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前往鳳山（二）

白墨發話，效果超群。

林子軒沒什麼好收拾的，在幫他收拾的林計和白蘇——哦，白墨堅信自己也幫忙了——眼裡，林家這些東西都是不必要的，完全可以全部扔掉。甚至白蘇自己都是從鳳山學院出身的，更知道鳳山學院的環境有多好，完全不用帶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過林屸不知道這些，林計也不好解釋自己怎麼知道鳳山學院狀況的——雖然林子軒離開之後他馬上也會離開，根本不用管林家到底對他有什麼看法。他只是單純不愛費口舌罷了。

總之，林屸那邊用兵荒馬亂來形容都不為過。

林屸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幾面的父親特意出關幫他收拾東西；自認年紀大見多識廣卻連雲杉郡都沒出過幾次的族長大人也去親自壓陣；林岐雖然憾然自己沒有這個機會，但也跟著其餘的僕人後面走來走去，恨不得把自己也裝進包袱裡。

林屸看著這個場面，心裡有些感動，忽又歎了口氣，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被關在祠堂的母親了。不過只要保住命，總有再見的機會。

想到要跟他同行的林子軒，他又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對待這個族弟，雖然發生的這些事，沒有什麼能怪到他頭上的……只是心裡還是有些彆扭。自己的母親再過分，總也還是自己的母親。

厚待吧，心裡總橫著一根刺；冷落著吧……才六歲大小的孩子，離開家鄉，只有他這麼一個認識的人了。如若自己還不理他，那在高手雲集的鳳山學院，他該如何自處呢？

這麼想著，林屸又覺得有些可憐林子軒了。林子軒的天賦太好，如果在鳳山學院不出眾，心理落差太大是必然的，一個六歲的孩子怎麼能接受得了；如果在鳳山學院很出色，那定會被人嫉恨。林子軒又不是願意做低伏小的性子，這孩子心裡傲氣著呢。出了什麼事，林家肯定是幫不上什麼忙的——事實上，林家把手伸出雲杉郡都很難。

林屸正在這思慮重重，林家族長忽然滄桑地開口了，“屸兒，隨大爺爺到裡屋來。”

林屸以為族長還對自己有什麼吩咐，恭敬地點了點頭跟著族長進了屋。

“屸兒，今天我對你說的事，你誰也不能告訴，就連你的父親都不行。”林家族長表情嚴肅，“林子軒的確不是我們林家的人，但也不是你母親想像的那樣，他被人送到我們林家來的時候，我們林家也得了很大好處，是心甘情願養著他的。”

林屸訝然張嘴，剛舉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杯蓋磕在茶碗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讓林屸的心隨著一緊。

“因為你的母親，你跟他之間是有些恩怨的。”林家族長越發滄桑地歎氣，“但明知是不情之請，大爺爺依舊拜託你一件事，如果能跟他處好關係，那麼……請你放下往事。”

說出最後一句話，老人的聲音有些沙啞，“林子軒的背景，很可能很雄厚，我們林家能不能走出雲杉郡……孩子，委屈你了。”

林屸怔怔地聽著，半晌沒有回應。

他忽然想起了當初小小一團的，會軟軟的叫他屸哥的林子軒。那時候林子軒還沒四歲，還沒開始修煉獸元力，但他卻馬上就要晉入一階馭獸人了。

林子軒特別喜歡纏著他，他修煉，林子軒就蹲在他旁邊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林子軒小時候肉乎乎的，又不吵不鬧，似乎比同齡孩子都要安靜懂事得多。就連他那個比林子軒大了幾歲的弟弟，也沒有林子軒懂事，招人喜歡。

他那時候把林子軒當親弟弟一樣對待，而林子軒也很親他，冬天的時候也不怕冷，兩人的房間隔了老遠也願意跑到他的房間看著他修煉，也不知道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怎麼就不覺得無聊。

經常是他一張開眼睛，就能看見一個快被衣服裹成球的、粉妝玉砌的小孩子眨著大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後來林子軒也要開始修煉了，不知道為什麼，族長一定要林子軒比旁人早修煉一段時間。反正，他見林子軒的機會就少了。

林子軒那麼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修煉狂人，若是沒人喊他，他能一直不停地修煉下去，不吃不喝。

他有時候擔心林子軒，就親自去把林子軒喊醒，提醒他吃飯睡覺。

那時候林子軒就會訕訕地、討好地看著他，跟犯了大錯一樣。

再後來，林子軒成為了馭獸師，甚至比他這個公認的天才還要早了幾年。他替林子軒高興，他的母親卻不高興。一開始還只是不滿，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突然就不允許他再跟林子軒來往了。

