當即一個激靈,就沖了下去。
第一輛車開到門口,下來兩個男人,林峰還記得他們昨天擔任的就是娶親人的角色,然後卻被准嫂子家的人給拒絕了回來,方才有了今天搶親的戲碼。
娶親人在門口大叫著,吉珠嘎瑪解釋,無外乎就是我們家的曾丁少爺看上了你家的女兒,敬酒不吃吃罰酒,爺今天就帶了人搶親來了。
接著,穿著白色藏袍帶著白色氊帽的隊長下了車,後面的車上也依次下來的不少的小伙,吉珠嘎瑪推了他們一下,四個人跟著聚集到了隊長的身後。
看著明明想要把人給娶回家,卻還裝逼的隊長,幾個小子不怕死的笑了,你推我搡的嘀咕著不虛此行,一定要留影存證,以備不時之需。
隊長冷淩淩的目光掃過來,銳利的目光中帶著濃厚的警告意味兒,四個小子當即決定一定要抓住隊長大人的痛腳,以謀日後平等對抗的權利。
這邊笑著,那邊的談判破裂,娶親人一聲大吼,怒染上了眼,輪到曾丁少爺出場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查了很多藏族結婚的資料,不過確實大多數查到的都是現代的婚姻模式,也沒什麼寫的,所以借用了一些古代的婚俗習慣,熱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