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閒言碎語不要講
天色大亮的時候,甯大太太也走出了佛堂。
六月的天日頭一出就悶熱無比。
佛堂裡廳房裡都擺著冰,添了些許涼意。
甯大夫人還是用扇子用力的扇了幾下坐下來,丫頭們忙捧上茶。
「大嫂。」門外傳來聲音。
甯大夫人忙放下扇子,神情平和的端起茶。
伴著聲音,不待丫頭們掀起簾子,甯三夫人和甯四夫人就進來了。
不知道是走的急還是心裡急,兩個人都是一頭的汗。
「問清楚了。」甯三夫人說道。
「大嫂你都想不到。」甯四夫人說道。
甯大夫人看著她們笑。
「急什麼,看著一頭汗的。」她柔聲說道,「坐下,喝茶。」
丫頭忙捧茶,甯三夫人接過,甯四夫人則直接放在桌子上。
「大嫂,原來不是金人奸細。」她急急說道,「你猜怎麼著?是跟方家有仇。」
她們說的自然也是城裡縣衙李縣令被抓的事。
雖然在北留鎮,但縣城發生那麼大的事,甯家自然立刻就知道了,雖然消息眾說紛紜,縣城也戒嚴了,但寧家還是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李縣令已經畏罪自殺了。」甯三夫人說道,「現在馬知府那些大人們都還在,明天就要當街斬了宋運平。」
「以及宣讀罪狀。」甯四夫人喝了口水補充道。
甯大夫人念了聲佛。
「我說呢,這方家真是厲害。調動了兵馬和太原知府,幾乎是圍剿了陽城,原來是這般的血海深仇啊。」她感歎說道。
「對啊。真沒看出來,這方家還真有本事。」甯三夫人說道,「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這可不僅僅是錢能辦到的事。」甯四夫人說道。
甯大夫人撚著佛珠連聲歎氣。
「真是沒想到,真沒想到,這是多大的仇啊。」她說道。
「可不是,說李縣令從二十多年前就謀劃了。」甯三夫人說道。
「二十多年前?」甯大夫人笑了笑,「方家還是山東東平一個農戶吧?李縣令那時候已經是官身了。方家是欠了他三斗米啊,還是四升豆啊?值得他這樣謀劃?」
甯三夫人和甯四夫人對視一眼,笑了。
「要我說。肯定是方家有什麼不乾淨的事。」她們說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甯大夫人笑而不語。
「幸虧沒跟這樣的人家結親。」甯三夫人撇撇嘴說道,「太可怕了。」
「三嫂。」甯四夫人又一臉不安,「可是咱們沒跟他們結親。豈不是跟他們結仇了?這才是太可怕了吧。」
甯大夫人笑了。將佛珠放下。
「好了別胡說了。」她笑道,「把官家當兒戲呢,馬知府他們肯這麼做,一定有這麼做的道理,這道理可不一定就是方家。」
甯三夫人和甯四夫人也都笑了。
「大嫂,明天縣裡斬首宣讀罪狀,要去看嗎?」甯三夫人說道。
「你都多大了,還看殺頭啊。」甯大夫人嗔怪道。「不許胡鬧。」
甯三夫人和甯四夫人再次笑了。
她們當然不用去親自看,要知道什麼。縣裡總有人把消息詳細的送來。
「不要理會他們家的事了。」甯大夫人說道,「他們家跟咱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這家人。」
甯大夫人搖了搖扇子。
「晦氣。」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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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方家的喜慶又再一次掀起,這一次是柳兒的歡天喜地。
「小姐小姐。」她滿口就剩下這句話,跑前跑後。
君小姐不得不拉住她。
「不要亂跑了,有什麼事讓她們做,你跟著跑什麼。」她說道,「跑的我頭暈。」
「我不是怕她們做不好嘛。」柳兒笑著說道,搖著君小姐的衣袖,看著君小姐忽的又哇的哭起來,「小姐,你瘦了,肯定在外邊吃不好。」
在外邊何止吃不好。
君小姐笑了,撫著她的頭。