林屸自然不樂意，又不願意違逆李雪銀，再加上當時正好他馬上就要突破，當時想著突破之後再去找林子軒也是一樣的，乾脆就安心修煉。

可是，他一出關，就聽說林子軒把自己的親弟弟打成重傷，若不是三爺爺，自己的弟弟……

他很生氣，但也很心疼。

他印象裡的林子軒一直是那個軟軟的、善良的小團子，得是被欺負成了什麼樣子，才能下那麼重的手？

可是那個時候，林子軒看他的眼神已經變了，不再有那麼多的親昵，他也不得不……給自己的弟弟出頭。

他也不是想不明白，在林子軒最難過的時候，他並沒有站在林子軒身邊。雖然陰差陽錯，但他確實傷了小孩的心。林子軒雖然不怨他，但想恢復原來的親昵自然，也是不太容易了。後來事情越來越多，他連把誤會解釋清楚的機會都沒了。

林屸的手微微有點抖，不得不把茶杯放下。他垂下眼睛，聲音平淡地開口，“我知道了，大爺爺。”

林家族長出了口氣，“我一直知道你是個明白事理的，而且也沒什麼遮遮掩掩的，你肯定是我們林家下一輩的接班人，大爺爺也是為了你好。”

林屸恭敬地應是。

林家族長這才開始叮囑，“你在鳳山學院要多多小心，我們林家在雲山郡實力還好，出了雲杉郡，出了衛國，並不能幫你什麼。鳳山學院裡強者眾多，聽說就連中央帝國和幾大禦者家族的子弟都會在那裡學習……”

林屸難得有些焦躁，“是的，大爺爺，我不會給林家招禍的。”

林家族長點點頭，察覺了林屸的焦躁，不再說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但我們林家好歹也稱霸一郡，你也不要太過憂心。”

林屸再次應是。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不打擾你收拾東西了，我去林子軒那裡看看。”林家族長起身，“明早你就要離家，離家之前，若是想去祠堂拜別、叩謝祖先，也是說得過去的。”

林屸眼睛一亮，這次恭敬地鞠躬答道：“謝族長。”

林屸那邊心情忽起忽落，林子軒這邊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林子軒的心情麼……有點複雜，倒不是捨不得林家，但是要到另外一個地方生活，總還是有點緊張，而且離開林家就意味著跟林計和白蘇分別。

他抱起白墨，親了一口，總算有了點安慰——至少墨墨還在他身邊。

白墨淡定地紅了下臉，然後掙開林子軒跳下地，指揮林計和白蘇給林子軒收拾東西。

“這個！對，那個食盒一定要帶著！”

“這包牛肉幹？當然也帶著！你們是蠢貨麼！”

“一會兒你們找人給我去糕點店買點糕點，免得林子軒在路上餓了沒有吃的！”

……

林子軒忍俊不禁，但也不管他，任他胡鬧。

林計和敗白蘇也沒膽子反駁白墨，任勞任怨地任白墨支使。

不過並沒有什麼要帶的東西，所以就算伺候白墨非常麻煩，他們依舊只用了一個時辰就把東西都收到了林子軒的儲物空間裡。

林子軒摸摸自己手指上帶紫色寶石戒指，“會不會太張揚了？”

白墨哼唧一聲，“要是你把獸元石戴在手指上，那才叫張揚。”

林計和白蘇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

他們看著林子軒長大，早已經把林子軒當成了自己的後輩，看著林子軒越來越出色，他們也覺得自豪。只是到底……分別在即。

林計蹲□，摸了摸林子軒的頭，然後站起身，恭敬地道：“是老奴逾越了。”

林子軒立刻搖頭，“謝謝你們。”

林計笑了一下，“唉，等小少爺參加過初階馭獸師聯賽之後，我們估計還會再見的。”

林子軒瞪大眼睛，“只要參加過初階馭獸師大賽之後，我就可以回林家了嗎？”

林計笑的非常和藹，“不止林家，就是柳家也可以。那個時候，主人和主母大概也能出關了。”

林子軒眼睛忽閃忽閃的，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二位爺爺，那我們五年後再見。”

三人正在說話，白墨一拱一拱地擠進林子軒懷裡，也不說話，就舔著自己的爪子。

林子軒噗嗤笑出來，低頭親了親他的耳根。

白墨抖抖耳朵，不再搗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