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L--療傷
"走……"林峰虛弱的開口,即便是這樣的字眼輕輕的吐出都讓他的肺部生生作痛,可是他卻屏息著,從牙齒縫裏擠出了兩個字,"羅紹……"
"轟隆……"一聲巨響。
在林峰的身後,在珠子的視野裏,以門口為界線的100米半徑裏,同時響起了兩聲巨響,其中一個雷就埋在鐵絲網下,巨大的爆炸力直接將鐵絲網砸得扭曲,那群L國士兵瞬間就跑回到了掩體裏。
所謂佈置退路不是尋找撤退路線就夠了,還需要進行埋雷斷後的處理,果果和羅紹兵分兩路,一個在鐵絲網內設伏,一個在外面預防追兵而設伏。
任何時候都不要看輕以一個小組為作戰單位的特種兵,他們或許無法掌控突擊手在前方的狀況,但是一定會佈置出一條退路。
先確認行動意義,然後偵察路線,接著探討進攻和撤退方案,最後才是拍板定案。
在這一塊上,林峰絕對執行的不遺餘力,每個小細節都佈置到了極致,為的就是每個隊員都可以在執行完任務後安全撤離,也包括自己。
對於他而言,唯一危險的就是從塔樓下來後,那接近200米的狂奔路途,只要能夠接近出口,他就安全了。
當然最好的方法是直接破壞鐵絲網出來,但是事實證明鐵絲網採用的是特殊材質的鋼材,炸彈在上面的破壞力有限,最多能夠炸到扭曲,況且鐵絲網是通電的,沒有經過絕緣處理的話,人是穿不過去的。
珠子其實想問一句,能走不。
但是看到林峰現在這樣的狀況,當機立斷就把人給扛到了肩膀上,開始往回跑,視野的盡頭,羅紹設下的另外一枚伏雷炸毀了一棟建築物,殘垣斷壁很好的阻擋了另外一個方向的敵人。
而他的身後的那群士兵,被簡亮和暢少狙擊震懾,躲在掩體後面都不敢冒頭。
人就是這樣,一旦大家群聚追擊的時候,身在人群裏總會有無限的勇氣,還有那一份未必打到我的僥倖,但是一旦被外力震懾的躲藏起來,就誰都不想成為第一個冒頭的人。
這一刻,戰場詭異的安靜著,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珠子扛著林峰安全的跑到鐵絲網的大洞口,一彎腰鑽了進去。
"呃……"
林峰痛苦的一聲呻吟。
珠子感覺到肩膀有更多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他慌神的頓住了身體,不敢再動。
"走……"
身後傳來林峰氣若遊絲的聲音。
珠子咬了咬牙,用更快的速度竄了出來。
"快點!基地大門開出來很多的車!!"暢少大喊,那種急迫仿佛恨不得沖上來幫忙一般。
"快!我掩護你們。"羅紹在30米外現身,對他們招手。
"果果……果果……"林峰斷斷續續的喊著人名,這樣肩扛式的轉移讓他難以呼吸,鮮血從鼻子裏流了出來。
"等等!再等等!"果果焦急的回答,"還沒有進入範圍。"
這邊,珠子早就開始拔腿狂奔,雖然知道林峰一定會很難受,可是現在只有快速撤離戰場才能夠真正救到林峰。
跑出30米,羅紹成為了最後一名,跟著珠子一路側跑狂奔。
大約又跑出了100米,幸富從地上跳了起來,就想從珠子手上接過林峰,卻被珠子腳下一錯,拒絕了。
流了這麼多的血……
連褲子都濕了。
一個人有多少血??
