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本性

　網吧里一堆客人都是中國同胞，自然有中國人都具備的優良品質——熱愛圍觀。從李譜出來，那些個好事的人自然是緊跟著出來看熱鬧。哪知道預計中應該被打成狗的少年，卻輕描淡寫的把對方打成了狗——這反差太美，大家更愛看。

　不過其中有一名圍觀的老兄——就是剛才飛香煙的青年，他大概和那個光頭佬有點過節，莫名其妙跑來個高中生把對方給料理了，他自然是開心的很。不過見到那個彪形大漢也栽在李譜手上，大感佩服之余，也對李譜勸說道︰“小兄弟，你夠狠。不過還是趕快走人吧。別等了。”

　他好心的解釋道︰“剛才放話的那個大塊頭，是南霸天歐陽南的親弟弟，平時在這街上橫得厲害，吃了這麼大虧，肯定要去找他哥哥來幫忙撈面子。他哥手底下有百來號看場子的小弟，一句話就是整卡車的人提著鋼管過來，你再能打也斗不過的。”

　“南霸天”？李譜回想起來，記得以前自己也好像招惹過什麼“東霸天”的人來著。這些家伙為什麼外號都取的和革命樣板戲里的反派似的——接地氣接過頭了啦。

　本來還在興奮的王書俊一听，頓時慫了，“李譜……我覺得，咱們還是走吧？我請你去吃宵夜？”

　對于二人的勸說，李譜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一語雙關道︰“這麼急著走干嘛？我還沒玩夠呢。包機時間還有吧？游戲也玩夠了，我去看會漫畫。”

　李譜坐回了電腦屏幕面前，自得其樂的上了51fe論壇看漫畫連載。不過王書俊可急壞了，幾次拿起書包，想一個人先開溜，可又覺得太沒義氣，站起來坐下去又站起來反反復復，最後對李譜抱怨道︰“你還有心思看漫畫……哇咧！還是什麼草莓百分百的後宮戀愛漫？現在的氣氛適合看這個嗎？！”

　“滿好看的啊，我挺喜歡西野司。”李譜評價道︰“就是男主角太挫了點。”

　“你也太鎮定了吧？一點游戲里的小沖突，眼看都要被你弄成黑幫大械斗了。”王書俊可沒心思討論漫畫。

　“怕的話你就先走。”李譜貼心地說︰“記得明天把飯卡沖好啊！”

　王書俊當場氣結。

　此刻網吧里其他客人幾乎都沒有心思玩游戲聊天了，有些人退了機，還有幾個人開始在qq上聯系同城的朋友，說這邊就要發生血腥大事件，想看熱鬧的趕快來。

　大約二十九分鐘後，一名穿著敞胸的西裝，刺蝟頭的彪悍青年板著臉，走進網吧，冷聲道︰“剛才是哪個王八羔子說在這候咱們的？”

　所有人齊刷刷地望向在看漫畫的少年。

　“嘖，來得真準時。我正看到精彩處呢，早知道剛才說一小時了。”少年回頭商量道︰“呃，不如再等我五分鐘？”

　“他?媽?的?你?說?呢？”刺蝟頭青年面頰肌肉抽了抽，從牙縫里蹦出六個字。

　“好吧……”李譜關閉網頁，跟著那刺蝟頭青年走出網吧。四下一瞧，外面的巷子里里外外烏壓壓的蹲著一群人，其中大部分手上都拿著鋼管。

　刺蝟頭不懷好意地對李譜皮笑肉不笑道︰“我們老大就在巷子頂頭。給你二個選擇，一，是跪著爬過去。二，是打殘了拖過去。”

　在後面看到這狀況網吧客人中，王書俊頭皮發麻，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逃跑。那個發香煙勸李譜趕快走人的青年也嘆了口氣，微微搖頭︰不懂清頭的瘟生，能打？能打又有什麼用！人家一個電話能喊上百號的小弟！堆都堆死你了，希望這少年聰明點，人生還很漫長，當眾認個慫至少比殘廢了好。

　但李譜卻笑了起來。然後說出了一句頗有周星馳電影里那位火雲邪神風格的話。

　“把我打殘麼——如果可以，請務必做到。”

　在朦朧的月光與街燈下，暗巷內被層層包圍的少年，雙眸發出野獸般的危險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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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多米遠外的巷子頂頭，是一名梳個大背頭，脖子上掛著粗粗的金鏈條，靠在一輛哈雷台子機車旁邊的中年人，正是外號“南霸天”的黑老大歐陽南。瞧見李譜出來，他發出“　”的一聲，一臉“你忒麼逗我！？”的表情，對身邊歪著脖子的彪形大漢問道︰“不是吧？你們就是被這麼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瘟生踩了？”

