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這一次的迎戰
漫山谷的叫囂聲還在繼續。
「前三後四左五右八。」朱瓚喊道。
這是一路上每次他直覺不安寧的時候讓大家擺出的陣仗,這麼多次後已經熟練的很。
雖然微微的慌亂,但聽到他的聲音大家都下意識的動作起來,很快這邊的隊伍變得嚴整,氣氛也穩住了。
這邊整隊,那邊方承宇也看著山谷出現的人。
「他們終於來了。」他說道。
少年人雖然竭力的保持平靜,聲音還是發顫。
君小姐握住他的手。
「別怕,該來的總要來。」她說道。
方承宇的手指用力的反握住她的手,點點頭。
「我不怕。」他說道,「我們不就是等著這一刻。」
就是等著這一刻啊。
原來這就是誘餌啊。
雷中蓮想道,心中說不上什麼滋味。
好容易治好的方家唯一的少爺,方家唯一的血脈,不僅不嚴密的保護起來,反而要被推出來,作為誘餌讓暗處的敵人現身。
可是又能怎麼樣,斬草要除根。
有人要除方家的根,方家要想保住根,就必須也要除掉對方的根。
斬草除根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
這也是方家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人生就是這麼艱難又悲壯。
「雷大叔,你覺得這些人熟悉不熟悉?」君小姐的聲音從後傳來。
雷中蓮看著四周。
「熟悉。」他說道,聲音僵硬而沙啞。
上一次的事已經過去十五年了。人當然不會是十五年前的人。
「就是這樣的人。」他說道,「我終於能再見到他們了。」
說到這裡他激動又悲憤,伸手抓起了身邊放置的木棍。
這個木棍他一直隨身攜帶。就像一顆被砍下多年的樹枝,變得枯乾而醜陋。
這樣的木棍雷中蓮有兩個。
但這個木棍又跟此時護衛們手裡拿著的木棍不同,它的頭有些禿,就好像被砍斷了什麼。
能再見到這些人,再遇到這個場面又如何,他已經不是曾經的他了。
一個廢人也只能讓自己熱血沸騰的死在這裡罷了。
這也好,好過老死在車棚裡。
也算是跟弟兄們死在一起了。也算是對得起雷鏢頭這個名字,對得住十五年前接的那趟鏢。
「雷大叔,你那一次沒有準備。敗的措手不及,那這一次你想不想再試試?」君小姐的聲音又在後說道。
雷中蓮愣了下。
什麼意思?
他轉過頭看著君小姐。
「雷大叔的功夫很厲害吧?」君小姐說道,「那這次還要你幫忙護著承宇了。」
他的功夫曾經是很厲害,他雖然鄙視這個令九自戀得意洋洋。但如果是曾經的自己說道功夫也會很自戀。
但那只是曾經。
雷中蓮低下頭看著右手。
「我能讓你的右手暫時恢復功能。」君小姐也看著他的手說道。
什麼?
雷中蓮不可置信的抬頭。
恢復?
怎麼可能?
他傷了之後看了很多大夫的…
方承宇也是看了很多大夫說不治的。但是..
雷中蓮的神情頓時激動,心中激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
「我君九齡藥到病除妙手回春不打誑語,做不到你砸我招牌啊。」君小姐看著他微微一笑,旋即又收了笑,神情鄭重,「不過,只是暫時。而且暫時之後,你的右手就真的廢了。不像現在所謂的廢了只是不能舞刀弄槍,而是不能抓握完全失去手的功能。」
雷中蓮忽的笑了,笑的眼淚閃閃。
「別說廢了。」他看向那邊的山谷,山石上樹木後站立的人,將木棍抓起來指向他們,「如果能再與他們一戰,死而無憾。」
「那好,雷大叔你進來,我給你施針。」君小姐說道。
她說完這話,方承宇便伸手從書架上取下針盒。
雷中蓮將腿抬上車,要挪進車內時又停頓下。
「少奶奶,你這次讓我來做趕車人,是不是就是為了完成我的心願?」他說道。
君小姐笑了。
「倒也不能這麼說,我只是想一個能十五年不服這口氣的人,肯定是個很可靠的人。」她說道,「而那時候這個方家我找不到完全可以相信的人。」
雷中蓮有些想笑,眼又有些發熱。
「你就那麼相信我說的話,不相信我是賴在方家混吃混喝?」他說道。
君小姐再次笑了笑。
「我也不是信你,我只是相信天有公道。」她說道。
天有公道?
