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去向
林峰和毅然是一前一後進的寢室。
林峰自怨自艾的沉痛了不久就再次打起了精神,畢竟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只要他還活著,就要繼續走下去。
一路失魂般的走回寢室,視野裏,帳篷透析著綠色的光澤,空蕩無人,只有角落裏坐著一個,吉珠嘎瑪就坐在床沿上看著他,腳邊放著已經打包好的行囊。
"知道了?"林峰看著他,神情尷尬。
"嗯。"吉珠嘎瑪勾著嘴角笑,"幾點的車?"
"等通知。我把東西提出去等吧。"繼續呆在這裏讓林峰覺得窒息,珠子留下來了,而自己走了,他還記得前一刻處在失控邊緣的自己幹了什麼,想要親如兄弟,密如手足的告別已經不可能了。
吉珠嘎瑪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他,看著他把背包拎起來走,轉過身,邁出步,一步兩步三步,"那是我的包。"
腳步停下,林峰轉頭看著他。
"你背著的是我的,你的在我身後。"吉珠嘎瑪抬起手,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身後。
林峰側走一步,看到吉珠嘎瑪坐著的床背面果然放著一個行囊,像是刻意隱藏起來的一樣。林峰默默的把背包拎回去放到珠子腳邊,繞到床的背後,拎起,一轉頭,就看到吉珠嘎瑪已經把行囊背在了身後,精神抖擻的看著他。
林峰眉頭微蹙,"你幹什麼?下午沒有訓練?"
"一起走。"吉珠嘎瑪笑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開什麼玩笑?"林峰一下站直了身子,面帶慍色。
"誰和你開玩笑了,這地方有什麼好呆的,他們要我還不稀罕來呢。"吉珠嘎瑪皺了皺鼻子,一臉的不爽。
"是因為我?"林峰很確定的問。
吉珠嘎瑪的臉染上了赫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視線定在了林峰的嘴唇上,"我想和你一起回軍校。"
林峰瞬間寒下了臉,"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去。"
吉珠嘎瑪抿著嘴笑,一副沒臉沒皮的模樣,仿佛林峰說的是想和你一起回去。
林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平息胸口燃起的火星,瞪著他,"我記得剛來這裏的時候,你說你要當副隊長,我說你不合適,還記得我當時怎麼告訴你的嗎?不拋棄不放棄也要看時候,信任才是根本,如果你的不拋棄不放棄讓隊友感覺到自己是個拖累,你還會選擇這麼做嗎?"
吉珠嘎瑪搖頭,"我說不過你,今天打定了主意要走,你說什麼都沒有用。"
"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林峰慘笑,將背包背在身上,走向門口。
吉珠嘎瑪跨步擋在他的前面,直勾勾的看著他,"你不是我的拖累,我想過了,我們還是學員,離開這裏我們還可以回去讀書,畢業了不也要回部隊,就算到時候還是想進特種部隊,我們可以再來考,再說了,這個部隊有什麼好的,你犯了多大的錯了?就直接被淘汰?這不是選訓嗎?我們不懂的教我們,我們做錯的指正我們,但是他們獨斷的不給任何人機會,你覺得這樣的方式能夠讓我服氣嗎?"
林峰愣住,腦袋裏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有些什麼東西隱約浮出了水面……
"有人說,你要走?"毅然從門口走進來,眉頭微蹙,面如寒霜。
林峰的思路被瞬間打斷,扭頭看了過去,然後緩緩的眯起了眼,眼中染上了戾氣。
吉珠嘎瑪同仇共愾怒瞪著眼,牙根緊咬。
毅然銳利如鷹隼的眼從林峰臉上略過,然後停留在了吉珠嘎瑪的臉上,"回答我?"
"他當然不會走。"林峰搶到,"他只是送我走。"
"報告,我……呃!"吉珠嘎瑪話剛剛說到一半,林峰一個側身,膝蓋就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胃部,劇痛襲向大腦,直接將後半句話給咽了下去,然後瞬間趴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林峰收起手刀,冷冷的看著毅然,"他什麼都沒說,睡一覺就好了。"
"特種部隊不收不想留在這裏的人。"毅然說道。
林峰說,"他如果不想留下來就不會堅持到現在,不過是意氣用事,為了兄弟可以犧牲更多的人難道你們不想要嗎?況且他還那麼年輕,想讓他踏實的留在這裏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毅然蹙眉,"他本末倒置了,紀律高於一切,林峰,還是說你以為這裏是幼兒園,我會從頭教你們?"
"為什麼不能?如果是個好苗子,想必你們也不捨得放手吧?教官,不要和我說這些訓兵的大道理,一個棒子一個胡蘿蔔我懂,我不介意你把這個衝動的小子揍個半死,但是你要留下他。"
林峰注視著毅然,目光專注,與毅然的視線對視在一起,絕不移開。
毅然沉聲說道,"你現在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你不是我的兵。"
"就是因為我不是你的兵我才說這些,我是你的兵我只會聽命令,我什麼都不能說。"
"把他帶走!"毅然臉上寒霜濃郁,沉聲喝道。
"我不是你的兵,我拒絕。"
"我是你的上級。"
林峰視線輕飄飄的在毅然兩杠一星的肩章上瞟了一眼,"我有權利拒絕任何不合理的命令,你知道的,我馬上就要走了,情緒失控的我可能會做出一些符合情緒失控的行為。"
毅然沉默了半響,瞪著林峰的目光閃起了火星,扭頭大喊,"士兵!"指著地上的吉珠嘎瑪命令道,"把地上的抬走!"
