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赤劍革天

　當又一名精英狙擊手被放翻後。龍太陽和虎清蘭對望一眼，雙人都明白到，這次大概是遇見了最棘手的那種任務目標。

　龍太陽自己也是世界上數得著的頂尖好手。但在城市戰中，最頭疼的就是視距外的敵人冷不防的狙擊。

　如果剛才那名少年敢留下來與他們夫妻杠正面比斗，就算再怎麼強悍，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打破他與虎清蘭的聯手圍剿。屆時只要在通訊頻道暗示一下，另二名精英狙擊手“鬼牛”、“死亡射手”找機會來個交叉火力，絕對有九成九的把握拿下目標。

　但這李譜以雷霆之勢突襲後，一旦不得手，居然轉身就走，繼續以本身的優勢對付他們的薄弱之處。頗有點毛派游擊里“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意思。

　沒多久，通訊頻道中傳又來了最後一名狙擊手“死亡射手”的求援聲，奈何“俠膽雄獅”奎恩他們此時顯然也陷入了激戰，暫時無法再分兵出來支援。

　“……厲害。”與李譜初次交手的龍太陽，簡直感覺是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只是硬邦邦的實力比他在十八、九歲時要強出太多。他沉吟道︰“年紀不大，倒是頗有戰術才能。更麻煩的是他可能擁有“感官知覺”方面天賦的類型，而且水平不低，甚至可以在實戰中運用。”

　特殊反應部隊“最後防線”擁有這顆星球上幾乎所有強者與異常者、級罪犯等等情報的記錄。那些雖然數量上鳳毛麟角，卻擁有異于常人的天賦能力者，自然是包括在內。在最後防線內同樣為了這類人士做出了分類分級。

　“感官知覺？”虎清蘭睜大眼楮，“不可能吧。擁有感官能力的人我也見過幾個，地獄小隊里就有這樣的人才。但全都是在精神集中的冥想下進行感知，能在高運動的實戰中感知幾百公尺外目標的我還沒見過。更別提還能把體能也鍛煉到這種地步的……”

　“但唯有這一個解釋最合理。”龍太陽冷靜地回答︰“否則以“寒冰”他們的專業水準。就算是我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確定他們的具體位置——而且是三次！別忘了，我們的埋伏也被看穿了。”

　虎清蘭嘆道︰“那怎麼辦？”

　“暫時放棄這個目標。回去支援奎恩他們。”龍太陽非常果決地回答。別說是他，就是任何具備相關專業經驗的人，都不會在短時間內無法搞定的目標身上浪費時間。

　一名丹勁級運動能力、又有情報優勢的目標。除非能夠數量優勢完全包圍，或由體能更強的級高手進行不惜代價的鎖定追殺，否則將其擊殺的機會非常之小。龍太陽自問方才的短暫交手，李譜表現出的體能爆力明顯比他強出一籌。加上“感官知覺”，只要李譜想游擊戰，他與搭檔絕對追不上。

　做出決定的兩人，轉身就準備重新前往被突襲的旅館。只是才走出一條街區，龍太陽就一臉慎重地止步。

　正前方的街道上，一名穿著樸素的深灰色中山裝、童顏鶴的老者，在皎潔的月華下持劍而立。老人的個子不高，身材也精瘦，即使蒼老也掩不住的清俊五官上，一雙銀眉下的眼楮里沒有多少老年人的溫和，反而滿是銅豌豆般的頑強。

　在龍太陽與虎清蘭的感覺，這位矮小的華老者在第一眼瞧見時，就給他們一種充斥天地的錯覺，仿佛無論是向前、向後、向左向右，都有一柄劍指著自己。

　在老者幾丈遠外，另一名地獄小隊的成員凱爾-馬克斯，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渾身還在時不時地散出　　啪啪的藍白色電流。

　“　　啪啪的小電人還挺硬氣。不過這能力麼，比起雷大壯那王八羔子可差遠了。”老者自言自語地嘟囔道。

　遠處的龍太陽瞳孔微微一縮，慎重道︰“您是“赤劍仙”姬老先生？沒想到“潛龍”的現任隊長沒來，頤養天年的前隊長卻來了。”

　華老者正是初代潛龍隊長，也是潛龍最早最利的一顆獠牙︰“赤劍仙”姬昊陽。數年前，在“最後防線”的布局下折斷的那顆“獠牙”，張謝宗的朋友，正是他的衣缽弟子。

　張家並沒有主動請他來援手。不過昨天還在北京四合院的他得到內部消息說“潛龍部隊”在海外展的重要成員張謝宗在比賽中徒手擊斃了莫比-迪克，他就第一時間用假身份趕來了東京。作為離休的軍方高層人士，他很清楚自從前所未有的“星舟事件”後，世界格局的劇變是風雨欲來，撕破臉是早晚之事。反正老骨頭一副，能解決對方幾個好手，也是給新一代的“潛龍”做點貢獻。

