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一位到底是少根筋、和姊夫一樣是科學控,還是真的不怕,就不得而知了,希望哪天他上廁所,有老太婆隨侍在旁替他抽衛生紙,或是有一群「人」在他家搶食,發現買的便當還沒吃就在他面前一樣一樣不見時,他還能自我說服—房子老了!
只不過真的很奇怪,這里的永久住戶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惡作劇的手段很輕微啊!
一進到辦公室,劉蓮就看到自己的桌上擺了幾朵紅玫瑰,還不知道是誰送的,周美怡就臉帶暖昧的問︰「嘩,以為謝光了的桃花又開啦?」
「放心,不是什麼愛慕者送的!」又不是不知道有人在她背後說她是聶小倩,這個傳聞的殺傷力不會比這女人是個蕾絲邊低。
所以,除非又有什麼新進人員,或是沒听過這傳聞的,才會有人追她。
「這花,不會是你的新鄰居送的吧?」
「誰?」
「白玹燁。」
劉蓮試著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一位干麼送她花?「他啊……哈哈哈,過度驚嚇,還在努力回神。」
「他、他終于也撞鬼了嗎?」周美怡臉上閃動著八卦人的好奇。
「不是。」她和白玹燁住同一層樓,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可是他們很少同進同出,因為一個騎摩托車,一個搭公車。可今天白玹燁可能昨天又為了上面交給他的工作熬夜,睡晚了,搭公車鐵定遲到,于是她提議載他到公司,結果、結果—
上班尖鋒時間,她就在熟悉的巷子轉了又轉、繞了又繞,三不五時重新回歸車陣中穿梭,左超一部小轎車,再超一部公車……她覺得很平常不過,結果那個人……哈哈哈,由後照鏡看他,他嚇得臉色慘白,緊抓著車尾手把,三不五時慘叫幾聲,己經分不清楚他那頭在風中飄揚的發到底是被風吹的,還是嚇到豎起來的。
「那位先生以後恐怕不敢搭我的機車了。」
「嘖!你那像一堆鬼追在後面的「幽靈機車」,沒幾個人敢搭好嗎?」她也搭了一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什麼叫幽靈機車,是我朋友的愛心車好嗎?」
「你朋友真凱,出個國機車就任你使用,還說壞了就扔。」
「那個人是我國中同學,也是以前的老鄰居,是對我不錯啦!」當初趙康強說要借她車時,她是覺得有些怪。
「可能是愛面子、耍凱吧?」
「喂,哈啦了那麼久,你還沒跟我說,那束花到底是誰送的?」
劉蓮在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拿起花束,抽出底下的小卡片,里頭有一張栽小的傳真紙,俊秀剛勁的字跡寫著—
劉蓮︰
此時倫敦氣溫六度,街頭的花店擺了桶玫瑰,很自然的就想起了你。
請秘書送束花給你,願你平安、愉快。
方書寧
周美怡硬湊過頭來看卡片,然後搖了搖頭又嘖嘖怪叫,「越洋示愛吶!就說他喜歡你!」方書寧啊,要是這一位她就舉雙手雙腳贊同!龜準的三高男,前途無量,而且似乎頗潔身自愛,沒听過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緋聞。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好朋友。」
「我覺得方特助是喜歡你的。」這個女人是裝傻還是真的遲鈍?她不知道方特助是黃金單身漢、公司里未婚女職員眼中的軍之一嗎?
「你又不是他。」
「你以為一個對你沒興趣的男人會大費周章的打越洋電話要秘書送花?會在異國散步時看到花就想到你?氣溫幾度都要跟你報告?告訴你,當小說這麼寫的時候就知道,這男的淪陷了。」篤定、太篤定了!
說不過這滿腦子羅曼史的好友,劉蓮失笑道︰「是是是,你說什麼都對,只是不知道小說有沒有告訴你,當這男的淪陷時,那個女的的反應是什麼?」
「當然也早就淪陷了,只是礙于矜持不肯顯露心跡,就等男方也淪陷,共浴府河嘆。」
劉蓮大笑。拜托,她早就淪陷了喔?最好是啦!
這樣也可以會入公式?她以為感情是這世上最沒道理、最沒有公式可尋的呢!
兩人交談至此,白玹燁才蒼白著一張臉,一副驚魂甫定的模樣,慢吞吞走了進來。
他有些尷尬,又無從惱起的表情讓劉蓮直想笑,看著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她回頭對好友說︰「雖然很想滿足你的幻想,不過呢,那個早己淪陷,等著心上人一塊淪陷的女人一定不是我,你看我是那種確定自己心意卻又會故作矜持的人嗎?更何況,我瞧方特助身邊似乎不缺少那種擺明己淪陷的女人,你要我再插一腳嗎?」
她自認不是什麼肉食性動物,她很草食的,要她去和一群肉食女搶一個男人?
