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一把刀(下)
之後的前行變得格外輕鬆,適應了山地的地形和氣候,解決了饑渴問題後,林峰的前進速度在不覺間加快。
或許之前解決掉一名尾隨的特種兵讓他覺得心安,所以當暮色降臨,黑與白交接的瞬間,黝黑曖昧的叢林裏湧出兩名久候的特種兵時,林峰幾乎沒有招架之力的就被按倒在了地上。
"起來!"壓制住的身體被鬆開,一個男人用槍管在他的腰上杵了一下,滿含威脅的命令。
當然,對方絕對不會開槍,林峰堅信這一點,但是作為一名戰敗的俘虜,他能夠做得只能是聽命行事。
慢悠悠的撐起身子,拍掉手掌上的泥土,順便也將夾雜了泥土和血腥氣味的口水吐到了地上,下巴被打了一拳,口腔裏的粘膜被牙齒劃破,鐵銹的味道充斥在嘴裏,肩膀也被大力擰壓過,關節處泛出劇烈的疼痛,他扭了扭脖子和肩膀,回頭看了過去,視線在兩個人的臉上劃過,然後目光一頓,瞳孔猛的一縮,定在了一個人的臉上,仔細打量。
塗抹了油彩的臉上有著深邃的五官,筆挺飛揚的眉毛下,一雙銳利如子彈般的雙眼……
"剛哥?"林峰有些遲疑的叫了一聲,然後在對方變得柔和的雙眼中確定的笑了出來,"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
"別攀親帶故的,走!"另外一名士兵森寒著臉甩了下槍口,在林峰的膝蓋上踹了腳,打斷了林峰想要撲上去把人給抱住的念頭。
"你現在是俘虜。"雷剛面癱的臉難得帶上了些許的喜悅,話語中帶著一絲警告。
林峰很快明白過來了,現在不是套近乎的時候,雙方此刻都有命令在身,嚴格說起來是敵人,角色扮演還要繼續下去,於是林峰嘲諷般的笑著,緩緩豎起了雙手。
接下來,前進還要繼續,只是變成了三個人,而他,是俘虜。
一路沉默著,上坡下坡,踩過細幼的枝蔓,踩碎鋪層的落葉,衣料沙沙的摩擦聲響徹耳畔,而夜已降臨,黑暗籠罩了大地。
雷剛在前面帶著路,手裏拿著小型手電筒,白色的光束在腳下彙聚成一點搖晃著,林峰注視著清亮的位置尋找落腳點,所有的注意力卻關注在身後的那個人身上。
沉厚悠長的呼吸聲,腳步絲毫不亂,每次回頭都會謹慎的注視過來,是一名經過嚴格訓練的特種軍人。
那麼……兩個人,該怎麼逃走?
是的,林峰不死心,不甘心被俘虜,這是一場敵我雙方在戰鬥結束後的押運途中,林峰假設此刻的一切如果是真實的,那麼如果不想成為拖累或者被押到營地後接受可能性的審訊或者死亡的話,他確認必須要在途中逃脫。
況且,以俘虜的身份出現在未來的教官面前,接受教官的恥笑,從一名士兵的尊嚴上去打壓自己,這種可能性,只要他去想像就覺得怒從心起。
就是因為懂得特種部隊的規矩,他才更不想去遵從,這並不是叛逆,而是想要維護自己的尊嚴。
人格上的侮辱,他絕對不接受!
一路不停的前進著,已經到了後半夜,在山地叢林前行了一夜的疲勞夾雜著困頓席捲了上來,林峰的腳步變得虛浮,一個晃神被樹根絆了個踉蹌。
坐在地上,林峰抬頭看著注視過來的兩個人,抱怨了一句,"休息一下吧,我不比你們,餓了一天了。"
另外一名士兵看向雷剛,雷剛目光閃動,疑惑的視線在林峰臉上徘徊,看的林峰心跳如雷,面上卻愈加的平靜。
"誒,剛哥,你們有吃的不?水也行,總的給點兒能量讓我扛回去不是?"