　听見龍太陽喊破了身份，“赤劍仙”淡淡地撇了一眼殺手夫妻，也不說話。這位參加過建國戰爭，不知道親手葬送多過少條人命的老紅軍，面對敵人從來不多言半句。

　——反正是要殺死的敵人，不是你落陰曹地府，就是我下黃泉九幽。干脆利落！

　老者抬起手中的中式古劍，劍柄赤紅，古樸暗啞的劍身亦是有奇怪的血色紋路，好似用千萬血火祭煉過一般。一握之下，更透出血色熒光。

　然後，他松開了手。劍身漂浮在空中。頻率獨特又無形的靈能，在他與劍之間如水流動。

　“不是吧……御劍術？還真成劍仙了麼。”虎清蘭面色微變，這是她從未達到過的境界。

　“是一流的精神干涉物質，而且還祭煉出了獨門的通靈劍意！逃不了！只能拼了！”龍太陽雙手一旋，摸到自己的額頭上，用特殊的手法施勁一捏。原本英俊的面目突然變得凶煞無比，看上去猶如換了一個人。

　這是不惜代價激自身潛能的武道秘法“狂神魂”，之後要萎靡很長一段時間，即使像他這樣的強悍體質，調養個一整年都不一定恢復得過來。之前龍太陽遇見李譜都沒舍得用。但此刻，面對“赤劍仙”，他毫不猶豫的就用了出來。

　不需要開口通知搭檔，爆出極限中的極限潛能的同時，龍太陽就朝“赤劍仙”狂奔過去，身子宛若離弦飛劍，周身勁力全部注入雙手五指。

　取勝的唯一機會，就是與老者埋身戰。

　虎清蘭雙手握住愛刀“十六月夜”，渾身精氣縈繞流轉，用“瞬閃”急奔，傾盡全力地保護龍太陽的側翼。同時和和激了底牌“狂神魂”的龍太陽一樣，也毫無保留地激了自己的底牌。

　她手中的兵器，狂涌出一股陰暗的負能量波動，與虎清蘭施展出“氣至外物”的技巧後灌注的生命精氣交融混合。這柄妖刀能在月夜中激出一種叫“月狂病”的精神波動，讓使用者暫時可以將自己的精神力轉換為類靈能的負面波動，形成念殺之術。

　用影流身法“瞬閃”，飛馳著的虎清蘭，周身浮現出了一群魑魅魍魎，精神念力構成的精靈鬼魅呼嘯著離體飛出，完全沒有距離限制，瞬間包圍在蒼老者的四周。

　這是以通靈器具的特殊能力，激出固有的負面精神波動。除了純度不夠高外，已經相當于借相第四境的“天魔化相之境”。

　借相五境，前三境是武道強者運用來強化自身氣勢、激潛能的技巧。但第四境開始就涉及精神力的高等運用的念殺幻術上。虎清蘭這一手，完全不同于武道，正是她的秘招︰月狂之態?夜行百鬼！

　虎清蘭心道就算百鬼幻象的強度無法念殺“赤劍仙”，能拖上一拖也是好的。可惜姬昊陽仿佛視這些鬼魅如無物。渾身的氣血運轉，洶涌的精氣狼煙噴涌而出，這些負能量產物，統統被生物電場瞬間蒸。

　赤劍仙簡直連一點點“不屑”都不屑于表示——老子是從不知道多少個尸骨成堆的戰場里爬出來的，當初睡覺可以枕著敵人的尸骸舒舒服服地睡到天亮。就這點兒可憐巴巴的負能量？你爺爺我整個人都是負能量的太祖宗！

　“革天，去罷。”面對這二位頂尖好手的沖殺，姬昊陽眉毛動了動，劍訣都懶得捏，右指隨便一畫。赤紋古劍登時化為一團血色驚鴻，飆射而出。

　劍銘“革天”。從抗日戰爭、建國戰爭、朝鮮戰爭、中印戰爭、越南戰爭、乃至隱秘不宣的一次次生死激斗中，踏著血火尸骨一路走到現在的蒼老強者，以革命血戰數十載、敢叫日月換新天的浩然霸氣，化為一式“革天劍意”！