珠子雙眼血紅,心裏只有一個想法,跑遠一點,再遠一點,帶著林峰跑到很遠很遠,遠離戰場,一個可以安全治療的地方。
從他們下車開始,徒步奔襲到基地,花了9分鐘。
如今想要原路返回,需要9分鐘,甚至更長。
接近10分鐘的路程,可以發生很多的狀況,當前最危險的就是被軍車追上。
"轟隆!!"身後一聲巨響,珠子來不及轉頭查看。
但是可以預見,羅紹點燃了最後一枚伏雷,阻斷距離他們最近的一組追兵路線,為他們的安全撤退又提供了一分保障。
"放我……下來……"林峰艱難的開口,繼續這樣跑下去,自己的身體應該承受不住了,好幾次都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林峰知道,自己現在絕對不能昏過去,至少要到了安全的地方。
"不行!"珠子聽到了林峰的話,乾脆利落的拒絕,跑了兩步又突然停下了腳步,彎腰將林峰放在了地上。
林峰的腳方才落在地上,還來不及腳軟,珠子就把步槍甩在了地上,將林峰打橫抱了起來。
"這樣會好點。"他說。
視線顛倒,林峰看到了珠子的眼,夜幕下,掩藏在油彩之中的臉上,那雙眼漆黑如墨,像是看不到底一般。
林峰捂住自己的腹部,壓下了喉嚨湧出的甜腥味道,該死的步槍子彈,穿著防彈衣都射了進來,將身體內部破壞的亂七八糟,這樣的傷,不知道自己還能扛多久,腸子不知道斷沒斷掉……大白在就好了,這樣的戰地急救手術一定可以進行。
就說了,A隊不能拆散的,現在想找個救命的人都找不到。
視野顛簸,林峰卻看到天空月朗星稀,夜幕上的銀河璀璨,還有這個抱著自己的男人,可以看到堅毅棱角分明的下巴,偶爾低頭看過來的那雙眼,就像是之前每一次一樣,那樣的專注認真。
林峰勾著嘴角笑。
自己就是被這樣的一雙眼看到心坎上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越陷越深,只想將這樣的眼永遠抓在手裏,按在心上,絕不允許絲毫的轉移。
嘴唇微微開啟,他想對這個男人說,看看我,再看看我,讓我記住,記一輩子,記到下輩子……
"轟隆!"遠處的火光沖天。
果果特製的炸彈將汽車炸到了天空,掙扎著,翻轉著,重重的落下。
巨大的聲響,就像綻放的煙花般,轉瞬即逝,卻在視網膜中恒遠留長。
真漂亮……
林峰想起了每逢過年時投放到天空的煙火,璀璨繽紛。
有紅的,綠的,黃的,白的……五顏六色……
瞬即逝的美。
最終只留下一抹殘痕,天空依舊是黑的,還有那些從遠古就存在的星宿。
手臂驟然一沉。
珠子幾乎是驚恐的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看著懷裏的男人,身體無法克制的顫抖了起來。
喉嚨發出無意義的單音字節,牙齒咯咯的作響,急促的呼吸卡在了喉嚨眼裏,擠壓著,鼓脹著,壓抑到了極致,而洩露出的聲音,從喉嚨裏溢出……
"小,小峰……"
跟在身後的幸富跑了過來,看了珠子一眼,抬手在林峰的脖子摸了三秒,"快啊!"
