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二月之期（四）

聽了他的話，白墨只是冷哼了一聲。

林子軒知道他怪自己不老實，吐吐舌頭不再說話。

白墨手指修長，平日裡看，堪稱享受……但是在上藥的時候，林子軒就覺得那雙手和黑白無常的鬼手差不多，跟催命的似的。

等上完藥，他渾身的汗，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白墨照例在他傷口周圍緩緩摩挲，林子軒也不知道這是在按摩還是在幫他放鬆緊繃的肌肉，索性不管他，往白墨那邊靠了靠，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幾人在小鎮停留了五日，不過找了人去給接應站報信，因此回到接應站的時候，不止沒有被責怪，反而還受到了以為柔特性馭獸王的熱情款待。

一陣柔光過後的林子軒實在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回來，每天一次的上藥實在是痛苦——早知道寧可忍著馬車顛簸也早點往回趕了。

白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皺了皺眉，沒搭理他。

不過這次幾人剛剛回來，便被那位馭獸皇集中到了一起，仔細詢問了他們的成果。

不過戴仁名站起來之後沒有提到自己隊伍的收益，而是說了另外一件事，“我們在魂體森林內遇到的事情，馭獸皇大人知道了嗎？”

他知道因為他的懷疑，肯定會讓一隊對他心存不滿。這時候再背地裡偷偷去問馭獸皇並不是個好選擇，不如擺明車馬地問。

馭獸皇愣了一下，偏頭看安明暢幾人。見幾人都低頭坐著，一副“我很老實我什麼都不知道問我”的樣子，這位馭獸皇頓時明白了。

“嗯，我們收到消息了。”

這件事誰也不怪，安明暢幾人不樂意編瞎話糊弄二隊的人是他們早就猜到的，而二隊的人得不到具體解釋會產生懷疑也是他們對於鳳山學院的忠心的表現。因此馭獸皇儘量想了個折中的話安撫兩邊，“你們做的都不錯，不愧是內院的學員。”

別怪這位馭獸皇不會說話，太會說話的也未必能成為馭獸皇。

因此兩邊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明暢幾人表示自己並沒有覺得不滿，而二隊的人則表示自己明白了，不會再多問。

不過戴仁名心裡對於安明暢幾人的身份大概有了猜測，不由得在心裡歎了口氣。

既然這件事解決了，之後的事情就是重頭戲了。

雖然都是內院的人，但是內院也是要比拼的，至少還分一隊二隊。

林子軒幾人是覺得無所謂，不過戴仁名想了一下，還是直接道：“我們認輸。”

他們連五階地域都進不去，根本不可能勝。何必讓自己的隊友們被這件事打擊？

安明暢聳肩，“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

本來以為的重頭戲也沒了，剩下的事就只是好好休整了。

謝逸豫早在白墨幾人出發的那天就走了，林子軒唯一鬧心的事也沒了，每日修煉吃飯睡覺都覺得順心不已。

幾人休整了一個月有餘，才再次進入魂體森林。

同時，千里之外。

“你們做的不錯。”一個頭髮全白的男人坐在主位上，表情很冷淡，語氣也很淡漠，“他們將你們的情況都報告給我了。”

房間裡非常暗，四周的窗戶都釘死了，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只點著一盞小油燈。油燈火苗微弱，左右搖擺著，讓房間裡的光線明暗不定，這人映在地上的背影也忽隱忽現，顯得有些陰森。

他的對面跪坐著一個女孩子，女孩微微低著頭，並沒有吭聲，甚至還在微微的發抖。

男人手裡捧著一隻暖爐，微微垂著眼睛，似乎在看自己手裡的暖爐，又似乎在想著什麼。他的睫毛也是全白色的，很長，在下眼瞼上打了一片陰影。

“形容一下你遇到的幾個人吧。”他歎了口氣，語帶疲倦，“仔細一點。”

女孩又顫抖了一下，直立起身體，從跪坐的姿勢變成了長跪，卻又似乎完全不覺得長跪的姿勢有多難受，又或者……她早就習慣了。

女孩聲音清脆，將房間裡昏暗逼仄的氣氛打散了兩分。

然而能看得出來，她還在恐懼，就好像房間裡坐著的是一個不知名的魔物或者鬼物，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最開始遇到的那幾人，並不值得關心。他們的資質很好，但跟後來的幾個人相比，不值一提。”女孩垂眸道，“後來出現的幾人……非常強。隨便出來一個，都跟我差不多。只是他們中，有一個白髮男人非常奇怪。那人跟其餘幾人並不是同一個年齡段，而且，他只跟其中一個人的關係最為密切。”