　“南哥，你別大意，這小王八羔子很有兩手。”彪形大漢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只能強調道︰“估計是練過的。”

　“練過？你不是也練過麼？天天在健身房推杠鈴打沙袋的。吹自己多能打，結果屁用不頂。老子的臉都要給你丟光了！”

　南霸天夾著香煙的手指彈了彈煙灰，決定道︰“等那瘟生從巷子那頭給我爬過來。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不過別弄死，真弄死還是有點麻煩……啊？！！！！”

　黑老大最後一個音陡然高了八度，活像被踩到脖子的鵝，眼袋很重的眼楮也睜得老大，一臉仿佛看到妖怪似的表情。

　在巷子的那一端，自己安排的足足八十幾號小弟，突然不是在地上變成了滾地葫蘆，就是飛了起來。

　巷子里那昏暗的路燈照耀下，一個人影，不徐不疾的大步往前走，而他在身前身後身邊四面八方，仿佛有一道絕對領域般，任何人一旦接近，就被彈開或甩飛出去。

　那些平時好勇斗狠，工作都是看場子的小弟們，此刻不堪一擊的沾之即倒，鋼管亦乒呤乓啷的掉了一地。

　兵敗如山倒，才幾十秒而已，看見里面那個和“怪物”一樣無可抵擋的的少年步步走進，外面還沒來得急動手的兄弟頓時士氣崩潰，甚至有不少開始轉身逃跑。

　南霸天心里哇涼哇涼的。這場面怎麼有點即視感？呃，好像是前幾天才看的那部李連杰演的武打電影“方世玉2萬夫莫敵”里，方世玉一人單刷整個巷子里過百名紅花會反派的場面，和眼前的狀況還滿像。

　但那是功夫電影！眼前的卻是血淋淋的現實︰一個人打七、八十人，還大半都是提鋼管的！這還斗毆個屁！拜托自己只是看看場子拉拉皮條放點高利貸什麼混口江湖飯吃而已，欺負欺負良民還可以，對上這種一打百的怪物——專業不對口呀！

　“操你他媽的……你小子是惹了方世玉還是黃飛鴻啊？”南霸天吞了口口水，干澀地說。

　旁邊的彪形大漢一臉不知是哭還是笑好的表情，“你也看到了，真不是我無能才被踩……”

　“少廢話！上車，閃人！”南霸天當機立斷，還好屁股下面的是一台哈雷太子，跨上去就絕塵而去。

　李譜走到巷子頂頭，遠望著絕塵而去的黑老大。並未追趕。

　盡管沒有太期待，但他的心里，還是有一點失望。

　——太弱了。縱然是被七、八十號人包圍，對自己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壓力可言。

　普通人的肌體，在如今的他面前，脆弱得好像松松垮垮的面餅，一揉即碎。

　武道的“形、氣、神、意”。其中的“意”一項要麼是天賦過人，要麼是在對練或實戰中千錘百煉、領悟提升。李譜的天賦且不談，“對練”與“實戰”在這三年里很是缺失。

　認識的人里沒有他的對手，以前也試著去過一些市里的國術武館、跆拳道館、劍道館之類的地方尋找，但基本全是花架子，別說暗勁了，就是練出明勁的都沒幾個。

　這些好勇斗狠的混混，平時欺壓普通人很凶悍，實際上八十幾個里不算逃走的，只有剛才那個喊自己出去的西裝刺蝟頭稍微練出了一點點明勁。這種看似數量懸殊的戰斗，也無法增加多少真正的戰斗經驗麼。

　李譜昂起頭，仰望昏暗天空中掛著的一輪明月，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放聲大吼。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想痛痛快快的干一架啊！”

　這聲充滿野性、又透著一絲孤獨的豪邁咆哮。徹底鎮住了在後面圍觀的網吧客人，以及混在其中的王書俊同學。

　太暴力了！當初那麼冰雪聰明溫柔可愛的晨嫻同學為什麼會和他那麼要好？這家伙絕對不正常！簡直是毫無顧忌，正常人絕對不會像他那樣干的，以後我還是離他遠一點吧……

　王書俊頭皮發麻心髒亂跳，但他的內心，又隱隱地羨慕著，甚至有一些崇拜。

　想做就做，而且做到。視常理為無物，如此的自我又奪目。

　或許在古代，這就是所謂豪快不羈的——英雄氣質。

　網癮少年的文藝本質又稍微發作了一下下。但李譜只是給他揮了揮手，再見道︰“打完收工！拜拜，我直接回家了，記好明天給我帶飯卡啊！”

　“……”王書俊頓時無語。可惡，剛才的感動一定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