珠子木然的轉頭看他,失去了靈氣的眼像是深海的海底,漆黑一片。
"發什麼呆呢?還活著,再不快點急救就……"幸富焦急的吼了一嗓子。
珠子的眼球瞬間轉了起來,來不及證實,只知道必須要再加快速度,人已經進入了昏迷狀態,再不急救就真的……
過了大約不到一分鐘,一輛悍馬兇悍的對著他們奔馳而來,開車的是果果。
果果甩了一個盤子,將車橫在了他們面前。
"開車,我處理傷口。"果果打開車門,乾脆利落的說道。
幸富左右看了一眼,自覺上了駕駛位,羅紹跑到了副駕的位子上,珠子將林峰放在了後座後,等著果果一坐進去,就關上車門,一手抓住車頂的架子,一腳踩著車門外的腳踏,油門再次打燃,畫了個圓弧,向遠處沖了出去。
半路上,老鼠也上了這輛車,在另外一個車門。
剛剛躺在車上的時候林峰就醒了過來,黑色的眸子看著果果,一頭的冷汗,嘴唇顫抖著,斷斷續續的說道,"把所有雷……都炸了,讓……大家分散。"
"好!"果果急忙點頭,剪開了他的衣服,防彈衣剛剛脫離,一顆子彈就從腹部滾落了下來。
洞穿傷,強火力步槍子彈,破壞了一層防彈衣,再穿透身體,終於停住了勢頭,卡在了另外一層防彈衣的面前。
"咳!"林峰咳嗽了一嗓子,嘴角流出了粘稠猩紅的血液,"沒事……我沒事,不要……緊張,正,正常處理。"
"嗯!"果果眼眶裏包著淚,點頭,"開平穩點!"果果第一次語帶苛責的大吼,從背囊裏掏出了急救設備,一根引血管插進了林峰的口腔裏,接引出肺部積攢的血液。
然後是氧氣罩……
輸血……
果果跟著大白學會了不少戰地急救的手段,但是畢竟是半路出家,手上也沒有手術的器材,況且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執行任何精密的手術,所以暫時只能以穩定傷勢為主。
可是各項數據表明,林峰的狀況還在持續降低,如果不趕快止住流血,這樣的情況還會繼續惡化下去。
"醫院,開到醫院!"果果抓著林峰的手,手下的溫度在漸漸失去,卻被林峰反手握住。
林峰看著果果,抬手將氧氣罩移開,"別緊張……我沒事的,沒事……"反而給予對方更多的信心。
"要鎮痛劑嗎?"果果遲疑的開口。
林峰想了想,搖頭。
"我知道!"車門外,老鼠彎腰看了過來,"往左邊開。"
林峰仰頭看著珠子,透過車窗可以看到那張畫得亂七八糟的臉上流露出的緊張。
林峰勾著嘴角笑了笑,然後這才又看回果果,"等下遠點……先下一個人,自己……想辦法到姆斯蘭德鎮。"
"我先下。"坐在副駕的羅紹開口。
林峰緩緩點頭,"還要……一個人把車開走……"
"交給我。"幸富轉頭說道。
然後林峰仰頭又再次看向珠子。
珠子的嘴角抿緊,"我陪在你身邊。"
林峰眨了眨眼,點頭。
果果也急忙道,"我也不能走,這裏只有我的血型適合你,萬一沒有血庫……"
"好……"林峰勾著嘴角笑了笑。
距離研究基地5公里外有個小鎮,鎮裏自然是有醫院的,私家診所也有不少。
10點來鐘小鎮還算熱鬧,街上還有不少行人,未打烊的小店還播放著異國的歌曲。
一輛悍馬從馬路中間疾馳而過,馬達的轟鳴聲掀起一陣烈風,原本掛在車門外的兩個人已經不見了,細了看便能看見無論是開車的人還是坐車的人都是一輛焦急。
車子在公路上一個急轉彎,刹車聲響起,漂亮的一個漂移,轉進了一個岔路,引起了路人的圍觀。
很快,車子從小路裏駛出,又竄進了另外一條路,約5分鐘後,這輛悍馬從小鎮的另外一頭消失在了暮色裏。
穆薩拉什是這個邊陲小鎮的醫生,沒有牌照的那種,大門外甚至沒有一個招牌。
不過,他的收入足夠他在這個國家的消費,並且還頗為豐厚。
因為,他就是所謂的黑道醫生,主要的病人都是方圓300公里的反動組織和暴徒。
無論這些人有多麼兇殘,到了他這裏依舊只能乖乖的躺下。
穆薩拉什甚至很享受這種在暴徒身上穿針引線的工作。
當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出診,雖然大家都知道只有到了他這裏才會得到最好的治療,但是依舊警戒心十足,質疑他的職業道德。
今天夜裏9點就來了兩名病人,都是子彈傷,處理這些槍傷是他的強項,花了半個小時先將腹部中槍的病人治療好,接著再去處理那個注射了鎮痛劑而陷入昏迷的斷腿男人。
"叩叩!叩叩!叩叩叩!!"兩短一長的敲門聲響起。
穆薩拉什扭頭看了一眼,低頭繼續手上的工作,手上的工作還沒結束,再放人進來也不過是放在那裏擺著。
穆薩拉什有些無奈的琢磨著還是該請個助手比較好。
"叩叩!叩叩!叩叩叩!!"又是兩短一長的敲門聲。
兩秒後,"嘭!"一聲巨大的踢門聲。
穆薩拉什蹙了蹙眉,果然都是一群暴徒。
"醫生,您在裏面嗎?我們只是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如果不在的話我們可能會採取暴力進門的方式了。"
門外傳來帶著異國腔調的波斯語。
是個外國人!?
