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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第32章
第6章

  季見君在家久等小狐貍沒回來,心裏急了,在附近東找西找,最後終於往河邊公園走了來,卻看見衣衫破爛的小狐貍坐在地上,全身洋溢著恐怖的妖氛,一雙眼,紅得似血。

  好像第一次看見他從天而降後的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小狐貍好像變成真正的妖怪似的,季見君被這景象嚇到了,一時不敢接近。

  「爹,救我……」小狐貍仰著頭看他,見到季見君,殘存的理智讓他露出脆弱的神態。「我……擋不住了……」

  一聽到兒子遊絲般的聲音,季見君也急了,不在意對方仍維持著近似妖物的表情,立即沖上去抱起來,說:「我先帶你回去!」

  兒子已經是二十歲左右的大人,很重,季見君要抱他其實是很吃力的,後來他幹脆把人給撐起來,努力將他給負在背上。

  現在正是接近午夜的時刻,路上幾乎沒人,也沒遇上巡邏的警察,所以季見君一路無礙地將人給背回家裏,路程雖不長,不過體力究竟不比年輕的時候,等回到家把小狐貍放在客房裏時,自己也幾乎去了半條命。

  對了,小狐貍怎麽會傷成這樣?而且,剛剛他背人背到中途就覺得對方很不對勁了,體溫有愈來愈高的氣勢,摸摸額頭……好燙!

  「小狐小狐,醒醒!」

  猛力搖著幾近半昏迷的兒子,季見君慌急起來,不知該不該帶他給醫生看?可是他現在的樣子不太像正常人……

  只好繼續搖,驀地小狐貍的手抓上來,眼睛也倏地一下睜開,血紅的眼,不帶一絲人氣。

  還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三魂去掉了兩魂,不過,現在小狐貍的表情好陌生,是一種沒有表情的表情,好像有某個陌生的東西正主宰著他的意志。

  「小狐?」惴栗不安地叫喚著,季見君看對方瞪著自己,不知道他到底神志清醒了沒,又繼續叫:「小狐,你知道我是誰吧?」

  狐貍笑了,卻是冷冰冰的笑,不帶任何意味,只低低說:「爹,你答應過願意把命給我……」

  季見君一凜,今晚才跟劉明說過,只要兒子想,他可以被兒子吃進肚子裏,沒想到那一刻這麽快就來了。

  血紅的眼在季見君的身上遊移,仿佛考慮著要從哪裏下口,狐貍繼續說:「臭乩童的法器把我的陽精都耗盡了,爹,我需要你的血與肉,否則……身為人的那部分回不來……」

  見兒子面無表情地談著吃人的事,好像吃了季見君是理所當然的事。果然啊,豢養妖物是需要代價的,這代價,竟是自己的命……

  轉念一想,就像他對劉明說的,過去這一星期是他一生中過得最快樂的時光,所以,他心甘情願用自己的命來支付這七天,只要是小狐貍的要求。

  因此,他說:「好,你吃吧,吃完了之後,記得毀屍滅跡,別讓警察找上你。還有,我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你,因為你是我兒子……」

  如冰凝成的精致容顏裏,兩汪血海裏嵌著黑玉般的圓珠,小狐貍看來不驚不懼,沒有任何表情,像即將捕噬獵物的野獸,吞食,是最原始的欲望。

  「陰氣即將侵占此身,邪氣也侵入了臟腑,真精就快耗盡……爹,我身體內的陰陽之氣即將失衡,需要你……」冰冰地,皇狐說。

  很害怕很害怕,季見君真的很害怕,小狐貍此刻漠然得像是陌生人。可是,他向自己求救了,聽不懂他說的什麽,只能猜想,若是不吃了自己,小狐貍過不了此劫吧?

  所以,讓他吃吧,與其見到對方死在面前,他情願以己身代替,因為,舍不得這樣美麗、這樣貼心、這樣驚世絕艷的兒子死去。

  啊,原來前世的自己是這樣想的,早將這兒子疼愛到骨子裏去了,即使知道他是妖怪。難怪,當時為他擋下天雷,不是因為自己天生有犧牲奉獻的精神,而是,要是兒子死了,他肯定也活不下去。

  不知怎地,了解這一點後,他心就定了,覺得自己對兒子還有這麽大的用處,真好。

  「好,我全身都給你吃。」季見君閉上眼睛,又補充說:「別太殘暴,先吸血好了,讓我無痛無苦的慢慢死去,之後隨你怎麽啃肉噬骨,都行……」

  「吸血做什麽?」聽到小狐貍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要的只是你的陽氣。」

  什麽意思?

