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各有不安
陸雲旗的視線再次落在君小姐身上,看到她的笑,他依舊面無表情。
「光華寺戒嚴。」他說道。
雖然沒有回頭,但這話自然是對朱瓚說的。
朱瓚也沒看他,站在垂花門下挑眉。
「你死了心吧,我有那麼傻給你藉口抓嗎?」他說道,「我也是奉命來的。」
陸雲旗看向他,不過有人比他先開口。
「你奉什麼命啊?」君小姐問道。
「戴罪立功啊。」朱瓚說道。
君小姐噗嗤笑了。
都要忘了他還是戴罪之身,沒想到這戴罪之身這麼好用,想做什麼了可以打著戴罪之身的旗號,不想做什麼了也是打著戴罪之身的旗號。
「笑什麼笑。」朱瓚說道,看著君小姐神情肅重,「你還笑的出。」
君小姐看著他將參湯一飲而盡。
「怎麼?」她說道。
朱瓚伸手指了指後邊。
「現在死了多少人了?你是來治病的嗎?」他沉臉說道。
他拉下臉的時候,神情肅重,看上去很是嚇人,而且他這話也很嚇人。
院子裡的氣氛一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兒也攥緊了手,同時心裡又有些奇怪。
雖然這個成國公世子也不怎麼地道,但相比於陸雲旗還是要好一些,畢竟當時陸雲旗要欺負小姐,是他護著小姐的。
但今天這句話怎麼是他說出來?
這句話怎麼想也應該是陸雲旗說啊,畢竟陸雲旗是一心要對付小姐,救治不利可是最大的罪名。
怎麼成國公世子來質問了?
戴罪之身?莫非他是想立功贖罪,抓住小姐的錯好立功?
柳兒頓時神情憤憤,對朱瓚怒目相向。
君小姐沒有憤怒也沒有畏懼,而是點點頭,嘆口氣。
「是啊,死的人是不少了。」她說道,再次坐下來,將湯碗隨手放下。
院子裡安靜一刻。
就這樣回答嗎?
柳兒在一旁怔怔。
朱瓚走過來幾步,皺眉看著她。
「你到底在幹什麼啊?」他再次質問。
君小姐看著他笑了笑。
「我正在想辦法,別擔心。」她說道。
朱瓚瞪眼,又上前一步。
「誰擔心了?」他說道,「你從哪裡看出我擔心你了?」
君小姐抬頭看他笑了。
「沒有啊。」她說道,又收了笑一本正經,「我沒說你擔心我啊,我是說你不用擔心這些患兒們,我再努力的想辦法。」
嘖嘖,你看這傢伙不正經的樣子。
朱瓚瞇起眼看著她,他嗤聲一笑。
「你最好快點,等這裡的人死絕了,再趕過來的人可就不會這麼乖乖的上這寺廟裡來了。」他說道,「那些人就不會信你,就會亂,到時候場面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君小姐哦了聲。
「我知道了。」她說道。
朱瓚瞪了她一眼,甩袖轉身大步走開了。
走到門口又停下來,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陸雲旗。
「陸大人,走啊。」他說道,「現在不用盯著她,她跑不了。」
陸雲旗看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抬腳先走出去了。
朱瓚緊隨其後。
院子裡又恢復了安靜。
「這個陸大人看來真的很怕成國公世子呢。」柳兒鬆口氣說道,不過想到成國公世子的質問,又很是不高興,「他也不是個好人。」
君小姐笑了笑。
「沒事,別擔心。」她說道,一面站起身,「我先去洗洗。」
夜晚的光華寺點亮了燈,比起曾經的寺廟顯得熱鬧很多,只是哭聲也很多,在暗夜裡傳開很是滲人。
「又死了一個啊?」
一間屋子裡蒙著口鼻的兩個兵丁將一個屍首抬出來,其後跟著哭的直不起腰的家人。
「這是怎麼回事啊?不是說能治好嗎?」那婦人哭著說道。
「是這樣的,這個病太重了,你們來的太晚了。」一個大夫說道。
那婦人要說什麼又最終咽下去,哭著跟著屍首走了。
這屍首是不能帶回去,就在光華寺後就地焚燒掩埋。
哭聲在夜色裡一路灑去。
大夫站在原地未動。
「王大夫,時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吃點東西吧。」陳七說道。
王大夫回過神似乎沒精神說話,對陳七點點頭走開了。
佛殿裡也點亮了油燈和火把,照的殿內亮如白晝。
屋子裡聚集著很多大夫,正在低聲的交談,看到王大夫進來,有人招呼他快坐下。
王大夫擺擺手,徑直走到低著頭翻看這些日子記錄的醫案的君小姐面前。
「君小姐,病情似乎沒有什麼緩解啊。」他說道。
這話讓殿內安靜下來,低聲交談的大夫們也都看過來,神情有些復雜。
馮老大夫輕咳一聲。
「時候尚短。」他說道。
但這次他的話被人打斷了。
「馮大夫痘瘡兇猛,七日就可以喪命。」一個大夫面色微微漲紅說道,「治療這種病,本就沒有什麼時候尚短之說。」
這話讓馮老大夫沉默下來。
「是啊,這些日子死的人越來越多。「
「已經有人開始疑問為什麼懷王能治好。」
另有幾個大夫跟著說道,看著君小姐神情有些焦急。
「怎麼用了君小姐的酒漬升麻,很多人還是病情在繼續惡化。」一個大夫說道。
難道君小姐的這個新方藥也不行?
「這一日詢問為什麼懷王能治好,而他們治不好的人越來越多了。」一個大夫說道。
君小姐並沒有抬頭,伸手翻過一頁醫案。
「痘瘡這個病,其實本就無解。」她說道,「藥只是輔助,能不能治好,其實還是各安天命。」
各安天命?
大夫們對視一眼。
「君小姐,你是說你的藥沒用?」一個忍不住問道。
君小姐停下手抬起頭。
「也不能說沒用,人有用則有用,雪中送炭,人無用則無用,錦上添花而已。」她說道。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大夫們心裡想到,看了眼四周的佛像水陸畫。
難道在這裡呆久了也變得跟佛家似的神神叨叨了?
「也是有人好轉的。」君小姐說道,指著一個醫案,「我看這位患兒,應該能挺過去。」
這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大夫們忙圍過來看著她所指的,暫時忘記了煩愁。
「他的高熱已經降低了,有的膿瘡已經開始結痂。」君小姐指著說道。
的確,痘瘡的恐怖就是瘡面不愈,流膿高熱,如果能降熱且瘡面愈,那就真的是好轉了。
大家高興的看著。
「必須給他換個房間。」
「今晚就挪走。」
君小姐輕咳一聲。
「其實不用,就讓他在那裡吧。」她說道。
那裡還有好幾個病危重將死的,萬一再被傳染加重….
君小姐搖搖頭。
「沒事。」她說道,又補充一句,「不會的。」
她說了算吧,要不然又能怎樣,大夫們也不再爭執,低聲議論這這個病人的醫案,夜深人靜大夫們逐漸散去,佛殿裡只剩下君小姐一人,燈火依舊明亮。
陳七從外走進來,神情幾分不安。
「你的藥真的也不能起效嗎?」他壓低聲音問道。
藥能不能起效是很明顯的事,這個瞞不住。
君小姐站起來點點頭。
「不敢保證藥到病除。」她說道。
果然吧,陳七神情幾分憂愁,搓了搓手。
「這可怎麼辦?」他低聲嘀咕道,「原來你也治不好啊。」
君小姐回頭看著殿中的佛像。
她是治不好已經病發的痘瘡,而且她本就不是為了治好痘瘡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