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淬煉
是的,特種部隊不要孬種,連反抗的勇氣都做不到的人,他們沒有那個閒工夫招待。
能來到這裏的兵都是尖子,各項軍事技能絕對出色,政治覺悟極高,可是,那僅僅是外在的條件,更何況,只要有意志力,不是傻瓜,這種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訓練多教上幾次連狗都會做。
特種部隊的兵,具備的必須是更深層的東西,不服輸的,敢於命運抗爭的覺悟。
他們沒有給隊員套上手銬,一對一的逮捕押運,槍裏面甚至沒有真彈,這麼好的逃跑條件都有人認命不知道反抗,哪怕反抗了,輸了都可以,但是那份覺悟必須具備。
所以……離開的人,都是放棄了反抗,認命的人。
林峰覺得這樣很好,這樣的測驗可以真實的淘汰出不適合上戰場的兵,畢竟特種部隊的槍膛裏放的永遠是真彈,畢竟這裏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戰場上永遠的閉上眼。
他慶倖三海沒有過來。
他確實期望著,甚至暗自抱怨著,可是,當真實的站在這裏,感受到這種精雕細琢小心謹慎選兵的態度,這種真實的,帶著警告和急迫感的地方……
他想,三海沒有來是對的,畢竟不是任何人都適合站在這裏,包括曾經的自己。
"菜鳥們,恭喜你們過了第一關,但是,人還是太多,你們這裏我只要三分之一的人,所以給你們三分鐘的時間背上自己的背囊到我面前集合,考核繼續。"毅然開口說道。
140個人已經走了50多個,還要砍掉三分之二?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菜色。
很明顯,午飯什麼的不用想了,還有得折騰。
背好背囊,重新列隊,無數雙的眼睛落在正仰頭喝著礦泉水的毅然臉上,頓時覺得喉嚨更加的乾渴。
喝完,毅然扭頭對副教官陳浩然說道,"去,把車上的水抱過來。"
還好,教官們訓練人不是要人命,餓幾頓死不了人,水確實要供給上,眾人暗自鬆了一口氣。
陳浩然領著人抱了幾件水下來,一人發了三瓶,水一拿到手,當即就有人擰開仰頭就灌,三兩口一瓶就喝了個乾淨。
林峰的喉嚨早就渴得厲害,一口氣喝了半瓶,水還是溫的,烈日暴曬,可是五臟六腑得了滋潤頓時覺得連毛孔就舒展開來。
毅然默不作聲的看著大家,等所有人把水都喝夠了,才開口道,"這是你們三天的水量,等下還要發放同樣的食物。"
……
…………
三天的水量……
……
所有人的看著懷裏空了的瓶子,頓時頭都大了。
等到喝完了才說??
看來,這個教官不是鬼畜啊,而是變態!
林峰必須得承認,自己終於遇見了小說裏的變態教官了。
食物發放後,看著手裏的三包軍用乾糧,再也沒有人敢擅自動手。
毅然挑了下下巴對陳浩然說道,"你開車帶他們跑10公里,22分鐘回不來的淘汰。"
媽的!
所有人都咬牙切齒。
在連續兩天的野外生存之後馬上進行負重20公斤的越野跑,22分鐘,很明顯全程急行軍。
要命啊!?
林峰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就算是變態也得扛著,誰叫自己蹦著跳著要來的。
倒是珠子……
林峰扭頭掃了眼,珠子的臉上表情淡漠,只有脖子上鼓起的青筋證明也是怒火中燒。
不過,真的不錯,記得上輩子這小子是和自己比著張揚,遇見任何不合理的要求都會跳出來反對,這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調教的,終於學會了隱忍。
隱忍?
林峰要是知道吉珠嘎瑪心裏想什麼就不會這麼想了。
從測試開始,吉珠嘎瑪滿腦袋都是不能被淘汰掉,不能只有林峰一個人留下來,不然自己就什麼念頭都沒了。
好不容易等到三海離開,連共浴都沒體驗過,就……
果斷色膽包天,發揮了小宇宙,潛能被極致開發了出來。
愛情的力量啊~~
不過,這也怪不了人珠子不是?
畢竟在他心裏,留在特種部隊耍酷比得到林峰來得簡單容易,特種部隊說起來玄乎,可是他確認拼一拼幾率還是很大的,倒是和林峰的事兒簡直就是天塹,絕壁,海溝,思想上的絕對差距,與全社會的抗爭!
不過,也是最想得到的。
這種迫切卻讓人絕望的念頭對於他更像是一種激勵,至少他是。
所以,通常的,用一句話形容,就是絕望中的搏命爆發。
這種潛能的激發讓他劈荊斬刺,野外生存考驗橫衝直闖,連教官也吃了驚。
而所有人,都在渴求一個契機一個頓悟讓自己在某一個領域更上一層樓,只是此刻吉珠嘎瑪遇到了,也幸運的抓住了。
10公里武裝越野並不遠,無論是在軍校還是在偵察營都經常在訓練,但是前提都是早晨,神清氣爽的早晨,一夜好眠身體機能恢復到最佳的早晨,而不是現在,疲憊,傷痛,饑餓,所有負面狀態掛滿身的現在。
可是即便如此,也沒有人願意認輸,身體動不了了還有意志力,只要你不放棄意志力將永遠不會崩潰。
那些日子,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麼過的。
吉珠嘎瑪忘了很多事情,一些無關乎軍事知識的事情,他現在看到林峰甚至比不上看到一張床,一碗飯來得心動。
偶爾想起,卻旖旎全消,因為此刻他眼中的林峰真的糟糕透頂,當然,他自己也是。
洗澡?刮鬍子?笑話!
