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糾結的論文

位於美食街西南角的這家韓式烤肉算得上是老字號了，雖然店面是舊了些，但每日客滿迎門的場面足以說明它地道的口味。

我和席陌燁去得有點兒晚，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了將近三十分鐘才被服務員叫到號。由於碳火的關係，店裡顯得很熱，我乾脆地脫掉外套搭在旁邊的椅背上，挽起T恤的袖口，毫不含糊地將端上來的肉片丟到鐵絲網上。

和其他桌相比，我和席陌燁要安靜許多。我左手拿著夾子將烤得半熟的肉拎起，然後用剪刀將它們剪成小塊，碼好繼續烤。席陌燁眉頭微皺地看著我不算嫺熟的動作，一臉「你到底能不能行」的樣子。

「放心，我烤肉的技術很不錯。」將烤得金黃的肉片丟到他的碟子裡，我很認真的「辯白」著自己的技術，「嘗嘗，這家的烤肉很好吃。」

席陌燁將蘸了醬汁的烤肉送進嘴裡，隨後滿意的點點頭，「不錯。」

那是，也不看是誰推薦的，絕對錯不了。

「對了。」將肉片放在鐵絲網上慢慢烤著，我也自顧自的吃起來，「下周我不出去玩了。」

「怎麼了？」拿過我手邊的夾子，翻動著網上的烤得一面金黃的牛肉，席陌燁抬眼看著我，貌似問得不太經心。

「週五交市場營銷的論文，這周有得忙了，週末我想補覺。」說到這個論文我還真沒有什麼頭緒，心裡琢磨著回去上網找幾篇參考一下。

「嗯。」將大麥茶倒進我的杯子裡，席陌燁用紙巾擦著沾了點油漬的手，「怎麼樣，有譜沒？」

「差不多，回頭再找找資料，應該沒問題。」雖然心理沒底，但我還是底氣十足地Say「No Problem」。如果連篇論文都搞不定，還不得讓他笑死。

「多找些資料，寫得漂亮點兒。」見我頗有信心的樣子，他笑著用茶杯碰了下我的，以示鼓勵。

原本計劃著週一週二將掛在榜單上的文要求更新的部分補齊，週三找資料，週四寫完，週五下午上交。可誰知道計劃沒變化快，營銷老師週五要出差，讓我們週四早上8：00將論文交上去。等我打開郵箱看到這份通知急件的時候已經是週三淩晨3：30了。剛補齊章節準備睡覺的我頓時騰起一陣火。

靠，有沒有搞錯……26個小時搞定一篇論文，這不是開玩笑嗎？可氣憤歸氣憤，這也怨不得別人，畢竟我浪費了兩天時間寫小說去了。重重地嘆了口氣，心裡被這封「催命」似的急件壓得煩悶，我認命地給自己沖了一大杯咖啡，做好了夜戰的準備。

不知道是因為睡眠不足腦袋遲鈍還是什麼別的，下載下來的資料我竟一點兒也看不進去，三五分鐘過去了，眼睛仍然停留在開始的那幾行上。我煩躁的抓著頭髮，思維完全停頓。

一咬牙，我拿出手機定了鬧鐘，然後洗了把臉倒在床上就睡，只有四個小時的睡眠，我可是一秒也不想耽誤。

心裡擱著事兒，這四個小時睡得也不安慰，迷迷糊糊的都是論文那些事兒，亂七八糟地拼接不全的畫面，所以在鬧鐘叫醒前半個小時，我就自動醒了過來。

洗了把臉，也沒什麼胃口吃東西，所以直接打開電腦開始看資料。其實寫論文本身並不難，論點論據也很好找，但問題是資料的數量太多，看完了再總結起來那就真是得費不少工夫了。

雖說現在網路發達，找論文資料再容易不過了，但也不等於你就能照葫蘆畫瓢的往上搬，老師們可聰明著呢，隨便的百度一下就知道你抄了哪篇文章，所以信息發達的同時利弊也是相等的。

好在我週一的時候趁閒理了個大綱出來，多少能節省一點兒時間。說實話，市場營銷這門課我是學得不甚明白，作為一門選修課說白點兒就是混個學分，你到底學明白多少除了你自己根本沒人在意，只要期末能將試卷答滿就算妥了。

別人都說「重壓之下出成績」，可放在我這兒根本不管用，壓力越大，我越寫不出個所以然來。一目十行地將資料掃完，將用不上的直接關掉。大體心理有個概念就開始往大綱裡添內容。

寫小說卡住的時候，我經常鬱悶地想：寫論文多好，肯定比我在這兒想破腦袋容易。可真到寫論文的時候，我又覺得寧願卡著寫小說也比搞論文這種邏輯理論性級強的東西強。

悶著頭整整趕了12個小時，連藥理學的課都翹掉了，這才碼出了一份基本還看得過去的論文。先不說它質量怎麼樣，至少算是完成任務了。

趴在床上舒展著坐了一天有些痠疼的腰，我從床頭的櫃子裡翻出面包慰藉一下飢腸轆轆的肚子。實在是沒什麼力氣出去吃飯，中午也只是開了一包餅乾將就了。雖然「成品」是出來了，但我心中的石頭還是沒放下，我知道這趕出來的東西還存在著問題，只是沒什麼情緒去整理，至少也得讓我先休息一下。