太血腥了,她主動棄權!」一群女人圍在一起搶東西時,搶贏了你不覺得很榮幸?」
「不會,那鐵定是跳樓大拍賣!」
「你你你……」像方特助這樣的三高男喔,說是跳樓大拍賣?!厚,像這種貨色,搶不到的才會想跳樓啦!太不識貨了!
「現在可以滿足的回去上班了吧?」她和方書寧只是朋友,她很確定彼此間沒有什麼暖昧。
「噴!」周美怡訕訕然的回自己的座位。
八點半的上班鈴聲響起,辦公室恢復一片安靜,直到林主任走了進來。
「各位同仁,為了公司創辦六十周年紀念日,每個處室必須提供一個娛興節目,是具比賽性質的,要參加三次淘汰賽,前三名的獎金不錯,第一名十萬,第二、三一名,分別為五萬、三萬,而且要在紀念日那天表演。老總喜歡魔術、舞蹈,盡量朝這方向設計!」
「自由報名嗎?」有同事問。
「我個人比較傾向自薦或推舉。」林重和看向劉蓮,才一眼,劉蓮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事了。
她先下手為強的舉手。
「我推薦白玹燁。」她這人最不愛出鋒頭。
白玹燁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我……」
林重和說︰「好吧!我本來要推薦劉蓮,而她推薦白玹燁,就你們兩人代表我們這個課室。各位有異議嗎?」
部屬們對他的話報以熱烈的掌聲!
要知道,大公司的文化就是,當上司要整一個人,都已經把人綁到崖邊時,部屬們要懂得不吝于借出手腳,更何況這種和升遷無關,屬于娛樂性質吃力不討好的差,他們也樂得有人當替死鬼。
可惡的阿舅,就會欺負自家人!劉蓮咬著牙陪笑。現下可好了,原本只是想把麻煩差事丟給好欺負的家伙,現在反而是兩人成為生命共同體了。偷看了下白玹燁,呼,臉色更不好看了!
欸,這位先生的好脾氣是出了名的,如今臉色這麼難看,可見是真的生氣了。
厚,不過是被她拖下水而己,臉有必要這麼臭嗎?
現在,該怎麼讓這位好好先生息怒?
白玹燁真的生氣了!
以往他有著不懂的中文字就會拿來問劉蓮,可今天一整天,他都舍近求遠的去問周美怡,半句話也不跟她說,甚至晚餐時她主動開口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飯,他雖不至于不理她,但也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我在忙。」
辦公室的人在人點左右都走光了,只剩白玹燁和劉蓮,公司響應節約能源,辦公室內的照明只留了一半,白玹燁的位于處于兩排照明的中間,在燈關了一半後,就他的位子而言顯得暗了些,而他臉上的線條在光影對照下更顯深刻。
燈光下的那個人好像有點陌生。白玹燁給她的感覺一向溫和害羞,可為什麼此刻的他給她一種莫名的距離感?冷漠、精明、強勢……方書寧,對!他此刻的感覺讓他想到方書寧那種企業菁英。也許,比他更甚。
明明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啊!
「喂,你真的、真的不會餓喔?」劉蓮展現了誠意。
「我在忙。」
「你為了早上的事還在生氣?」劉蓮將椅子滑向他。
「喂,那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過是個表演,就、就隨便弄弄,也許我們第一輪就會被刷下來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上只是想隨便找個人頂替,現在會被拉下水和我綁在一塊,並不在你的預期中。」
劉蓮笑了笑,坦承,「所以說這叫害人害己。可是,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了。」臉還是臭臭的。
「只是這樣你就生氣了?小里小氣的。」
「我只是個新人,光是工作內容就己經讓我喘不過氣,哪來時間去做其他事?」她以為他氣的是這個?才不!不喜歡是真的,可他不會為這生氣。
看了眼供在她桌上水瓶里的紅玫瑰,眼神不屑。不是情人送的,她也可以這麼寶貝?