林峰挺身擋在了吉珠嘎瑪的前面,急道,"教官,他什麼都沒有說,他沒有當著你的面說他退出,您不會因為一些風言風語就讓他離開這裏吧?"
毅然啞然,再次沉默,許久開口道,"林峰,你這樣做沒有意義,他醒了一樣要走。"
"那也要等他親口說出來再說。"
毅然不再和林峰爭辯,讓進來的兩名士兵把吉珠嘎瑪抬上了床後就轉身離開了,林峰在床邊陪著吉珠嘎瑪坐了一會,寫了一封信,疊成了一小塊壓在了他的手心裏,起身出了門。
因為沒有大肆宣揚的原因,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好事,所以營地外空空蕩蕩的,連個送別的戰友都沒有,只停了一輛吉普車,顯得格外的冷清。
林峰走到副駕打開了門看到駕駛位上坐著雷剛。
"來送我的?"林峰問。
雷剛點了點頭,"兩年後你可以再來。"
林峰聳肩,但笑不語,說實在的,他情願送自己的是個不認識的人,這樣他確定自己會好過一些。
雷剛從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林峰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於是也沉默了下來。
林峰在車上坐了一會兒,見雷剛還不開車,於是問道,"還要等人?"
"嗯,"雷剛點頭,"還有兩個人會和你一起走。"
"誰?"
"不知道,事實上我沒有想過三個人裏面有一個是你。"
林峰笑了笑,其實連自己都沒有想到會被淘汰,"剛哥,珠子還留著,如果是在一個隊的話,你幫我照顧一下,還有,珠子現在情緒可能有些不穩定,如果那小子犯渾你直接揍他就行了。"
雷剛點頭,應了下來。
"謝謝。"雷剛是個真漢子,雖然話不多,但是一旦答應下來的事情就算拼了命也會做,林峰欣賞他這一點。只可惜畢竟成不了這個人,數年後的那場神話怕是無緣親見了。
營地裏相攜走出來兩個人,哭喪著臉,失魂了般。
這兩個人……林峰很意外。
竟然有鄭太果和申沉。
鄭太果不用說了,是他們小隊的爆破手,像是天生親近火藥一樣,別人學著糊塗的化學公式在他的腦袋裏就像是一加一等於二一樣簡單,別人拆彈練習博得是運氣,可是無論多麼精密的炸彈到了他的手裏就是玩具,運氣十足,一拆一個准,幾百個炸彈一個都不爆,更重要的是他炸東西的火藥用量那絕對精確到小數點三位以後,這手感簡直就像是一桿秤,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膽子小了一點,吼上兩句就開始掉金豆豆,一副被欺負了的可憐樣兒,可是這絕對掩蓋不了他安放炸彈的時候那興致勃勃的眼,幾乎可以看到光在閃。
至於申沉……說實在的,當林峰看到申沉就知道這件事真的不太對了,國防科技大的高材生,主修電子科技的碩士,輔修軍事指揮專業的碩士,這響噹噹的頭銜擺在那裏,換了誰誰不要啊,再加上人體力過關,一路堅持到了現在,沒道理會被淘汰的。
而自己,林峰不是說自己自賣自誇,雖然教官稀裏嘩啦的說了一通連拍帶扁的砸得他暈頭轉向,可是現在冷靜下來過後,發現完全不在理,就算自己真的有做錯的地方也不能抹殺更多出色的指揮,有罰沒獎怎麼看都不是選訓組會犯下的錯誤,更主要的是自己真的相信自己的腦袋,兩輩子啊,又在參謀部呆過那麼久,表現出來的指揮才能在他們眼中絕對是個可以塑造的人才不是?
現在一口氣淘汰三個人才,除非毅然瘋了,否則他根本就不相信沒有下文。
想通這些,林峰淡定了,他想起之前吉珠嘎瑪為他申辯的話,果然還是旁觀者清不是,就連珠子都意識到了這次淘汰的不合理,自己卻第一時間沒有看出來。
鄭太果挎著臉上了車,往椅子上一堆就不再說話了,直接埋在了陰影裏畫圈圈。
申沉深深的看著林峰,眼中似乎也有些明悟,變得清亮了許多,似有若無的淺笑勾上了嘴角。
林峰和申沉對視了幾秒,點了下頭,轉過了身,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況且,身處在這樣的身份下,他們也只能選擇見招拆招。
不過……
汽車發動,視線顛簸,林峰看著車前擋風玻璃的黃土地不斷蜿蜒著,林峰不太確定得想,他們三個是不是要調到特種大隊的後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