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簡陸站在懸崖邊，懸崖上的風很大，掀起他身上的魔法師長袍，寬大的袖子翻飛，襯得那人的身姿氣質越發的出眾，給人一種不經意間仿佛要羽化登仙的清越之感。

　海因斯目光深邃，在精靈和矮人、獸人的吵鬧聲中，忍不住走過去。

　“閣下，您在看什麽？”

　簡陸慢了半拍才回過頭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坐在那邊的石頭上邊吃午餐邊吵架的三個不同種族的人類——海因斯目光微沈，直到他的目光移回自己臉上時，眼神又變得純然，是一片燦爛的蔚藍色，幹凈得就如同五月初晴的晴空。

　簡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突然道：“海因斯，很快就要進學校了，我們不是上下從屬關系，你不必再用敬語。”他頓了下，繼續道：“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將你當成下屬。”

　海因斯的臉上露出了吃驚的神色，然後又有些遲疑地問道：“那閣下將我當成了什麽？”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表面上看起來很吃驚，吃驚這余又要做出符合十二歲男孩該有的反應。他心里卻想著，沒關系，無論他當他是什麽，這個人以後會屬於他的，他的眼睛只會看到自己。

　只要他以後的實力強悍過任何人，就沒有人能從他身邊奪走他，就算是光明神殿也不能。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過去一年來時不時的焦躁難受是為什麽了，全部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人。

　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可以讓他高興很久。

　他一個不經意的笑容也會讓他歡喜。

　如果他否定他，會讓他心里滋生的黑暗再也控制不住。

　就在他面上帶著笑容，神色平靜，心里卻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將要吞噬他的理智時，就看到那人淺色的唇瓣微張，帶著一種慣常淡漠的聲音響起。

　“兄弟！”

　“兄弟？”他下意識地喃喃開口。

　簡陸看男孩失神的模樣，以為他一時間沒有想到，或者是從來沒有想過，不禁笑起來，伸手揉了揉他那頭柔軟順滑的燦爛金發，唇角勾起，難得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是啊，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你自幼便來到我身邊，我們一起長大，我視你為兄弟，你是不同的。”

　確實是不同的，當初只不過是臨時起意，趁著一個難得能出門的機會，便跟著光明神慰的人去了黑暗街。

　當時他只是想去碰碰運氣，找個年紀小的孩子培養成小弟，他也知道，在光明神殿的監控下，他自然不能自由地挑選，或做出什麽異樣的事情來，當時也不過是賭一賭運氣，就算挑了一個天賦奇差的孩子回去也沒關系，可以放在身邊當侍從，光明神殿除了魔法師和鬥戰士外，還有很多作為打雜的普通人，維持神殿的日常生活，這些就是神殿的侍從。

　就算只是個小人物，如果能培養起來，也是一個很好的眼線。

　他那時候只是賭一個很小的機率，卻沒想到最後會給他這麽一個大驚嚇。

　當然，那時候是驚嚇，如今卻很感激自己當時沖動一把。

　人是可以改變的，例如精靈王子普里斯特萊，例如聖女阿蜜莉婭，他們都與系統介紹的人物簡介完全不一樣了，自然不可能再將他們當成小說里面的人物對待，甚至因為一些小細節的改變，也促動了事情往一個不同的方向發展。

　而和他一起長大的海因斯，當然也不是小說里面的那個最後參與了滅世的反派*oss，而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他願意付予他信任的人。

　“真的？”海因斯瞪大了蔚藍色的眼睛，似乎不敢置信。

　“是啊，咱們做一輩子的兄弟吧。”簡陸很煽情地道，又開始忽悠人了。

　海因斯卻很激動，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他可以篤定，看到他這麽激動，這人一定不會推開他，甚至不會多想，發現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覺果然如此。然後在簡陸看不到的地方，臉上那種孩子氣的激動退去，變成了一種詭異的神色，嘴角揚起一個略微扭曲的弧度。

　兄弟？

　很好，那暫時就當兄弟吧！

　不過就算是做兄弟，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一個人是他的兄弟！

　簡陸沒想到他會這麽激動，心里也挺開心的，看來他這麽多年的養育沒白費，果然海因斯也是將他當成兄長親人一樣看待的，他們一起長大，時間是最好的感情催化劑，所謂的親情，其實也是時間積累下來，並不拘於血脈。

　他很滿意，將未來的滅世*oss變成了自己的兄弟，以後有他盯著，他應該不會再腦抽地跑去和原女主一起計劃著滅世成神了吧？

　兩人各懷心思，但是都挺高興的。

　海因斯趁機多抱了幾下，雖然他現在比他矮，但卻不氣餒，依然以一種絕對強占的姿勢將他摟住，攬著對方的腰肢的手握成拳頭，克制住撫摸上那柔韌腰肢的沖動，看起來就像一個渴望親情的男孩，等放開他時，眼里還有些羞赧。