穆薩拉什想了想,直起身走了過去。
能夠知道這裏的外國人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不光是背景不得了,這些國外的人都是瘋子,要是救不了人,整個房子被轟了都有可能。
門被打開,昏黃的小道裏站著三個人,懷裏還抱著一個,臉上都塗抹著油彩,帶著殺戮的硝煙氣息傾軋而來。
幾乎一眼,穆薩拉什就確認這群人是傭兵,是一群剛剛離開鐵火戰場的傭兵,當然了,絕不可能是軍人,真正的軍人是不會到自己這裏來求助的。
穆薩拉什的眼從昏迷過去的男人身上移開,尋找開口說話的。
老鼠急忙道,"醫生,先讓我們進去。"
穆薩拉什點頭側讓開了身子,往屋裏快步走去,"關門,你來說情況。"
老鼠快步走到他的身邊,"腹部洞穿傷,子彈從腹部穿透,路上做過急救處理,但是必須要動手術。"
穆薩拉什點頭,走進了最裏面的屋子。
這是一個很大的房間,約有100平左右,角落裏堆放了很多看不出用處的物體,雜亂無比,整個空間用布簾隔開了四個小間,房間裏氣味渾濁,消毒水的味道很濃,還夾著血腥氣味,燈光昏暗,環境真的很糟糕。
抱著林峰的珠子甚至用質疑的目光看向穆薩拉什,那件醫生長袍上還有新鮮的血液。
這裏……能夠救人嗎?
將林峰放到手術臺上後,珠子幾乎是用瞪的在看人。
穆薩拉什很淡定的回視了珠子一眼,不慌不忙的撐開林峰的眼皮照了照,接著又撕開林峰腹部的傷口看了一眼,這才將個類檢測儀器貼在了林峰身上,最後轉身就要離開。
"幹什麼?!"珠子一把抓住了他。
穆薩拉什說了一長串的波斯語,老鼠解釋道,"這位患者的急救措施做得很好,還可以堅持一會,我需要把那邊的手術先完成。"
話音還沒落,珠子就拔出了槍,抵在他的腦袋上,雙目赤紅的指著林峰,威脅道,"現在,馬上!"
穆薩拉什抿緊嘴不說話。
珠子又將槍推前了一點,瞪圓的眼珠子裏清晰可見密佈的血絲,像是一頭嗜血的猛獸一般。
氣氛瞬間緊繃了起來。
"珠子……"林峰叫了一聲,緊張的抬手想要拉住他,卻被果果一把給按住了。
果果左右看了一眼,抬手壓下了珠子的槍,安撫般的說道,"這裏有我。"
珠子臉上的肌肉抽搐著,用了很大的力氣壓下心裏暴虐的情緒,緩緩的放下了槍。
穆薩拉什淡定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我這裏沒有血液庫存,你們自己做術前準備。"說完便轉身離開。
老鼠咬了咬牙,想要罵人,最終無奈的一聲嘆息,跟著醫生走了出去。
在手術臺上,醫生能夠操縱任何人的生死,只要他敢,連一國首相都不能在手術臺下醒過來,誰都知道手術前不能得罪醫生,嘖!這彪子!