「就跟你說娛興節目只要隨便做做就好,不必太認真,至于你的工作—」算了,跟他說隨便做做,他大概要擺臉色給她看。
「就盡力而為。」見他默然不語,臉色沒再更黑,知道他火氣稍降了起了她說︰「你的肚子就真的一點也不餓??」
「我今天的進度還沒做完。」
進度?湊過去看了一眼他排好的進度表,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他一眼,她那大刺刺的動作差一些擦上他的唇,白玹燁閃得有點狼狽,閃不掉的卻是心跳的加速。
「憑你的速度,這個起碼也要忙到凌晨三兩點吧?」少根筋的女人根本沒發現自己不經意的動作已挑動情愫。
「差不多。」白玹燁一面說話,手一面在鍵盤上移動,心里有些悶,這賊得像狐狸一樣的女人,有時神經真的很大條!稈波動的心緒拉回工作上。
「林主任還交給我一個東西,要我在明天前想出大綱,打成固定格式後交到他桌上,如果他覺得不錯再正式提案,交企劃書。」
劉蓮有些訝異于主管對他特別看待,就一個尚未通過三個月試用期的新進員工而言,阿舅卻是用訓練專業人員的方式在訓練他,可見他極欣賞他。
要他事情做一半就休息吃飯,他一定不肯,她只能想想自己有什麼方法可以幫他。
「關于林主任交給你的東西,你想好大綱沒?」
「我擬了草稿,還沒打成格式。」
「我幫你。」
「你不是說你的英文很破?我的草稿全是用英文擬的。」里頭有很多字匯是較艱深的官方用語。
「再破也就像你的破中文而己。」
「那就不必看了,就算你用視線把紙燒出兩個洞,也不可能忽然福至心靈,突然看懂。」
唆這麼多做什麼!劉蓮手一伸,「拿來。」
白玹燁將草稿交到她手上,就見她大略翻看了一下,拿了支鯊魚夾將長發輕挽,在自己的電腦上開了一個新的擋案,雙手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打。
餅了一陣,好像也沒多久,就听辦公室的印鬼機傳來敢動列印的聲音。
「吶,你看著我翻譯的怎樣?有些用語我稍微潤飾了一下,你用的那些太正式了。」
白玹燁苦笑道︰「你忘了,我看不懂中文。」
「要不你看,自己的草稿,我修改的部分有用紅筆圈起來,寫上我修改的語匯。」他在看草稿時,劉蓮硬湊過去接手他的工作。
「喂,那是我的工作,你……」
「我餓了,不想因為你不吃餓死!還有,別叫一個等了你三、四個小時準備一起吃火鍋的人自己先去吃,否則,難保我在餓死之前不會先宰了你泄恨!」
橫了他一眼,正好對上他凝視的目光︰「看什麼,告訴你,我已經展現出很大的誠意在道歉了。」她一面說話,還能不耽誤工作。
她別扭的態度讓白玹燁直想笑。她對他這個朋友是挺在乎的。
看過劉蓮潤飾的草稿後,白玹燁不再相信她說英文很破的事,她其實有很不錯的英文造詣,用的字匯合宜,遣詞用字有相當的程度。
起初他還專心在看手上的草稿,可耳邊的鍵盤「噠噠」聲輕快而悅耳,他抬起頭來看電腦螢幕,這一看讓他愣住了。
「你……你為什麼不看資料亂打?」難怪速度快成這樣。
「誰說?我背下來了,而且第三十頁和三十一頁的不同,只有在八、九月,而十一月的資料也只有些許不同。三十一頁和三十六至四十二頁也只有少數不同,只要記住不同之處,把相同處不斷復制,這樣速度就很快了。」她表情輕松,說話的口吻也帶著平時在調侃人時的玩味,在別人看來傷腦筋的工作,她卻能輕松完成。
動作俐落、能力一流,千手觀音再現!
不一會白玹燁要忙到一、兩點的工作,她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按下列印鍵,劉蓮一點也不淑女的伸了個懶腰。
「啊,好久沒這麼認真了!」
白玹燁為她倒了杯咖啡。
「辛苦了。」他的語氣維持得四平八穩,心中卻是難忍喜悅,他很久沒有這種興奮感了,想必伯樂找到千里馬時,也是這種心情吧?