  還沒想通小狐貍話裏的含意呢,燙似火炭的唇已經貼了上來,柔滑的舌頭隨即欺進……

  親、親吻?

  正想推開,突然了解了,他在吸自己的氣……

  見君當下一動也不敢動,任他將自己拉上床,壓在自己身上。

  難道,他說吃了自己,不是指實際行動上的吃,而是吸取自己體內的氣?可是,恐怖電影裏也演過啊,許多人類被妖怪吸收了精華之後,會變成幹幹癟癟的木乃伊。

  目前為止還好,沒任何疼痛的感覺,只知道體內的精神正一點一滴地消耗,愈來愈沒力,因為力氣已經洶湧地透過兩人交纏的舌頭流入對方體內。

  好累,精氣神持續消失的結果,就是想沈入甜甜的夢鄉中。

  「爹,見君……見君?」熟悉的、輕軟的叫聲柔柔竄入耳朵,像平常兒子呼喊自己那樣。

  勉力撐開眼皮,見小狐貍的表情有些憂有些喜,太好了,漂亮的修長細眼不再猙獰含血。

  「小狐?你沒事了?我的陽氣……吸夠了?」放下心來,季見君欣慰地問。

  見季見君還能說話,沒什麽大礙的樣子,小狐貍舒了口氣,眼睛一轉,邪邪地說:「好像……還不夠……」

  「那麽……繼續,我的陽氣都給你……反正明後天都不用上學校,我睡兩天夠養精蓄銳的。」季見君想,親一次也是親,親兩次也是親,幹脆一勞永逸,讓小狐貍一舉補足什麽真精好了。

  「讓我多吃一點,臭道士的捆仙繩太厲害了,我差點被他害死……所以……」小狐貍說。

  季見君繼續閉上眼睛,隨口問:「你碰上劉明了?難怪……餵,你脫我衣服做什麽?」

  眼睛睜開,卻見小狐貍趴在自己身上,半仰頭、秋波般的眼神瞟過來,嘴角微勾著,狐媚的千種風情自此全力展現,把當爹的那個人震得一時間魂遊蕩樣、心猿意馬起來。

  「你……」季見君口幹舌燥,問不下去。

  小狐貍剛才的確因為受傷甚重的緣故,憑借妖狐的本性吸取了季見君體內的精元,不過中途他就意識清醒了,發現那個他從十八歲起就不當成爹對待的男人乖乖的躺在身下,一臉慷慨赴義地任自己吸吮親吻,立刻省悟機不可失。

  「光是陽氣,不夠的……」發現季見君的眼神警醒了起來,打鐵要趁熱,而且,身下的人好像因為元氣大失的關系,根本沒力氣反抗。

  「你剝我褲子做什麽?」季見君大驚,只可惜全身軟癱成一塊。「難道……」

  小狐貍一臉媚笑,美孜孜的嬌態挨著季見君,嗓音已經因為興奮而略帶沙啞了:「爹,真的不夠……給我,好不好?你舍不得我死的,對吧?」

  雖然小狐貍看來已經精力充沛的樣子,不過一聽他提到個死字,做爹的心裏一軟,反正都到這個地步了,而且,小狐貍看起來好美,美到自己也耳熱心跳,不知如何是好。

  小狐貍的頭往後退去,溫熱濕潤的滑軟之物開始吞吐著自己,舒服到無可形容的感受……季見君根本分不清現在兩人進行的究竟是什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假如連自己的肉體都願意獻給對方,這行為也根本不算什麽。

