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分離
三海走還是不走,已經成了林峰的一塊心病,在等待特種部隊選訓的日子裏,三海的情緒一切如常,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這種疑惑橫亙在林峰的心裏,卻不能問。
他說過等,就一定等。
吉珠嘎瑪感覺到了林峰和三海之間緊繃的氣氛,兩個人明明都心事重重,偏偏卻都做出愉快的表情。
沉悶的讓人難受。
不由得,吉珠嘎瑪偏激了起來,對三海的磨嘰行為升起了怒氣,是去是留,一句話的事情,這麼吊著,算什麼玩意兒啊?
還要兩天就要進選訓隊,班長過來為他們做思想建設,班裏五個人被選上,包括班長都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問答之間都是滴水不漏。
吉珠嘎瑪視線時不時的停在三海和林峰兩個人的臉上,然後有些不太確定三海是不是真的想通了,決定要去了。
於是又開始糾結著,希望三海堅持原本的意見。
三海這樣反反復複的行為,終於讓吉珠嘎瑪心裏的火氣燒到了最旺。
那天晚上,參加選訓的隊員都停止了訓練,養精蓄銳,吉珠嘎瑪在寢室裏轉了兩圈,見林峰不在,就奔著三海走了過去,"我們談談。"
三海正在從包裏掏東西出來,聞言手頓了一下,站起了身,"走吧。"
三海知道他要問什麼,所以,當他們走到了僻靜的地方,吉珠嘎瑪就直接開了口,"你怎麼想的?"
"不知道。"三海誠實的回答,嘆了口氣,"要說吧,我是真覺得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但是你們都想去,都爭著去,我要是不去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像是……"
"背叛?"吉珠嘎瑪遲疑的開口。
三海搖頭。
"逃兵?"
點頭,"對!珠子,你知道我脾氣的,我受不了這個,我看不起逃跑的人。"
"這不一樣,關係到未來的事情,一輩子,你家裏有關係,回去軍校把書讀完,出來當個尉官,接著幹幾年升上校官,何必這麼辛苦?"
三海眨巴著眼,有些不相信,"那個,你是要勸我離開?"
"我精分!"吉珠嘎瑪自嘲的哼哼了兩聲,雙腿交疊得靠在了牆壁上,"我一邊不希望你走,一邊希望你走,我今天說這些話就是把我的想法告訴你,你選擇離開,我和林峰都不會看不起你,畢竟要是我有你那條件,我也不一定會繼續往前走。你要是選擇留下來,我們歡迎,有苦一起吃,有福一起享。但是說到底,後天就要出發了,你也該做出決定了,再這麼磨嘰下去,你不知道林峰很難受嗎?"
"看出來了。"三海咬了下嘴唇,眼神變得落寞,"就是他這樣讓我更難決定。"
"林峰缺了你不會死,倒是你,離開了林峰行不行。"吉珠嘎瑪翻了個白眼,心裏著實不喜歡三海這種雛鳥情結。
這話有些過了,但凡是有點兒血氣的男人都不喜歡自己的能力被質疑,尤其是20來歲的小伙子更是對獨立能力極為忌諱,三海當即就惱了,"你說什麼呢你?"
既然是自己開的話頭,吉珠嘎瑪也只能杠上了,"不是嗎?你捫心自問,讓你無法離開的到底是什麼?是特種部隊還是林峰?"
"林峰,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兄弟怎麼了?怎麼得?看不起?吉珠嘎瑪,我告訴你,除了他,還有你!你看不起是吧?那你告訴我,你這個磨磨唧唧的心態是什麼?"
聞言,吉珠嘎瑪愣了一下,一肚子的火星頓時沒了,會問出那些話,實在是有些介意三海對林峰的態度,明明知道這沒什麼,可是偏偏就是忍不住,再加上這些日子被自己心裏的矛盾來回拉扯著,一時間有些失了理智。
吉珠嘎瑪訕訕的笑著,抬手搭上三海的肩膀,摟住輕輕的拍了兩下,"對不起。"然後鬆開。
三海卻反手樓過他,緊緊的抱了一下,"三年了,你要是真的無動於衷,我才會覺得心寒,這沒什麼。"
"是啊,沒什麼。"吉珠嘎瑪覺得慚愧,在自己計較那些小心思的時候,這個把自己當成兄弟的人卻真實在冰與火的地獄裏煎熬,他有些理解林峰的想法了,忍耐著,只為了尊重。不想問了,冷靜下來,與林峰一起等待最後答案的出現。
三海卻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離開這裏我還能去哪兒,但是我想,要體現自己的價值,不一定要去特種部隊,或許常規部隊的生活沒有那麼精彩,但是它們對於這個國家依舊是不能缺的一個部分,況且只要還在這個系統裏,我們或許見不到面,但是做得事情是相同的。"三海笑道,忽然拔直了身體,"得到了你們的諒解,我會走的比較心安。"
最後一句話,讓吉珠嘎瑪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心裏木然湧出一股酸氣兒,偏偏還要露出理解的笑。
三海舔了舔發乾的嘴唇,眼圈發紅,低著頭走了出去。
吉珠嘎瑪看著那個背影,嘴角的笑僵著,視線卻模糊了。
最終,三海還是沒有跟他們一起進選訓隊,至於怎麼和林峰說得,吉珠嘎瑪不知道,但是出發前的那一天,他好幾次看到林峰的眼圈發紅,於是也跟著酸鼻子,還好兩個人都很克制,沒有抱頭痛哭,為即將分離的友情感傷。
可惜三海這小子整個一愣頭青,偏偏還來送他們,眼淚稀裏嘩啦的往下掉,本來大家都憋著忍著得,這一哭頓時開了水龍頭,三個人抱在了一起。
偵察營新認識的戰友被這氣氛感染,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紛紛都紅了眼眶,就像是老兵退伍時候的情景,一堆不怕流血的大老爺們兒擁著互抱,大有一種有今生沒來世的兄弟豪情。
那日的天空,雲層厚重,烏沉沉的壓在人的心上喘不過氣來,但是大家都知道,烏雲的後面就是燦爛的陽光,陰霾早晚會消散。
戰友一路送別,上了軍卡,營地在視野裏漸漸變小,當再也看不見的時候,男人們收起裏眼中的悲傷,一種鬥志在其中勃然而發。
他們即將去的地方,是特種部隊,是戰場,看不見硝煙的戰場,卻格外的殘酷。
偵察營的兵,尖子部隊選出的尖子,就算最後選不上,也不能丟了自家的臉面!