劉蓮吸了口香濃的咖啡。哎,那麼久沒使過力,還是寶刀未老啊。
「你的做事能力這麼強,為什麼始終……」他斟酌著字眼。
「你未說完的話八成是—為什麼沒有上司賞識?要不就是,為什麼不好好友揮一下??」劉蓮頑皮的笑著眨眼,「白玹燁,咱們雖然認識不深,但是,你覺得我是當主管的料嗎?」
「不是。」她對工作太過隨興、漫不經心。
劉蓮不在意的一笑。
「我可以老實的說,本人胸無大志,也不認為這種懶性子是當主管的料。既然不想當主管,我這麼努力做什麼?」
「我倒是覺得,升不升官、當不當主管是其次,既然都領了一份薪水就該努力。」就他觀察這近兩個月的時間,她經常在混水摸魚,上班不是在偷打純、上網當農夫、牧場主人,就是上網購物。在利達能過得這麼逍遙,也真是她的造化。
「我哪兒不努力啦?」笑咪咪的質問。
「在上班時間內,你摸魚摸得過火了。」
「我每次都有把上司交付的工作完成,進公司這一年來不曾有過失誤,而且我不曾以加班名義混水摸魚,「詐領」加班費。就拿我們倆來說,如果咱們資歷相同、薪水一樣,可你得花一個星期才勉強完成工作,我只用兩天,甚至一天就可以做完,這多出的時間,我干麼不能隨心所欲的運用?」哎呀呀,逗著這小弟弟玩真是太有趣了,他的臉上居然會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欸,別這樣看我,像利達這樣的公司不會允許米蟲的存在,所以該完成的工作,我沒少做過!所以我說,有時「無能」只是掩飾「無所不能」生摸魚,也得要能力一流才有時間摸魚啊。」
這人真的很好玩啊,平時很好欺負的,可一提到工作上的事就認真執著到像頭牛,她要是大老板也會喜歡這種員工,施點小惠就足以讓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你這是浪費自身的資質。」千里馬寧可被誤以為駕鈍也不顧當千里馬嗎?
劉蓮笑了,她的笑容卻有些別人難以察覺的澀意。
「我覺得,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日子會好過些,這個地球絕不會只繞著一個人轉,像利達這種大企業,有才能的人何其多,我不必急著表現什麼。」她比較在意的是如何輕松過日子。
白玹燁那雙墨色夜眸閃著晶晶亮亮的神采。
「咖啡,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了,去吃飯吧,我真的快餓死了!」回自己座位稍作整理,劉蓮看著那三朵開得正美的玫瑰,心情大好,湊近臉嗅了嗅。
「好香喔,這玫瑰好美!」
「男友送的?」
「不是,我朋友送的。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有男友了?」劉蓮甜笑。
「那個朋友真有心,對不對?我並不認同美怡說的,他是在追求我,可有個這麼貼心又浪漫的朋友,我很感動。」
白玹燁那雙桃花眸微眯時射出了銳利鋒芒,好心情頓時掃個精光。
「女生真的很奇怪,不是情人送的花也收得這麼開心,你這種貪小廣宜的個性要改改才好。」
「貪小廣宜?我嗎?」劉蓮有些錯愕。
「你以為一個男人會越洋送一個女孩子花,做這種會令一堆女孩子們感動的舉動,就真的只是把你當普通朋友?那他為什麼不送秘書、不送其他女同事、不送周美怡,而只送你?」這人平時精明得要死,怎遇這種事就傻了?
「我和他交情不同!」
「別把每個男人當冤大頭,當男人開始送女人禮物時,心里多少有了計較。」
這人怎麼用詞越來越刻薄了?!「我朋友又不是你,他才不會計較這些。」
「你的朋友是君子,只有我是小人,是這樣嗎?」
「你愛對號入座隨便你,我可沒這樣說。」
白玹燁心里有個聲音在阻止他往下說,畢竟自己又不是劉蓮的什麼人,管這麼多做什麼?更何況,他又憑什麼管她?他一向自制力極好,也不好管閑事,可這回脾氣來得又快又大,擋都擋不住,反正就是不痛快、不說不快!「有一份研究說,當一個男人送一個女人的禮物堆起來比這個女人高時,足以讓這女人把自己變成禮物回饋對方。」
「那是哪個人的爛研究?如果對方第一次送禮就送一只比我高的長頸鹿,我也要把自己當禮物送他嗎?莫名其妙!我告訴你,我這樣一點也不貪小廣宜收禮物我還著是誰送呢!反倒是你,才是小里小氣,肚量怎這麼狹小!將來誰當你女朋友誰倒媚!」這個好好先生有病,今天就是看她不順眼就是了。
「今天要是有個女生替你男友帶便當,你有什麼感覺?」
「這不一樣吧?」
「哪里不一樣?因為一個是花,一個是便當??」
「誰在跟你說這個?我還沒有交男友,為什麼不能收異性的花?」
白玹燁看了她一眼。
「說的也是。」他太失控了,真的要好好冷靜一下才行。
「好不容易忙完了,我有些累了。」
「啊?」
「我想回去洗個澡,然後睡覺。」
「先吃飯,然後洗澡,再睡覺。接著肚子暖烘烘才好睡。」
「我要直接回去洗澡睡覺。」
「先去吃飯。」
「我不餓。」
「你你你……」
「我要回去睡、覺!」
劉蓮又餓又氣,咬了咬牙。
「你,算了,我們絕交!」
「從沒有過什麼交情,哪來的「絕交」。」
這個人,這個可惡的小缸臉,可惡!