　“以後你就叫我的名字吧。”簡陸繼續說道。

　海因斯抿著嘴，臉上露出愉悅的神色，仿佛很不好意思地試探性地叫道：“簡。”

　簡陸沈默了一下，方道：“你可以叫我簡陸，或者叫我大哥也可以。”

　這下子輪到海因斯沈默了。

　這人是光時神殿的聖子，在這個身份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是“簡.格拉法德”，這是被這個世界的契約之神認可的名字，被賦予了特有的約束力。可是現在，他卻說他還有另一個名字，一個發聲有些古怪的名字。

　簡陸。

　他卻覺得他沒有騙他。

　他的心里默默地念了好幾聲，雖然發音可怪，但念久了卻有一種另類的韻味，竟然教他有些欲罷不能。

　這人明明很好懂，可是卻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謎，而這種謎團讓他有些害怕，害怕中又激起一種戰栗，很想做點什麽。

　或許他只有不錯眼地盯著，這個人才不會因為一身謎團而消失。

　“簡……陸，簡陸，是這樣麽？”海因斯問道。

　簡陸有些驚訝，他在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時，下意識地用了中文，沒想到海因斯發音倒是很標準。他知道自己這行為有些不妥，但是面上卻什麽也沒有顯露，已經恢複了一慣的從容冷淡，矜持而高冷地道：“是這樣，如果你不習慣，叫我大哥也可以。”

　“大哥……”

　簡陸伸手摸摸他的頭發。

　海因斯一雙蔚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他，就像一個得到了表揚的孩子。

　就在反派boss和炮灰崩了劇情難得溫情交心的時候，那邊正在吵個不停的精靈王子等人也發現他們的異樣。

　“格拉法德，你們在幹什麽？嘿，別抱一起，兩個男人……”魯伯特叫嚷起來。

　泰勒也叫道：“你們是兄弟？看起來長得真不像？”

　普里斯特萊瞇起眼睛，雖然他沒有聽到那兩個人的對話，可是看他們的動作，也能看出兩人先前在說著一些比較溫情的事情，因為面對著他們的簡陸一慣冷淡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溫情，還有海因斯那邪惡的小孩竟然忍不住擁抱他……

　原本他一直以為這兩人是主從關系，簡陸的身份一定是人類社會中地位比較高的，可能是貴族之子，而海因斯應該是追隨者，卻沒想到剛才那兩人難得親密的舉動，可能還會是親人。

　可是，好像又有什麽不對，他的視線很好，當時海因斯擁抱的動作，有點兒像……

　簡陸帶著海因斯走過來，也坐到了另一塊石頭上，接過阿蜜莉婭遞來的烤面包，斯文地吃了一口，又喝了些水，方對他們道：“我可能找到路了。”

　“真的？”魯伯特和泰勒都高興起來，“那還等什麽？走吧！”

　“矮人就是沒腦子！”普里斯特萊冷聲道，又看了眼同樣沒腦子的獸人，看得泰勒無辜地撓著腦袋，不明白自己怎麽得罪這個高傲的精靈了，一路上都要被他挖苦。“簡還沒有吃午餐，急什麽？”

　簡陸朝普里斯特萊看了一眼，眼里有贊賞。

　海因斯偏頭看他，又看看普里斯特萊，抿起嘴。

　“簡，你的可能是什麽意思？”這時，阿蜜莉婭問道，她是一個理智的姑娘，看起來很嚴肅，從不參與精靈他們的吵架，又因為是女性，得到比較多的尊重，可見雖然種族不同，但這些人的素質函養還是很高的。

　“就是還不太能確定，因為有些匪夷所思。”簡陸回答道。

　這下子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他。

　矮人脾氣比較急，獸人雖然對除了戰鬥外的事情不太感興趣，但是這個種族也喜歡直來直往，兩人又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讓旁邊的精靈臉色越發的糟糕，覺得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地和這群粗魯的人同行。

　簡陸慢條斯理地吃完了自己的食物，方才開口，“路就在懸崖之下。”

　眾人用一種謎之眼神看著他，矮人又想嚷嚷時，被精靈用一顆果子砸了頭，旁邊的獸人也被砸了。

　泰勒很無辜地看著他，他什麽都沒說呢。

　簡陸看得好笑，這只精靈王子越來越有女王範了，這是一種天生的氣場。

　簡陸也沒解釋那麽多，因為無法解釋。

　所以在吃完了午餐，他在眾人的眼睛中，走到懸崖邊，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直接跳了下去。

　海因斯毫不猶豫地跟著他跳下去，阿蜜莉婭有些糾結，但小夥伴都不在了，也只好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