男人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繼續，再詳細一些。”

“是。他們是一個很完善的馭獸師隊伍，不出意外，他們將是我們隊伍在初階、高階馭獸師大賽上最大的阻力……”女孩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的時候，句尾帶著顫抖，還有兩分哽咽。

男人聽了她的話，將視線落在她身上，“沒有了？”

女孩顫抖的幅度加大，甚至快要摔倒了，“是、是……”

男人歎了口氣，“你猜得沒錯，他們就是鳳山學院一二隊的成員。你可以用他們的名字指代，或許這能讓你舒服一些？”

女孩的啜泣聲停了下來，又或者是強忍住了，“是……看上去，林子軒和白虎大人的關係非常好。他的年紀最小，但是比起其餘人，並不遜色多少。很明顯，安明暢居首，而季弘沉、林子軒和甘紅菱等禦者家族的人似乎並不覺得讓一個衛族的人居首有什麼不對勁……或者他們感情很好。”

“只是他們不願意管事情罷了。”男人點評了一句，“有個願意管事情的，他們很高興。”

女孩頓了一下，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是。感覺另外幾人很照顧林子軒，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只是我覺得他們的態度很維護他……不過白虎大人跟他的關係有些奇怪。他們結束戰鬥後，二人便一直黏在一起，態度親昵的不大正常。”

男人微微挑眉，“你是什麼意思？”

女孩似乎是想要後退，又在自己做出這個舉動之前克制住了，“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在形容。”

“嗯……有些導向性。”男人不置可否，示意女孩繼續說下去。

女孩不敢再提起這個話題，轉而說下一件事，“他們似乎對甘紅菱很沒辦法。”

“聽說言毅國的長公主性子很直，這不奇怪。不過……甘紅菱算是頂替了你的位置，你把她視為對手沒什麼不好。何況，言毅國那種情況，她不強硬一些，也保不住她的弟弟。”

“季弘沉沉默寡言，根本沒有開口。或許他在團隊中的地位並不重要。”

“這個倒是你看差了。”男人不知是在教導女孩，還是僅僅在說出自己的看法，“作為隊伍中唯二的五階，他和安明暢誰都不會不受重視。”

“是。”女孩沒有任何反駁，繼續說最後一個人，“顧語彥……這人我說不好，只是覺得有些傲氣。”

“這五個人……誰不傲氣？”男人微微搖頭，語氣悠揚，明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就像我們當年一樣……”

女孩緊閉著嘴，不敢出聲，生怕男人再注意到她。

可這是奢求。

“你也下去吧。”過了一會兒，男人回過神來，吩咐道：“對了，若驕，你也該服用藥物了。”

女孩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眼裡迅速地蓄滿了淚水。她向前膝行兩步，想要碰觸男人，又在最後因為恐懼停了下來，“不……父親，我會努力修煉的，請您不要這樣，我不想服用藥物，求您了，我真的會努力的！我不會被他們落下的，我一定會將天機盤的碎片贏回來的……求您了……求求您……”

說到最後，女孩已經泣不成聲。

男人語氣依舊平和，完全沒有被女孩的哀求影響，正是因為這樣，房間裡的氣氛才更顯陰森，“可是，你要怎麼追上他們的進度呢？四大聖地都有什麼，你也知道啊。”

女孩哭的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我真的會努力的，求求您，我一定會追上他們的進度的……”

“唉，你沒進入過四大聖地，自然對這些地方能起到的作用沒有概念。”男人似乎對於女孩的哀求感到極為遺憾，而這種遺憾是他由衷這麼覺得的。

女孩沒辦法說出更有說服力的理由，只能一遍遍地哀求，甚至顧不得恐懼，抓住男人的腿，“父親……求求您，我不想死，我真的會努力的……我會達到您的要求，求求您！”

男人歎了口氣，“可是，想要達到我的要求，就只有這個辦法啊。若驕，我說過，你把甘紅菱當做對手很不錯，你不能這樣沒進取心。更何況……待我吸收了天機盤，還怕改不了你的命數嗎？”

女孩癱軟在地上，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手上，就連男人走出房間，也沒法作出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