"我幫你。"沉默了半響,珠子扭頭看向果果,咬牙擠出了話,那雙眼甚至不敢往林峰的臉上看,就怕自己一時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握住林峰冰冷的指尖,那種觸目驚心的涼,刺激的瞬間眼眶裏就凝聚了一層水霧。
果果沒有回答他,只是將林峰腹部上經過緊急處理的繃帶抽離,然後又將林峰輕輕的翻了個身,當傷口展露在了珠子的眼前時,珠子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湧,心臟幾乎停頓了下來。
後背的槍眼還在湧出粘稠的血液,邊緣的肉翻捲著,隨著他們的動作而顫抖。
珠子甚至無法想像在這之前林峰是怎麼熬過來的。
路上果果為林峰輸了不少血,臉色不是很好,現在看了眼血壓確認還得繼續輸血,轉身又從背包裏掏出了一個未開封的輸血管。
"我是O型血,可以的。"珠子開口,捲起了衣袖。
果果搖了下頭,"儘量不要跨血型了,他現在的抵抗力很弱,而且需要大量的血液,還是我來。"說著,便將針頭再次紮進了林峰的血管。
"但是你接下來不是要處理……?"
果果一邊把另一頭的針頭往自己手臂上紮,一邊說道,"我說你做,腸道手術還是要等醫生過來。"
珠子點了下頭,開口,"你自己不要硬挺。"
"一點血而已。"果果笑了笑,說完低頭看向林峰,"我要開始注射麻醉劑了。"
"嗯……"林峰點頭。
麻醉針和氣體麻醉同時注射進林峰的身體。
珠子看著林峰的眼睛漸漸失焦,然後又掙扎著大睜了起來,下一秒就飛快的闔上。
他們這些經過麻醉訓練的人,如果只是單單一針麻醉劑效果實在是有限,所以想要將一個人徹底迷暈,需要遠超過正常人的用量。
珠子找了兩床被子蓋住了林峰的下半身,然後手伸進被窩裏為他搓腳,提高溫度促進血液循環,揉到膝蓋位置的時候突然想了起來,如果沒有記錯,林峰那時候奔跑的姿勢應該腿上也有傷。
他將被子掀開,順著褲管剪開褲子,果然左邊的膝蓋紅腫的,漲粗了一圈。
"這個傷交給你了。"果果說。
珠子點了下頭,撩開簾子走了出去,接著就傳來物體被破壞的聲音,還有穆薩拉什大叫的聲音,不過很快的安靜了下來,珠子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四塊木板和一團紗布,另外一隻手提著兩瓶點滴藥水。
將藥瓶掛上,持著尖銳的針頭紮進林峰手背的血管裏,然後轉身處理骨折傷。
無論是注射,打針,處理骨傷都是特種兵最基本的掌握,當初在選訓的時候他們就被迫在身體極致的壓迫下學習截肢手術的操作,為膝蓋上夾板對於珠子來言很輕鬆。
果果大約輸了五分鐘的血,又撥開林峰的眼皮看了一眼,這才將針管從手臂上拔了下來,起身專注的看向林峰的傷口,想了想,還是從背囊掏出了各種手術的簡易器械。
這樣的等待讓每個人都焦急不已,他們都知道,不快點處理好內部的傷口,輸再多的血都沒有用。
果果咬著嘴唇,很緊張,理論上學過,但是從來沒有親手操作過,單單是想到用手裏的手術刀隔開人類肉體就讓他的胃部抽搐。
"他說了,按照平時學的做。"珠子看著果果,語帶安撫,"需要我做什麼?"