屋子裡的其他人也第一次因為這丫頭的哭而跟著心酸。
「蓁蓁..」方老太太說道,話剛出口就被方承宇打斷了。
「祖母。」他說道,幾步走到方老太太身邊,扶住她的胳膊,「祖母,蓁蓁現在不叫蓁蓁了。」
方老太太哦了聲。
「叫假假了?」她說道。
屋子裡的人一怔,旋即轟的都笑起來。
君小姐也抿嘴笑,柳兒原本覺得方老太太打趣她家小姐是不敬而不高興,但看到小姐笑了,便自然也就跟著笑。
「哎呦。」元氏笑的最誇張,眼淚都出來了,「老太太還會說笑話。」
老太太以前連笑都懶得笑,更別提逗別人笑了。
方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你以為就你會啊。」她說道。
元氏再次大笑。
「好了祖母,蓁蓁現在有新的名字,是她祖父留給她的。」方承宇說道,「叫九齡。」
九齡?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啊。我們家的九齡堂。」柳兒第一個喊道,「是我們家的九齡堂。」
君小姐看著她笑了。
「你也還記得啊?」她問道。
柳兒點頭。
「當然。」她說道,又嘿嘿一笑,「雖然我平常不記得,但硬要想的話當然想到了,這可是君家祖上傳下來的醫館。」
在場的人明白了,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也想起了君家是有個醫館。
「我回到汝南想要重整祖業,所以以醫館名為名以示激勵和提醒。」君小姐說道。
「蓁…九齡,你的醫術一定能的。」元氏立刻恭維說道。
君小姐含笑沒說話,方承宇接過開口。
「當然,九齡可厲害了,你們不知道在汝南發生多少事。」他眼睛亮亮的說道,說到這裡又一笑,看著屋子裡都專注好奇傾聽人們,「不過九齡趕路歸來很累了,等她休息了好了再說吧。」
屋子裡的人響起笑聲和咳聲。
「少爺不帶這樣的。」還有丫頭大著膽子湊趣。
聽著這笑聲方大太太忍不住又要拭淚,家裡多久沒有這樣輕鬆愉悅的氣氛了,每個人都是發自內心的歡喜自在,不像以前總有幾分強裝。
「好,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大家都去休息。」她深吸一口氣說道,「養足了精神,明日我們去看斬。」
明日由太原知府親自主持斬首宋運平,公佈李長宏的罪行。
屋子裡的人神情都肅重起來。
「是。」她們齊聲說道。
「明日我們去祭奠老太爺和老爺。」方大太太說道。
「是。」大家再次齊聲應。
人群散去,喧囂聲卻似乎還在方家宅院裡不時的響起。
「我想起來了。」
走在路上的方玉繡忽的停下腳說道。
「想到什麼?」方雲繡忙問道。
「九齡。」方玉繡說道,「先太子的女兒,陸雲旗的亡妻就是公主九齡。」
方雲繡也恍然想起來。
「我說呢怎麼有些耳熟。」她說道,又默默一刻歎口氣,「說起來蓁蓁和這位九齡公主,還真有點想像,也是父母雙亡,九齡公主是成親卻不壽,蓁蓁則是親事被拒。」
方玉繡笑了。
「不過,雖然沒有公主的身份,但我想蓁蓁要比九齡公主過的好一些。」她說道,「至少她還活著。」
是啊,活著,只要活著總是有期盼,能等到好日子的。
方雲繡點點頭,不過,她神情又是一頓,不由看向一個方向輕輕歎口氣。
只是有些人的活著可沒有期盼了。
錦繡可怎麼辦才好。
而與此同時,被方大太太扶著躺在炕上的方老太太也坐了起來。
「我想到一件事。」她說道。
「想到什麼?」方大太太忙緊張的問道。
「蓁蓁的住處還和承宇一起呢。」方老太太說道,看著方大太太,「這,合適不?」
方大太太也怔了下,想到了一個她都要忘了的事實。
君蓁蓁和方承宇是假成親,為的是迷惑敵人治病,現在敵人抓了,病也好了,那他們這假夫妻還要繼續扮下去嗎?
「承宇親自去城門接的蓁蓁呢。」方老太太忽的又幽幽說道。
迎接是很簡單的事,起個早等一等,但迎接又不是很簡單的事,她走到哪裡了還差多遠什麼時候會到,都是要清清楚楚時時刻刻詳詳細細的記在心裡算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