軍卡搖晃著,林峰和吉珠嘎瑪抱著背囊,捏著手裏的槍,默不作聲。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該有的準備都有準備了。
任何危險,任何辛苦,哪怕是咬碎了牙,也要堅持下去,留在最後。
這是一種覺悟,賭上了一切的覺悟,他們都有著不能失敗的理由,必須留下!
在軍卡裏坐了18個小時,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黑透,暮色深沉,壓得人心惶惶,來接人的是個政委,好言好語的客氣,說是他們來得早了一天,教官們都還沒到位,他們先好好休息,讓做好了受虐準備的眾人落差感十足,一路惶恐的被領進了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就是一座大型的軍用帳篷,裏面整齊的擺了10張上下鋪的鐵床,他們一共來了24個人,有4個人自然輪空要去別的帳篷,不用點名,林峰率先走了過去,吉珠嘎瑪自然也就跟上了。
進了帳篷,兩個人選了個貼靠在一起的相鄰下鋪,脫下背囊開始整理床鋪,吉珠嘎瑪趁著整理的空隙問了一句,"怎麼整,現在。"
"先睡覺,他們怎麼安排我們就怎麼做,別冒頭。"林峰回道。
"我說,你也沒講的那麼嚴重,感覺還挺好的。"吉珠嘎瑪說。
"還沒開始呢,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林峰。"一起住進這個帳篷的嚴文強笑嘻嘻的問道,"透露點兒吧,別只對珠子說啊。"
齊宣也站直身子,望了過來。
"我真不知道。"林峰苦笑,"獵鷹基地我進去過,但是這地方明顯是被隔離開的野外,連代訓的教官是誰都不清楚,我真的只能說一切聽安排。"
"媽的。"得不到準確回答,嚴文強只能磨牙,"這幾年看了不少寫特種部隊的小說,不會真有那麼變態吧?"
"都看了什麼?"吉珠嘎瑪問道。
嚴文強扒拉扒拉的說了幾本,吉珠嘎瑪一聽都是自己看過的,頓時來了勁兒,兩個人三言兩語就聊到了一起。
林峰聽著,勾起嘴角笑了,小說為了突顯精彩,大多寫得過於誇張,雖然訓練量不假,大多數都是超越了常規部隊訓練量的兩三倍,但是至於那種變態的教官,說實在的,或許是自己孤陋寡聞,真沒聽說過,至少當初的葉灃靂葉教官雖然鬼畜,但是絕不變態。
就寢熄燈,在這被隔離開的區域裏,連軍號聲都聽不到,萬籟寂靜,周邊的樹林傳來瑟瑟的蟲鳴聲。
吉珠嘎瑪就著窗外透析進來的微弱星光注視著林峰的睡顏,好近,貼靠在一起的床讓他有一種同床共枕的錯覺,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摸到身邊的這個人,一種感覺,從今以後,只有自己和林峰兩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感包圍了他,空氣似乎都燥熱了起來,讓他的心不安的騷動著,輾轉反側了無睡意。
熟睡的林峰突然睜眼,黝黑深邃的眼中閃爍著清亮的光,吉珠嘎瑪倏然心驚。
"不用擔心,你能行得。"林峰抿直嘴角,露出淺淺的笑,窗外的清輝灑在臉上,泛出聖潔般的光澤,他抬起手,在吉珠嘎瑪的頭頂揉了揉,"要相信自己,睡吧。"說完,轉過了身。
吉珠嘎瑪注視著林峰的背影,眉頭蹙緊,眼裏閃爍著火花,幾乎咬碎了牙齒,要命了,竟然硬了。
視線飛快的掃了一圈,側耳傾聽四周的呼吸聲,心裏預測著如果這時候撲上去捂住林峰的嘴鼻,鉗制住雙手,有沒有可能避免鐵床搖晃的聲音而避免驚醒另外兩個人。
如果一切悄聲無息,林峰一定會瞪大了眼看他,咬牙切齒的壓著聲問他幹什麼,那麼是不是就可以用自己的嘴將這個人的嘴給堵上,得嘗夙願。
媽的!
吉珠嘎瑪低咒了一句,帶著一身的火,刻意大聲的翻了一個身,鋼床嘎吱嘎吱的響了起來。
他堅信,如果自己這麼做了,一定會得到最慘痛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