  算了,小狐貍愛吃哪部分就吃哪部分……好舒服……在噴泄欲望的瞬間,他感覺小狐貍將之舔舐得幹幹凈凈。

  等爆發後的快意感過去,季見君喘著氣,小聲問:「夠了?」

  「不夠……」小狐貍笑得更恬然,舔舔舌,回話的嗓音沙啞柔媚:「我還要……」

  「可是……短期內……沒有了……」季見君看看自己軟趴趴的分身,紅著臉說。

  往前爬,小狐貍將臉湊到對方的耳朵邊,吐一團熱氣搔癢著,說:「我換另一種吃法……」

  還是沒搞清楚狀況,季見君只感覺小狐貍的手指在自己的後腰處遊移,沒多久他在某處附近抹了些脂膏─然後,季見君知道兒子的意圖了。

  「真、真的要這樣做?」季見君的臉色由紅轉白再轉青。

  「讓我吃了吧……」小狐貍抓住自己欲望高漲的部分,將之緩緩地推送進去,說:「除非將你整個吃盡,否則我永遠沒有饜足的一天……」

  終於,等長夜將盡,氣喘籲籲的爹問兒子:「到底……夠了沒……」

  兒子是愈吃愈有精神,身上皮開肉綻的疼痛根本抵不過整心整意的滿足,只聽他笑意盈盈地往對方身上撒嬌,甜甜回答:「還沒吃飽呢,再一次、再一次就讓爹休息……」

  敵不過那樣嬌媚的懇求,季見君幽幽嘆口氣,說:「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一面繼續加油挑撥起對方持續下去的欲望,小狐貍一面問。

  「等體力恢覆後,我就殺到劉明家去,要他再也別想傷了你。要是每傷你一次就得被你吃一次,我還是情願被天雷劈了。」

  「人家是第一次嘛,管不住。見君也真是的,體力那麽差,明天我燉個十全大補雞湯,給你好好補補……」小狐貍嘻嘻一笑:「說來,我也不那麽恨臭乩童了,因為,我終於得到爹了啊!」

  季見君看著兒子滿足的表情,心一動,也將兒子抓過來好好親了個夠。

  以季見君而言,生平頭一次嘗到兩情相悅的感覺,整個人整顆心其實都甜蜜蜜的,即使對方小了自己十五歲,即使對方是個男孩子,可是,他對自己的誠意是無庸置疑的。

  決定了,就這樣跟名義上的兒子一輩子以情人的身分生活下去,他不會再怨上天為何沒人註意到自己,也不會恨過往所有的人一個個疏遠自己,以後,他要跟小狐貍好好地過日子。

  不過,兩個人之間還是橫亙著很大的問題─體力差太遠了,一夜折騰下來,雖然肉體上得到無限滿足,繼之而來的酸痛卻不是貼貼跌打藥布就可以解決的事。

  有個年輕的情人其實很麻煩,真怕哪天對方就嫌自己老。算了,決定從明天開始就每天慢跑,運動能促進新陳代謝,至少,別讓自己太早就邁入老態龍鐘的階段。

  聽到腳步聲響,小狐貍一溜煙跑進來,媚眼含春地往床上一撲,抱住對方就是一陣嗅聞,說:「見君醒來了啊,太好了,我剛熬了風雲堂花門特制的春雨如露湯。」

  「春雨如露湯?」季見君有些怕,趕緊問:「又是什麽鬼東西?」

  「當然是滋陰補腎的極品啊!白狐舅舅老是要我熬給青風哥哥喝,說效果好的不得了,當時我就想,總有一天也要弄給爹爹喝。」小狐貍瞇瞇笑,大有總算了了一樁心願的滿足。

  季見君聽到不對勁的地方。「白狐舅舅要你拿滋陰補腎的湯給青風哥哥?難不成那兩個也……」

  小狐貍笑得眼睛都彎了,說:「對,跟我們一樣,不過,我可不像白狐舅舅老是拐騙人家,我最聽你的話了!」

  季見君對此質疑,昨晚他好像就是被騙得半推半就,最後幹脆自暴自棄,隨小狐貍胡搞瞎搞,不但跟兒子有了肌膚之親,什麽都讓對方吃了,還害得自己睡到中午起不了身。

  「這麽說來,你的同性戀傾向還是遺傳舅舅來的。那個青風也真可憐,遇上你們狐貍一族,肯定一輩子難翻身了。」季見君將心比心,如是推測。

  「怎麽這麽說?」小狐貍翹翹嘴巴,不依了。「青風哥嘴巴雖然硬,其實喜歡舅舅喜歡的不得了,要不是一直想著報答爹爹你,他早就跟白狐舅舅上山修仙道了。」

  「報答我?我又對青風做過什麽事了?」季見君愕然地問。

  小狐貍吃吃笑:「青風也是你的義子啊,他小時候被被父親的正室整得很慘,是見君你把他帶到風雲堂,又讓他學了上乘武功,當上風門的執法,所以他一直不肯離開,說要留在風雲堂幫你的忙。」