雷剛默默的將水壺遞了過去,另外一個人警戒著,林峰接過水壺大口的喝了下去,滿足的一聲嘆息,愜意的眯起了眼,然後眉梢挑起,笑眯眯的問道,"你們押我回去是打算過了時間,還是在時間之內?怎麼個淘汰法?"
沒人解釋。
"哈,別介意,我就是問問,時間長了不說話怕唔出口氣。喏。"林峰將水壺遞了回去,然後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走吧,估計每個人都被抓了吧?說不定趕早回去的還有機會。"
雷剛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前一後的再次將林峰控制住,繼續前進。
中途休息了一個小時,兩個人換崗警戒,林峰確認沒有機會後,就靜心的閉上了眼,養精蓄銳。暗地裏卻罵翻了天,早知道會派兩個過來,之前就該把那個尾隨的給留下來,指不定現在已經解決了。
夜晚的山路並不好走,三個人一路走走停停,再加上林峰也時不時的叫上一句休息,進度極慢。
淩晨5點左右,外表鬆懈,內部卻緊繃的林峰終於確認差不多到時間了,特種兵也是人,不可能不會疲累,而且再拖下去自己也差不多要到底線了。
拳頭在悄然間握緊,新生的指甲刺入肉裏,尖銳的刺痛感讓大腦清醒了幾分,側耳傾聽身後的腳步聲,心裏默默的倒數著,最後一個數字方才在心裏升起,還未消散,林峰大腿一蹬,側身橫撞,整個人加上腿部的力量就撞進了身後那名特種兵的懷裏,在眨眼間便抓住了他扣槍的那只手,腳步遊移,對方的手臂便被擰到了身後。
奪槍,制服,不到三秒的時間,乾淨利落。
雷剛轉身攻擊的時候已經晚了,同伴已經在對方的手裏。
林峰剛想笑,腳下就被絆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世界就一個天翻地覆,劇烈的撞擊,耳畔的沉悶的重響,讓身體熟悉的記憶,之前被俘虜的時候,還有更早之前被雷剛掀翻在地的時候,熟悉的失敗感。
看著頭頂上圖的亂糟糟的一張臉,還有那雙帶著不自量力神采的雙眼,林峰鼓瞪的眼緩緩的平復了下來,用很平靜的語氣開口,"知道了,俘虜。"
雷剛緩緩的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然後緩緩蹲下,拉近了距離,眼中帶著淺笑,是一種欣賞鼓勵的目光,"還是老樣子。"
一句話,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之前的疏離砰然崩塌。
林峰抿嘴笑著,不管身上壓制的人,忽略身上傳來的疼痛,只是拼命的扭過頭看向雷剛,慘烈而無奈的笑了一嗓子。
"筒子,鬆開吧,這小子認栽了。"雷剛將視線從林峰的臉上移開,看向桐有華。
桐有華緊繃的臉也染上了幾分愉悅,笑呵呵的站起了身,"沒想到這小子這麼能忍,等得哥們兒臉都癱了。"站起身的筒子扭捏了一下臉皮,在林峰的腿上輕踹了一下,"起來吧,就你現在這身手能收拾一個也不錯了,還想從兩個人手裏逃出去,也不事先打聽打聽這地界誰的身手最厲害。"
"筒子。"雷剛有些無奈,語調裏帶著警告。
"知道了知道了。"筒子膩歪的擺了擺手,從後腰掏出了一個手銬把爬起來的林峰給扣上了,然後悠長的鬆了一口氣,凝重的氣氛突然輕鬆了下來。
林峰看著手腕上銀亮的手銬,瞬間有些明白了。
接下來一路順遂,雷剛和筒子偶爾會說上兩句,但是全都是無關的小事,出了山地,天以大亮,進入平原,一路上依舊無人,不過車道倒是偶爾可以看到掛著軍牌的軍車開過,10點左右,抵達了營地。
營地裏已經回去不少人,分成兩堆坐著,還沒等林峰看到人,吉珠嘎瑪就率先跳了起來,張揚的招手大喊,"瘋子,這裏這裏!"