果果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搖了搖頭,"你幫我把流出來的血擦乾淨就可以。"然後,果果彎下了腰,將剪刀移向了林峰的腹部。
"NO!"正掀簾子進來的穆薩拉什大叫了一聲,一把將果果手裏的手術刀搶了過來,年近50歲的男人目光犀利,狠狠的瞪著兩個人,然後一揮手指向身後,"出去!"
跟在身後的老鼠也對珠子勾了勾手,讓他出來。
珠子遲疑了半秒,點頭。
果果卻說,"我可以幫忙,讓我留下。"
穆薩拉什想了想,點頭。
珠子一離開小隔間,就被老鼠拽到了另外一個房間。
珠子不明的看著他。
"放心!"老鼠說,"穆薩拉什醫生是一名非常好的外科醫生,他既然敢選擇先為別人治療,也就說明他有把握救你們隊長。"
珠子嘴唇動了動,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垂下的眼簾掩藏了所有的情緒。
"我想,你該冷靜一下。"老鼠深深的看著他,掏出一包煙抽出了一根,然後將整包煙丟給了他。
珠子盤膝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壁,劃燃了火柴。
真的很久沒有抽煙了,除了上次的印度任務,確實已經戒了四年,這種辛辣的味道充斥在身體裏,像是能夠熏出淚來一般。
他抬手在自己的眼眶蹭了蹭,手背染上了溫熱的液體。
口腔裏的味道很苦,和偶爾從林峰嘴裏嘗到的味道一樣,曾經有一度他不明白為什麼林峰會學會抽煙,一個這麼有自製力的人竟會吸食這種慢性自殺的食品。
現在,終於明白了。
當煙霧從嘴裏吐出的時候,看著那嫋嫋上升的氣體,像是能夠帶走身體裏的煩悶,雖然只有一點,就夠了。
再這麼憋下去,他覺得自己會爆炸,炸得粉碎,連著身邊所有的人。
一支煙抽到一半,吉珠嘎瑪再也坐不住,掐了煙又走回去了。
老鼠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珠子靠在牆壁上,看著灰色的布簾,隱約能夠看到開了強光的裏面倒映出的影子,那些攪動糾纏的倒影在布簾上映照著,感覺上就像是一朵蓮花,一點點的綻放出莫名的光彩,讓花蕊裏的人重獲新生。
手術持續了40分鐘,整個過程都很安靜,只有果果偶爾會出來拿取物品。
每當視線交錯的時候,珠子總想從果果的眼裏看出些情況,而果果總會給予他一個希望的笑容。
一點點的,珠子覺得自己安靜了下來,到了現在這種情況自己能夠做得實在是不多,除了期待的守候外……
最後一次果果出來的時候說道,"手術完成了,他暫時還需要靜養幾個小時,我們早上就要離開這裏。"
珠子沒有開口問他,林峰怎麼樣了,果果的表情是最好的回答,雖然面色發青,但是那張臉上的笑卻帶著濃厚的喜悅,"我出去找車。"珠子點頭,雖然這種時刻,他更想做的是呆在林峰身邊。
"我去。"老鼠攔住了他,"這裏我比較熟悉。"他翻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臨近12點鐘,"再晚一點。"
"嗯。"珠子輕輕點頭,走了進去。
穆薩拉什正在進行最後的傷口縫合,彎曲的針頭紮進肉裏從另外一個塊肉裏刺出,黑色的線將分開的肉拉在了一起,初步判斷出縫合的傷口約有12釐米長,猙獰的橫在後腰上。
珠子迫不及待的將目光移動了林峰的臉上,那張側躺著的臉面色慘白,雙目緊閉著,似乎在昏迷中也很痛苦,眉頭緊緊的蹙著,隨著輕微的鼻翼翕動,可以看到氧氣罩上彙聚的霧氣。
這樣的林峰……
珠子的嘴唇抿得死緊。
就像是一捧就碎了似的。
輕得不能再輕的將手指落在了脖子上,指尖的觸感溫熱了許多,直到這一刻屏住的呼吸才流暢了起來,珠子幾乎脫力的大口喘息著。
穆薩拉什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英文。
珠子半天才反應過來,說是麻醉藥10分鐘內就會失效。