  季見君很感動,說:「原來我前世還有另一個兒子那麽孝順,就算不是自己親生的……」

  「我更孝順!」小狐貍抗議:「我都以身相許了耶!」

  季見君笑笑,心想:到底是誰以身相許啊?占人便宜的反而口頭上先發制人。

  沒多久小狐貍跑到廚房去端了一碗黑忽忽的湯,要季見君趁熱喝,說這樣效果比較好。季見君最怕喝藥湯了,可是見對方桃花般的臉捧著碗,滿臉笑盈盈,心底一熱,仰頭就將藥汁給灌進去。

  「不難喝對不對?」小狐貍看到碗底見光,高興地交代:「以後一天喝一碗,見君就不會氣虛了,一個月之後,體質整個調整過來,到時就算消磨個整夜都沒問題了。」

  「什、什麽?你、這個、我……」季見君聽懂了小狐貍的暗示,臉一紅,結結巴巴說不下去。

  又跳上床抱著對方,小狐貍邪邪地說:「我喜歡爹好久好久了,可是以前我不敢,白白浪費好多時間,現在爹變成見君,也接受了我,所以,我要盡全力討好見君。」

  說著說著,小狐貍的手就不安分起來,季見君覺得身體還很累,就沈著臉說:「都陪你玩了一個晚上,怎麽又發情了?不夠是不是?」

  涎著臉笑,小狐貍說:「不是發情,是動情!見君是夫子,講話怎麽那麽直白?」

  見他這麽一笑,簡直是艷麗不可方物……這形容詞很怪,通常都該用在女人身上,可是,季見君覺得兒子桃花般的笑臉根本沒有更適合的詞可以套用。

  「見君也動情了……」狐貍的手東摸西摸,摸到證據,然後說:「春雨如露湯果然有效。」

  人證、物證俱在,季見君還真無法否認這既定的事實。

  算了算了,好像天生就拿這個小狐貍沒轍,什麽禮教啊同性相斥的定規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季見君並非天生冷淡的人,怔怔看了魅惑著自己肉欲的對象一會,頭湊過去,兩人就是一陣難舍難分的纏吻。