加護病房里儀器「滴滴滴」的響,藥劑順著點滴管線無聲無息的流入患者身體里。
年老的患者原本威風凜凜神情在這些生病的日子里蒼老了許多,不可一世的模樣己不復見,高大威武的身形也因病痛消瘦不少,無暇染色的發回歸花白,更顯老態。
躺在病床上的老者雙頰凹陷,幾乎沒人看得出,他就是兩個月前仍 叱商場的利達總裁藍德雄。
宿疾並發了敗血癥,讓他高燒不退,在生死邊緣徘徊了許久,直到最近一個星期情況才穩定下來。
有人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一樣高大的身材,身著無塵衣、帽,臉上戴著口罩。
這種凌晨時分會來探望他的只有一個人,藍德雄心下明白,輕輕的開口,「回來之後,適應的還好嗎?」他知道兒子回來後曾多次探望他,可他不是昏迷,就是口不能言,這算是兒子回來後,兩人第一次說話。
斑大的男子挪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很好。」
「這回又隱身到哪個部門?」
露在口罩外的眼帶著笑意。
「一個有趣的部門。」
「之前你隱身別的部門,改了姓、改了名,就不知道你這回又怎麼個玩法。」
這個兒子真的很適合當間諜,明明是只有心計的狐狸,偏偏長得一張清秀柔和的臉,牛仔褲、襯衫、球鞋上身,說他是大學生完全沒人會懷疑,打扮更年輕點,連高中生都說得過去,有誰能知他己三十三。
「我這回用了媽咪的姓,名字倒是延用。」
難怪把他「送進」公司的丘總含蓄的說,這回「收斂」多了,只延用他媽咪的姓一白。
唔,是收斂多了。
話題導入正題。
「五人小組給了什麼問題刁難你?」
沒多提,他說︰「我能處理。」
「讓我猜猜,是那棟問題一堆的大樓吧。」
「醫生叫你多休息,不要憂東憂西的,你又來了!」
藍德雄嘆了口氣。
「沒事。偶爾動動腦,遠離阿茲海默。他們倒是給了顆燙手山芋。」想到那棟樓他也很無奈。
「當年買下之後,我還覺得撿到寶,後來才知道,不能太相信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他不是個迷信的人,所以當年那棟樓以幾乎賤賣的價格還是一再流標時,他刻意再壓低價,最後以低得驚人的價格購入。原本想說打掉重建成商業大樓,可無論是賣掉,或留下來使用,價值都不可同日而語。
誰知道那才是惡夢的開始。
「那棟樓也許沒外傳的可怕。」
藍德雄臉色一變,皺著眉,「小孩子不懂,你可別給我住到里頭以身涉險!那房子是真的有問題。」一向鐵齒的他都不得不承認那房子很有問題,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可不可怕!
買下房子的那年,他因為想破除迷信,曾經和幾個朋友喝酒助膽進去過那棟樓,還說了一些不禮貌的話,雖然當下沒看見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事,可兩個朋友在那之後卻遭遇橫禍。
而他則在那之後,每晚都夢見一個老婆婆和兩個小孩來找他,實在是煩不勝煩,不迷信的他只得在不得己下采用不科學的方式,這才阻止了老婆婆和那些孩子繼續出現在他夢里。
這臭小子可能沒想過,為什麼那棟樓的住戶少到只怕不到十人,為什麼他還任由電梯這樣上上下下的浪費資源?是因為他答應那兩個小孩,不會停掉電梯,他們才不再糾纏他。
之後拆樓的事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了事情,他這才放任大樓空廢。
嘆了口氣,藍德雄回歸他最在煮的事。
「你不會住到里頭了吧?」
「沒有。不過,我有找人探探虛實。」
藍德雄松了口氣。這五人小組八成明白他找兒子回來接班的意味濃厚,這才擔心權益受損的先下手為強,只是那棟屋子的問題由來已久,居然把它扔給一個年輕小共來處理?這五個人倒是難得一個鼻孔出氣。好個連絡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
幾年前他的確是有意在這五人和兒子中找接班人,可隨著這五人之間互相攻汗的情形愈發明顯,再加上他們在集團內的表現和金融風暴時的處理方式不如預期,兒子在海外的作為更顯一枝獨秀,令人贊賞。
兩年前就有董事提議找兒子回來接班,他卻是因為和兒子在經營方式的理念不同又大吵了一架,這才否決這項提議。
但,這場病讓他放下了很多,也重新審視接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