高壓水槍沖到身上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穩,腳下泥濘的池水粘附在身體上,還要腹背同時間忍受拳頭和腳的撞擊,混雜了泥土的污水灌進口鼻耳中,還要嘶吼出聲,搏命出擊。
實彈從頭頂上掠過,貼著腳後跟射穿地面,帶著囂張的響聲,追捕著他們,不經意間會有一聲炸彈的巨響從前方或者後方傳來,臥倒!身體的反應快過大腦的意識,暴烈的氣流夾雜著泥沙砸在臉上,森森作痛。
一周的時間,疲憊和傷痛一直伴隨著他們,意志力已經佔據了所有的一切,心裏只有一個信念,不能倒下,不能認輸,絕不!
他們會在絕對疲勞的情況下去學習重武器和輕武器的使用,爆破和工程建設的知識,會在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學習密碼密語通訊、戰地急救甚至截肢手術,會用身體的記憶去學習如何審訊和反審訊,偵察和反偵察。
每一天都過得很慢,卻又很快,考核無時無刻不在進行,人走了一個又一個,潛能被壓榨到了極致,而他們竟已經習以為常,槍聲,炮聲,吼罵聲僅僅會讓他們眨一下眼。
麻木了,所有的一切都麻木了,只有不斷的學習,學習,再學習。
被暴力敲打著,反復的錘煉著,雜質在烈火中被剝離,多餘的思想已經不再具備,腦海裏更多的是一條條的知識,被狠狠的砸上去,永遠脫落不了。
一名特戰隊員的養成原來是這麼的殘酷。
而他們現在不過還在門口徘徊。
再一回首,站在身邊的隊友一眼掃過已經能夠數的清。
林峰被訓傻了,訓暈了,訓得摸不清頭腦了。
他還記得上輩子的選訓是什麼樣的情況,和現在比起來輕鬆簡單,那時候的他們依舊在學知識,依舊在訓練體能,依舊在淘汰著,可是,他們吃得飽,喝得夠,每天最起碼有六個小時的充足睡眠,他甚至可以得到來自母親的關懷,他甚至還有時間去和吉珠嘎瑪互相挑釁。
現在……這個特種部隊是'獵鷹'嗎?為什麼會這麼的殘酷?這麼的緊迫感十足?這麼的讓人生畏?
他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到了哪里。
這種極致的壓榨,根本不像是在選擇特戰隊員,而是在挑剔的攆走所有的隊員,他看到的,每一名離開的隊員都會讓教官的臉色瞬間變鬆,那種帶著喜悅的表情像是在說,恭喜你,你終於可以離開地獄了。
那麼,這裏真的是地獄嗎?到底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夠獲得地獄的身份證?
這個疑問伴隨在林峰的心裏相當長得一段時間,直到一周後,所有的狀況才緩解了下來。
他們被命令可以在床上休息,可以洗澡,可以寫信,他們得到了難得一天的假期,活動範圍,營地內。
林峰和吉珠嘎瑪都沒有給任何人寫信,包括三海,不過一周的時間,很多的事情像是突然的遠去不知從何落筆,除了訓練就是訓練,人和人之間甚至都沒有過多的交流,寫下訓練的辛苦更像是一種訴苦。
但是如果一定要訴苦,要抱怨,他們身邊還有彼此可以傾訴。
不同的經歷決定了不同階段的親昵,而林峰和吉珠嘎瑪之間的經歷讓他們新生出了共同的話題,這種慘痛的訓練只有彼此才能夠領會。
到了這裏,林峰漸漸變得多話,一種釋放出來後的感覺,讓吉珠嘎瑪領會到了不同面貌的林峰,又或者說,當他們站在同一高度的時候,在他的眼裏,林峰似乎變得不再那麼高不可攀。
月朗星稀,涼風習習,吃過晚飯,兩個人相互依偎在帳篷的一角,享受著難得的假日,他們細數著身上的傷痕,像是在炫耀身上的功勳一般,聚在一起的兩個人就像是孩子一般笑著。
張開手掌,高高的舉過頭,從指間的縫隙看著天上的星河,林峰感嘆著,"真好,至少沒有缺胳膊斷腿。"
吉珠嘎瑪的視線從延伸出的手臂落在那個手掌上,分開的指間顯得空空蕩蕩的,一種暫時被忽略的感覺,一種想要填滿那裏的衝動,從心裏萌發的衝動讓他抬起手臂,指間伸向那只手,然後插入縫隙,從手背扣住,十指交握。
林峰扭頭看他。
吉珠嘎瑪抿嘴笑了,"我也四肢齊全。"然後握緊的手猛的張開,兩隻手在星光下重疊在了一起,發出淺淺的光澤。
林峰笑了起來,手背上傳來的溫度,前一刻扣在手心的觸感,很實在,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