  吻到後來,也搞不清究竟是誰脫誰的衣服,只知道烈焰灼身的激情需要兩人同時去陷落、去響應,然後季見君那間二樓主臥室裏,在盛夏炎熱難當的暑氣裏,漾滿著春日濃濃的情欲。

  快傍晚的時候,嘈雜的電話鈴聲驚醒了夢眠中的兩人,季見君朦朦朧朧伸手接起床頭櫃上的電話。

  「餵……哥,我今天身體不舒服,就不回去了……你要來看我?不、不用了,小感冒而已……」

  電話那頭季見群的語氣很強勢,說:「爸媽每個禮拜就盼望見我兩兄弟一面,你不去他們會失望的,我開車過去接你吧!」

  季見君看了看身旁的小狐貍,嘆了口氣,說:「哥,你別特地繞過來,我叫出租車就行了。如果我晚到,你們先吃飯沒關系。」

  掛斷電話後,季見君對小狐貍解釋:「每個禮拜六我跟哥哥都會回爸媽養老的房子去吃飯,沒辦法拒絕……」

  小狐貍眼睛發亮,說:「我陪你?」

  季見君想起自家哥哥老是對小狐貍虎視眈眈的,有些擔心,於是說:「你在家裏等我就好,我吃個飯就回來,我那個哥哥啊,唉……」

  不讓跟?小狐貍肩膀垂下來,說:「那,小心你哥哥,我討厭他,比討厭臭乩童還更討厭!你別單獨跟他一起。」

  季見君笑了,這狐貍好像本末倒置了呢。

  當晚這頓晚餐倒無事,哥哥只是問:「怎麽漂亮的小朋友沒來?不是說我想跟他好好聊聊嗎?」

  季見群的神態看來跟以往有些不同,有些陰陰地,一雙眼比印象中更要來得淩厲,像是能刺透對方心裏想的到底是什麽。

  季見君低頭,有些心虛地說:「他有事,上別地方去了。」

  又頓了一會,這次季見群低低地開口,聲音正好讓季見君聽得一清二楚。「你身上狐貍的味道好濃……他最大的弱點……果然是你……」

  季見君驚訝地看向他,可是,放話的人卻立即轉身離開了。

  那之後,又跟小狐貍在家裏耳鬢廝磨了一整個星期日,可能是那個什麽什麽湯真的有效吧,季見君總算恢覆了點體力,可以回到學校去應付一群精力充沛的高中生了。

  從星期一到星期三都是期末考,當然,這是導致整個學校都籠罩低氣壓的原因,早上一進辦公室,季見君見到陳淑芬,又率先打了招呼。

  「淑芬,怎麽星期六沒到我家吃晚餐?我問哥,他卻沒說原因。」季見君問。

  陳淑芬有些無精打采,說:「我跟見群有好幾天沒見面了,他也沒打電話來,好像在忙著什麽事。」

  忙?星期六跟他聊天時沒聽他說忙啊?哥哥看來一直都很從容不迫的樣子,只除了一雙眼總感覺在打什麽主意,該不會……

  陳淑芬肯定不知道,季見群的見異思遷也是很有名的,否則,以他的堂堂外貌又是大學副教授的身分,怎麽可能到現在都還沒結婚?外面可是有一堆女孩子對他死心塌地的呢!

  他甚至懷疑,自家哥哥之所以積極追求陳淑芬,甚至到訂婚的地步,就只是從小就愛搶自己喜歡的東西的緣故,習慣成自然了。

  「對了,見君,你看起來心情很好、滿面春風,遇到好事了?」陳淑芬問。

  季見君摸摸自己的臉,咦,紅光滿面的那麽明顯嗎?而且,嘴巴好像一直笑得都合不起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也不否認了,季見君邊拿起一叠考卷邊說:「也許這麽說很失禮,不過,我很高興我們分手了。」

  陳淑芬愕然,心底深處突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因為這表示,對方找到了一個比自己更好的對象。

  老實說,季見君人不是不好,持重又認真,只是缺乏些自信而已,不過,實在是季見群太過優秀,楞楞的木頭跟談笑風生的翩翩美男子,兩個一相比較之下,是女人都會選擇後者的。

  可是,陳淑芬最近也隱隱察覺到,季見群已經不若以往殷勤,對自己的態度感覺像是在敷衍─發生了什麽事?自己哪裏做的不對?

  季見君見她臉色難看,覺得好像透露太多了,赧然一笑,說:「上課鐘聲響了……」趕緊跑出辦公室。

  等今天三堂的考試完畢,走回辦公室的路上,季見君遇到隔壁班的導師,好奇地問她:「李老師,怎麽都沒看見妳們班劉明?期末考他居然敢缺席?補考很麻煩的。」

  李老師愁眉苦臉地回答:「他休學了。真是的,臨學期末的關頭給我搞這種飛機……」

  「休學?」這答案真出乎季見君的意料之外,趕緊問:「他也沒必要這麽做吧?家裏發生事了?」

  季見君本來想今天要找劉明好好談談地,要他以後別再找自家那只小狐貍的麻煩,結果,反而被臭乩童將了一軍─他該不會怕被自己責罵,幹脆不來學校了吧?還是因為前晚跟狐貍鬥法的時候吃了大虧,打算逃難?

  「我昨天就去劉家拜訪了。」李老師說:「你猜劉明說什麽?他居然不打算念書了,而且從今天起要在家裏的神壇內閉關七天,說要齋戒沐浴,請神降駕,求取降妖除魔、驅邪降惡的法力。」

  降妖除魔?劉明那臭小子還不死心?季見君有些擔心,中午放課後把這件事跟小狐貍說了。

  「你跟劉明到底誰比較厲害啊?如果他真有辦法制你,把你給收了去,我該怎樣救你回來?」季見君發愁。

  小狐貍邪佞地一笑,說:「道高一尺,我就魔高一丈,連他那根捆仙繩都莫奈我何,就不相信短期內他還能煉化出什麽亂七八糟的法寶!」

  見他那麽篤定,季見君很不以為然,又說:「捆仙繩雖然奈何不了你,卻還是把你傷的……唉,總之,我就是不放心。」

  嘻嘻一笑,小狐貍把季見君一抱,撒嬌,「受傷了,我就找見君補元氣。有見君在,我什麽都不怕!」

  「怎麽老想著補元氣?」季見君笑出來,隨即建議:「還不如多動動腦筋,想辦法跟劉明和解,讓他知道你雖然是妖,卻絕對能與人相安無事,這才是一勞永逸的做法。」

  「他們那些道士之流,哪能了解萬物都是接受天之氣、氣不變而形可易的道理?總把我們當成異類,欲除之而後快,更可惡的是,老想奪取我等仙妖的力量,滿足他們的私欲。哼,其心可誅!」