雷中蓮以前從來不信,他天天罵的是老天不長眼,但現在,他看了眼君小姐,點點頭。
「那就有勞少奶奶了。」他說道,沒有絲毫的猶豫進了車內。
車簾放了下來。
高管事看著嚴整以待恢復氣勢的隊伍鬆口氣。
「少奶奶少爺你們別怕,老雷你穩好車…」他轉過身對馬車這邊的三人要安撫,卻看到車簾早已經放下,而雷中蓮也看不到了。
這東西,竟然也跟著躲進車裡了。
真是個廢物。
不過聽說有人經歷過某些恐懼的場面後會留下後遺症,再見到類似的場面就會很害怕。
更何況傷了手的雷中蓮也不再是以前的雷中蓮了。
高管事一臉無奈。
「那個你,去看著車,以防馬驚了及時卸車。」朱瓚對他喊道,「這場面你也沒別的用。」
何必說最後一句話呢,高管事一臉無語,大家心知肚明看得破不說破不好嗎?
「我先跟這些人交涉下。」高管事說道。
山賊路匪是很多,但也不是都非得你死我活。
他向外走去,毫不畏懼的站到了嚴密的護衛外,沖著兩邊的山賊拱手。
「諸位好漢借個路。」
站在山石上的幾個山賊聞言大笑。
很明顯這些人是首領,其中一個毛髮濃密大夏天看起來還像個熊的男人拍了拍大腿。
「好說好說。」他哈哈大笑著,「不過還是不要借了,有借就要還,怪麻煩的,你們還是買吧。」
高管事也朗聲笑了。
「好漢說的是。」他說道,「看來諸位是個豪爽的,我喜歡,這樣談買賣最痛快了。」
山上的山賊們再次大笑,看起來氣氛很輕鬆。
為首的山賊還邁步向前。
「那這位大爺,你個開個價吧。」他說道。
「你們求財我們求命,命貴,我開三萬兩。」高管事很痛快的說道,「好漢們覺得如何?」
三萬兩的數額讓山賊們一陣騷動,說笑聲也大了些。
為首的山賊不得不停下腳制止大家。
「貴人們真是豪爽。」他又看著高管事說道,拍著露黑乎乎的胸膛,挑眉帶笑,「不過我想…」
他的話沒說完,就聽得嗡的一聲響,然後他的人就不動了,一隻箭直直的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只來得及呵呵兩聲,瞪大眼臉上還帶著笑直直的栽下去。
這變故發生的太快,兩邊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場面凝滯。
「幹得好。」
高管事臉上的笑也還沒散,聽得身後一聲喊,同時有一隻手抓住他的肩頭,將他向後一甩。
「你現在可以去看車了。」
幹得好?他怎麼就幹得好?
還沒商量完呢,怎麼就動手了?
而且一點也沒個提醒,這是不是有點太…
「說對了大叔,兵之道就在於不要臉。」朱瓚說道,一面再次舉起手中的弩弓,「取弓,放箭。」
對他的指揮安排已經熟悉到下意識的護衛們掀開了馬背上的布,解下懸掛著的弓弩,拉響了弓弦。
箭如雨四面八方的飛向山賊。
還沒從失去頭領的震驚中恢復的山賊們陷入了更大的慌亂。
沒有遮掩的山賊如碎石般跌落翻滾,山谷裡再次響起叫喊聲,不過比起先前的叫囂,多了幾分驚慌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