林峰被雷剛帶往吉珠嘎瑪那堆人群,凝目看過去,這小子除了身上髒了點兒,下巴長出稀疏的胡茬外,一切安好,而且精神頭十足,與四周一群霜打了的爛菜葉子們一比,實在是強烈鮮明。
林峰揉著手腕走了過去,近了才發現,吉珠嘎瑪的左邊臉是腫的,右邊的眉梢處還有一道劃痕,傷口不深就是有些長。
"怎麼還給怎破相了?"林峰視線在傷口上打量,一臉的惋惜,"也就臉還不錯了。"
吉珠嘎瑪笑開一口亮牙,目光將林峰從頭到腳給掃了一遍,"怎麼一點兒傷都沒有?要是弄個傷口說不定還來個殘缺美。"
"什麼叫殘缺美?要斷胳膊斷腿不?"林峰抬手搭上吉珠嘎瑪的肩膀,用力,"先休息。"說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舒坦的吐出了一口氣,心裏卻暗爽不已。
他看出來了,兩個隊伍,一邊是扣了手銬的,一邊是沒有的,哪部分被淘汰已經很明顯,然後視線拉回,落在吉珠嘎瑪的手上,眉頭倏然蹙緊,目光裏閃過戾氣,"你手銬呢?"
"誒?"吉珠嘎瑪愣了一下,然後眼中一亮,臉上聚起了得瑟的笑,"這次贏了你了,怎麼樣,厲害吧。"
"你不是被抓回來的?"林峰的眉頭夾得更緊。
"閉嘴!不准交談!"旁邊站著的一名特種兵兇神惡煞的開吼。
吉珠嘎瑪對他眨了眨眼,眼裏有壓不住的得意,啞著聲說了一句,"哥們兒把堵截的給挑翻了。"
林峰瞪圓了眼,出乎意料啊。
吉珠嘎瑪笑眯眯的得瑟,舔了舔嘴角,眉梢挑起的瞬間,下巴向上一抬,這張揚的小樣……
林峰忍不住,抬手在他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
太他媽犯賤了。
那之後,更多的人被押了回來,分組處理,但是基本都無意外的精神不振,腳步虛軟,接近兩天沒進食,直線距離80公里的山路,還不知道繞了多少彎路,再加上被人在最饑最餓的當口一頓棒揍,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都受到了打擊。
11點半左右,一輛軍用吉普開了過來,車上或坐或站了五個人,頭上帶著迷彩遮陽帽,臉上掛著一副墨鏡,黑色的緊身上衣包裹著肌肉扎實的身體,略顯寬鬆的迷彩褲包裹在腿上,帥氣的從吉普車上一躍而下,然後站定。
副座的車門打開,一個男人走了下來,緊繃的下巴畫出利落剛毅的線條,身體高挑筆直,視線環顧一周,即便帶著墨鏡依舊能夠感受到十足的氣場,震懾感十足。
所有選訓隊員都好奇的張望著,視線聚集在那個人的身上,男人卻閒庭自若的站著,雙腳比肩寬,雙手背負,仿佛看不起蹲在地上的一群人一般,劃拉一圈,下巴一抬,就看向了天空,墨鏡的上端,眉頭緊緊的蹙著。
"媽的。"林峰一聲腹誹,如果沒有猜錯,這群裝逼的人裏那個最裝逼的就是他們未來的主教官。
視線轉到一邊,差點閃瞎了自己的眼,吉珠嘎瑪這小子……亮晶晶的一雙眼簡直能發出光來,那羡慕的嘴臉就差在屁股上按個尾巴搖了。
真有那麼帥?
林峰挑眉,視線又回到門口看了一圈,烈日下,那群如標杆般站著的軍人,確實……嗯,還行吧。
任務截止的最後時間到達。
低頭看表的毅然抬起了頭,邁步進來,隨意的步調,卻有一種猛獸巡視領地的感覺,四肢舒展協調。
他站在兩隊人馬中間,取下墨鏡,鷹隼般的眼展露出來,放聲說道,"我叫毅然,是你們這次特戰集訓的教官,沒有在時間內抵達的,以及,左邊的,你們可以走了。"
眾人譁然,尤其是左邊的更是一臉莫名,當即就有人冒了頭,指責咒駡出聲。
毅然面容淡漠,卻帶著絕不更改意志,"我不要老實規矩的,不要犯傻犯二的,不要膽小怕事的,不要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