  小狐貍愈說愈氣,眼睛又開始充血。

  季見君一看不妙,趕緊安撫:「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是惡性循環,還不如讓因果在這一代斷結。好了,你也別氣了。」

  一楞,小狐貍說:「見君,你前世就是被三清教的徒子徒孫害得屍骨無存,到現在你還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算了算了,我現在過得很滿意,而且也有你陪了啊!真的別氣了,我現在沒事,騎摩托車載你上市區好不好?你是狐貍,一定愛吃炸雞吧?我們上肯德基吃薄皮嫩雞。」

  小狐貍眼睛又亮了起來。「電視上廣告的那種?好啊,帶我去。啊,對了,回來順便繞一趟中藥材行,我再抓幾帖幫見君回春固精的藥。」

  「難道我真老得要吃那種東西才能讓你滿意?」這下換成季見君大大不悅了。

  「才不呢,我只是未雨綢繆,把見君的元氣補得飽飽,這樣就算有十個百個臭道士來,我都不怕了!」小狐貍算盤打得好好。

  無法反駁啊─

  嘆口氣,季見君說:「我有被你吃死一輩子的預感。」

  抱得更緊,小狐貍再度媚眼含春,啞著嗓子輕聲說:「放心,見君我永遠都吃不完!」

  手開始不規矩地亂摸亂抓,被季見君按住,正色問:「不是開玩笑,我問你,如果你真被劉明收了,我該怎麽把你救回來?」

  狐貍春情蕩漾擋不住,把手掙脫後猴急地又去解對方的衣扣,含混地回答:「到時,上蜀地青丘山找我舅舅白狐,或是我師公流水真人……」

  「我哪知道什麽蜀地青丘山的?你那個年代的地名跟現在有沒有差距?最重要的是,你確定流水真人還活著嗎?要是真活著,不都幾千歲的老妖怪了?」

  小狐貍倒真沒有見過流水真人的印象,上次五雷天師陣裏,雖然驚鴻一瞥過,卻也不知道那年輕男子就是自己的師公。

  想一想,他說:「對了,舅舅教過我怎樣找人的方法。這世界雖然寬闊,只要放出訊息,一定能找到現在的舅舅吧?」

  頓了一會,他又調皮地說:「要是青風哥真的答應隨舅舅出世修仙,說不定團聚指日可待呢!」

  劉明自從與妖狐鬥法失利後,回到家裏痛定思痛,一方面警覺自己的道行實在不夠,要是往後再遇上真正有本事的妖怪,絕對討不了好;二方面,九尾妖狐竟然出世,以他身為道士後代的責任感,不能坐視不管。

  學校課業也不管了,反正,學歷對他可有可無,當初選擇家附近的高中就讀,就只是想說混個高中文憑而已,不過以他劉明現在的知名度來看,全省北、中、南的信徒根本沒人在意他到底有沒有念書嘛!

  回到家,向身為道士的父親稟明後,首先齋戒沐浴,然後進入自家神壇邊的廂房,自此不再與閑雜人接觸,將四周門窗緊閉,以紅色綢布遮光,防止坐禁期間有任何的邪魔侵入。

  除了自我清心寡欲之外,他從頭認真地學習神靈附身之法、驅邪壓煞以及巫器法術之密儀等絕學。

  雖然在他擔任乩童的工作之前就已經學習過了,不過,為了七天後某項儀式的前置作業,他必須增強神靈,方能召喚與九尾妖狐相抗衡的神祇來降。

  第七天早上,季見君家附近的莊頭都熱鬧起來,吵吵擾擾地像是附近有人在辦喜事。

  「怎麽一大早外頭就吵?」春眠不覺曉〈雖然現在是夏天〉的小狐貍在季見君的懷裏挨呀挨著,為了擾人春夢的噪音生氣。

  「聽說這附近的廟要辦法事。」季見君倒不惱,學校放暑假了,他多的是時間補眠。「要不要去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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