　當姬昊陽一劍襲來時，龍太陽自問自己也是手上血債累累的老牌殺手了。但面對眼前的恐怖老兵，卻好像只是身上不小心染了幾滴血的稚兒般純潔。

　那是在漫長戰火中祭煉出的精神波動；是在伏尸千里中升華出的死亡殺意；是在一往無前的革命中孕育出的赤色怒火。所借之相，所化之勢，已非天地自然、更非神佛妖魔。而是滾滾紅塵、是人道滄桑！表面的御劍下，是以無情化有情的洗練劍意。

　“這老匹夫……得殺過多少人才變成這樣？”虎清蘭銀牙咬碎，猛地出一聲急嘯，沖到丈夫身前，手指的食指與中指夾著刀柄末端。生死壓力之下，劈出有生以來最強最快最極限的一擊！

　決勝奧義——六塵散魂無縫劍！

　霎時間，寶刀綻放成一弧在剎那間比彎月牙更清麗的流光。捕捉到了那道赤色驚鴻。隨著“　！”的一聲爆響，仿佛不是兩柄金屬武器劇烈對撞，而是一股凝練如山厚重如潮的強大神意，撞上了另一股破釜沉舟的悲願之志。

　接著，其中一股破滅了。無形的碎裂精氣好像煙花一樣爆散。

　與毫不留情的“革天劍意”硬生生拼了一記的虎清蘭，整個人好像被電殛了一樣。虎口不是欲裂而是已裂，撕裂的肌腱讓鮮血濺射出來，手中的武器都握不穩當，飛了出去，更斷成兩截。人也呻吟一聲，癱倒地上，被震得昏厥過去。

　但這一擊好歹給她的丈夫爭取了一點點時間，革天劍被轟得向上飛出數丈遠。

　開啟了“狂神魂”狀態的龍太陽，整個人周身鼓蕩起一層爆裂的罡風，每一步都令水泥地面爆裂開來，迅膨脹的力量也一步強過一步。最後氣勁貫通，注入十指，施展出“玄虎塇月，蒼龍摘星”。但這次不是擒拿錯骨的纏斗架勢，而是演化出一道惡龍凶虎，絞殺撕扯的酷烈拳意。

　面對接又接不住，逃又逃不掉的“革天劍意”，龍太陽只能傾盡所有，孤注一擲。就算要被你御劍殺死，也要狠狠的回咬一口，與其同歸于盡。

　可惜，他面對的對手，比他預估得更加棘手。

　初代潛龍隊長“赤劍仙”的修為已達御劍如意之境，卻不代表他這個在戰場打滾了大半輩子的高手，只擅長這種無驚無險的遠程戰技。

　——在年老後才獲得“赤劍仙”這個名號前，他最得意的功夫，卻是鍛體之術與掌法。其一，是擲象神通“大金剛神力”；其二，是掌法“霹靂神掌”。傳給他的衣缽弟子後，被其結合佛家功夫，化為“天佛大手印”，又將這二門傳給了與他很投契的小拳聖。小拳聖張噬與他的孫兒姬望月，整個華人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兩人，就是下一代擔任潛龍獠牙的種子。

　至于那名被國家關注了很久，叫李譜的平民少年，在能力上也完全有成為“獠牙”的潛力。不，或許並不是潛力。而是已經擁有了這等實力。

　面對龍太陽催谷到極限的殺招，姬昊陽不閃不避，渾身鍛煉到極致的老韌筋膜鼓漲，內外二罡同時爆，涌入右掌，用出“天佛大手印”的原始版本“霹靂神掌”與他對拼一記。

　兩人相加，足有千鈞以上的力道瞬間對拼之下，姬昊陽身子略微晃了晃，面上閃過一抹赤氣，腳下方圓半丈的的水泥地面，喀拉拉崩碎塌陷。龍太陽則被震退了數步，噴出一口鮮血。還來不及重振攻勢，再次化為赤色驚鴻的革天劍從身後飆射而來，截斷他的脊椎，刺破心髒。

　瞧著死亡後也只是半跪在地上的王牌殺手。姬昊陽也暗暗有些贊許，此人的丹勁功夫只是剛剛觸摸到外罡的境界，介乎于初階與中階之間。不過開啟了“狂神魂”，破釜沉舟下和他對拼的那一記，終究是讓姬昊陽感覺氣血不順，需要調息一番。

　若是沒有凝聚了他大半生武道與神意精華的“革天劍意”與祭煉的一口“革天”。只憑近戰，就是他要解決這兩名地獄小隊成員，也不可能如此干淨利落。

　吐納了一個小周天，姬昊陽忽然放聲道︰“小鬼，出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