也就是說,林峰馬上就會醒。
縫合好最後一針,穆薩拉什收起所有醫療器械,將林峰小心的放平,推著小車走了出去。
果果這才開口解釋,"子彈破壞了兩節腸道,縫合的手術很順利,不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應該消化都不是很好。"
珠子感激的看向果果,"人還活著就好。"說著,有些遲疑的握住了林峰的手,佈滿血跡和油漬的手,清楚的刻畫出戰場的危險,珠子很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在手背上親吻的衝動。
果果點了點頭,"我需要休息一下,這裏就交給你了,醒過來不要打擾他,他還需一些睡眠調整身體機能。"
"嗯。"珠子點頭,他懂,接下來還要進行遙遙無期的逃竄,在回國前再也不會有這麼安全安靜的環境了。
果果出去後,吉珠嘎瑪抬眼四顧,髒而亂的環境,但是目前來說真的是最好的。
想到之前,想到明天之後,吉珠嘎瑪就覺得心臟陣陣的抽搐,疼痛。
原先就知道特種部隊的任務很危險,知道受傷對於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但是如今親眼看到,看到林峰徘徊在生死線上,這種更直觀的震撼,就像是自己掉進了海裏,一路往下沉,海水擠壓著身體,束縛著,想要高喊出一句話,卻只能無意義的吐出一連串的氣泡。
就連眼淚都是奢侈的。
雙手緊緊的握住林峰的手,抵在了額頭,卻哭不出來,眼中甚至連濕意都沒有,但是心臟被自己的呼吸纏繞,一層又一層,緊緊的。
那種無望和壓抑,讓吉珠嘎瑪幾近崩潰。
握在手心裏的手指動了一下,吉珠嘎瑪急忙抬頭看了過去,入眼的就是一雙黝黑到了極致,裏面閃爍著淡淡的光亮,失焦的雙眼。
"小峰……"吉珠嘎瑪湊過去,輕輕叫了一聲,抬手在他的臉上溫柔的撫摸。
林峰眨了眨眼,失焦的雙眼慢慢凝聚,彙聚在了他的臉上。
"沒事了。"吉珠嘎瑪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吻,"沒事了。"
林峰的嘴唇開合了兩下,吉珠嘎瑪俯下了身傾聽,斷斷續續的氣聲,"任……務……"
吉珠嘎瑪忍了很久的淚差點落下來。
這個男人,都到這個時候了,醒來後第一句話怎麼還是任務?
不過……這不就是林峰嗎?自己一直愛著的男人。
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夠清楚自己的立場,為了軍人的身份而活著。
吉珠嘎瑪撫摸著他的頭頂,盈了淚的眼閃爍著細碎的光澤,然後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一抹淺笑,點頭。
在林峰的耳畔輕聲說道,"第二次他們只攔下了一枚,另外一枚命中目標了,放心,任務順利完成,大家也都順利分散隱蔽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會合。"
"珠……子……"林峰輕淺的聲音傳進耳畔。
"嗯,我在。"吉珠嘎瑪輕聲應著,退後了一點,再才看到了林峰的眼,鎖在自己的臉上,默默的看著,吉珠嘎瑪無法分清這是茫然還是專注。
"珠子……"這次的聲音清晰了很多,穿過氧氣罩清楚的落在耳膜上。
吉珠嘎瑪的目光柔軟到不能再柔,"我在的,在這裏。"
"我……做了個……夢……。"
"嗯。"
"有你……"
"嗯。"
"如果……我會去……找你……在一起。"
"嗯。"吉珠嘎瑪眉心一蹙,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一章的時候,不止一次想讓林峰掛了,總覺得周莊夢蝶,噩夢驚醒後的林峰一定還會和珠子有一段情緣,而且是林峰追著珠子跑。
但是忍住了……果然還是親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