面包啃了一半，一陣敲門聲迫使我很不甘願地從床上爬起來，因為起得太急，眼前出現短暫的黑暗，我揉著突跳的額角，踩著拖鞋去開門。

「在幹嘛呢？」席陌燁雙手插在衣兜裡，臉上帶著笑意。

「剛弄完論文，進來吧。」和他的神采奕奕相比，我就覺得自己越發憔悴。趴回床上抱著枕在頭上的枕頭，我睏倦的閉著眼睛。

「通宵了？」

「沒，早上的睡了一小會兒。」雖然沒睜眼，但床邊的凹陷感足以讓我確定他的位置，「你怎麼來了？」

「公寓停電了，回寢室住一晚。」

「哦，你要喝什麼自己弄吧，我就不招待你了。」眨了眨眼，精神缺氧的我根本沒有待客的熱情。

「這是你寫好的論文？」指著依然留在Word文檔狀態的電腦屏幕，席陌燁問道。

「嗯，突然讓提前交，我趕了一天了總算搞定了。」

「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這個提議真是太人品了，我重重地點了下頭，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可能有很多問題，我還沒來得急檢查呢。」

其實我寫東西很不喜歡讓熟人看，從小就有這個「破」習慣。小學寫作文的時候只要家長一靠近，我就下意識地用手蓋住本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麼，大概是怕被說寫得不好、幼稚而丟臉吧。

所以後來我也就習慣地說一句「寫得不好，將就看吧」。這樣在被說「寫得不錯」的時候還可以小小的驕傲一下，而在別人說「寫的不好」的時候也不至於太尷尬。

聽著鼠標滾軸滾動的聲音，等待著席陌燁看完後的評價。其實我的情緒很容易被波動，一句負面的評價足以讓我鬱悶好幾天，我倒不期待他說我寫得好，只要別太糟糕就成。

「真是不知道怎麼說好了……」推開鼠標，席陌燁轉過椅子看著我。

「很糟糕？」果然……

「太亂了，論點不清。而且詞句沒有說服力，缺少專業感。」席陌燁搖搖頭，拿過桌面上的紙和筆，「唰唰」地寫著什麼。

不知道要如何反應的我有些木訥地坐在床上，完全呈現出白目的狀態。雖然話是不太動聽，但我並不認為他說的有錯。寫了太久記敍文的我，開始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好像不知道議論文應該如何下筆了。

沒一會兒，席陌燁將寫好的紙遞給我，上面很細密的排著要寫的內容、順序和側重點。

「按照這個寫，論文裡的東西都可以用，但你得寫得有說服力一點兒，順序也重新排一下，這樣比較明瞭。」

看著他總結出來的提綱，原本混亂的條理豁然開朗。我不得不承認，照它寫出來的論文絕對比我那個要論得明白。

聽從了他的意見，我揉著酸澀的眼睛坐回電腦前重新整理。照著這個思路寫出來的論點的確很具有專業性，因此我的自信心也稍稍提升起來。

寫完前兩部分，席陌燁放下從我書架上抽出的書，靠過來看著我的成果。

「這裡不對……」

「這個觀點沒體現出來。」

他說不好，我就調頭再去改。然後他在看……再改……再看……來來回回折騰到十點，第一部分還是沒讓他滿意。

我這人就算耐心再好，也經不住這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打磨」一個問題，而且在我看來，這一部分已經不錯了。

有些不甚高興的看著他，「再這麼返工下去，明天就交不上了。你還是讓我自己寫吧。」

見我臉色沉了，席陌燁聳聳肩，坐回床上，「隨便你。」

沒空理會他是不是不高興了，先把這東西搞定才是關鍵。席陌燁總結出的提綱只要加上些論段就已經很出彩了，而我又不是很苛求的人，只要感覺能過就可以了。

將近零點，我打下了論文的最後一個字，這對我來說已經是極限，再讓改我也改不出什麼東西了。用腦過度加上睡眠不足，我的頭疼的厲害，現在只想著趕快睡一覺，明天交了論文就算解脫了。

「寫完了？」抬起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表，席陌燁瞄向我。

「嗯。」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按著痠疼的脖子。對於這篇新鮮出爐的論文，就我估計怎麼也能得個B。

席陌燁起身將書插回書架，方才還一副「你寫吧，我不管了」的架勢，現在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坐到電腦前，將我寫的東西又看了一遍。

趁他看論文的工夫，我走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可一出就迎上了席陌燁不佳的臉色。

「怎麼了？」

「你究竟是怎麼考上大學的？！」席陌燁鎖著眉心，說話的語氣不善。

「嗯？」我愣了一下，對他的問題有些茫然。

「你要是用這個程度給我的好想法摸黑，那你還是不要用了！！」

聽了他的話，我心理騰然的升起一陣委屈和煩躁。我熬了一天糾結著將它寫完，然後在你的意見下大改特改，還得順著你的思路你的要求反覆的磨。我是很感謝你幫我理出思路，但並不等於我就得併合你的完美主義。我就這水平，再繼續也不見得能有多Professional，以你的標準來要求我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分了？

委屈地強壓著心裡泛起的酸楚，我也不是沒努力的混寫的，我也是每一步都盡力的按照你的要求總結了。當我辛苦了一天，不但沒換來一句「辛苦了」，還要接受著這種完美性的指則。

由於精神欠佳，我的火氣也飆了上來，「我已經盡力了，達不到你的要求難道就是我的錯嗎？！我沒你那麼有厲害，如果幫不了忙從開始就離遠點，別特地站在旁邊說風涼話！！！」

我很少這樣說話，甚至連發火都很少，除非是真的把我惹急了。現在我根本就不想談「論文」兩個字，只想好好睡一覺，等我醒了再說。

由於我的氣話，屋子陷入了沉默。席陌燁坐在椅子上，我則靠在床尾。僵持了將近一刻鐘，席陌燁拎過外套一句話沒說的離開，隨著房門「哢」的一聲關合，屋子又恢復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