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意不懂朝政,也不知當今局勢,但是太子在禦書房門外等著這事兒怎麼看都覺得不合理。
當然她也只是在心裡想一想,這疑惑也只能夠埋在心裡面。
上午過去,太子妃處也沒有來人叫她過去問話,如意知道此事和她算是徹底沒關係了,她簡單吃了午飯,身上覺得黏黏的,就讓芍藥去要了水,準備擦擦身子午歇時,太子竟然又到了她屋裡。
這麼大白天的太子來她屋裡還是第一回,而且往日裡也沒有連續兩天都來她這邊的先例,如意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卻還是打起了精神上前伺候。
太子的精神瞅著並不算好,臉色還有幾分發白,一張一向都顯得十分溫文爾雅的面容此時也端著,看著分外嚴肅不好親近。
如意假裝沒瞧見太子的這副樣子,只是上前問候:「殿下用過午膳嗎?」
太子沒有回答,只是有些乏力的躺在了榻上。
而尾隨其後的鄧先一邊讓人安排擺放冰塊,一邊主動小聲替自家主子回了問話:「陳夫人,殿下剛在禦書房與皇上一塊兒用了午膳,過來歇歇。」
如意感激的看了一眼鄧先,想了想,拿過桌上放著的一碗還未動過的冰西瓜露走到了太子跟前開口道:「殿下,您要不先喝點西瓜露解解暑?」
太子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笑顏盈盈的如意,伸手接過了如意端來的那碗西瓜露,放到了嘴邊,一口飲盡,而後將空碗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別忙和了,天這麼熱,你也躺著歇歇吧!」
太子雖然臉色並不好,但是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如意一顆心也慢慢放了下來,只覺得是自己多疑。
她笑了笑,開口道:「殿下,要不奴婢扶你去床上歇著!」
「不必,方才出了一身汗,在床上躺著不舒坦。」
太子閉了眼睛,一副十分乏力的樣子,並不想多言。
如意屋裡的榻子並不算大,平日裡坐坐躺躺還算舒服,可真的在這裡歇息,絕對不會舒服到那裡去,更何況是太子這般嬌生慣養的。
如意瞅著太子高大的身體委屈的躺在榻上,猶豫了一下,忍不住開口詢問:「殿下,奴婢方才要了水過來,待會兒伺候殿下擦完身子再躺床上?」
「水來了在叫孤……」
太子含含糊糊的應著,似乎是已經睡了過去,雙眼緊緊閉著。
如意見此也不敢再發出聲響,朝著屋裡守著的宮女太監做了個手勢,他們悄無聲息的退到了外邊,這頭如意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另一邊的榻上。
屋裡放了好幾盆冰塊,此時發揮了作用,倒不必如意做賢慧給太子在邊上扇扇子,她只小心的守在邊上,以防太子突然醒來提什麼要求。
一時之間,屋裡靜悄悄的,平日裡這個時辰,如意早就歇下了,到了這會兒,生理的反應也下意識跑了上來,她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哈欠,強打著精神,正當她也有幾分迷迷糊糊之時,突然外邊芍藥朝她做了做手勢,示意水已經拿來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正要叫太子時,卻見太子已經熟睡過去。
她知道睡著的人,如果被強行叫醒,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她可不擔保太子會不會有起床氣。
想了想,如意讓芍藥將水和毛巾送了進來,親自絞了一把,走到了太子邊上,正要伸手替太子解開衣裳之時,手堪堪拿到太子領口之處。
突然,太子竟然狠狠的擒住了她的手,如意只覺得手上一陣生疼,她強忍著手腕幾乎要被捏碎般的疼痛,看向太子,卻見太子目光陰翳的看著她。
那雙一貫帶著溫和神態的眼睛,此時卻帶著複雜與狠厲……
如意一時之間呆愣在原地,被嚇的聯手上的疼痛都幾乎感覺不到。
「殿下……」
站在如意身後的芍藥見到這副不尋常的情景,忍不住驚恐的叫了一聲。
芍藥的這輕輕一聲,卻仿佛猶如魔咒一般,打破了這個詭異的場景。
幾乎是一瞬間,太子便鬆開了如意的手,恢復了往日裡一貫的溫和。
「孤睡迷糊了,你沒事吧!」
如意強忍著痛楚,搖了搖頭,心中忍不住添了幾分懼怕,方才太子的神情,真的很嚇人。可是瞧著現在目光中帶著幾分歉意看著她的太子,她又覺得方才仿佛是幻覺一般。
「是奴婢不是,沒經過殿下允許,就想著幫殿下擦身。」
「沒事,你下去讓你的宮女擦點藥吧,手腕都青了!」
太子目光中似乎帶了幾分憐惜,看著如意不自然垂落在身邊的左手。
「那奴婢讓鄧公公帶人進來伺候殿下。」
如意知道自己的情況現在也不好伺候太子,而她也真有幾分害怕,所以順勢應承。
太子微微點了點頭,看著如意由著芍藥輕撫慢慢告退。
如意由著芍藥伺候擦了身子後,又拿了藥酒,讓芍藥替她揉著手腕。
手腕處,已經變成了一圈烏青,可見方才太子下手究竟有多狠。連如意自己都沒料到會是這副摸樣,雖然太子正是青壯年,可是如今瞅著這般生了病這般虛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呢。
芍藥輕輕的揉著如意的手腕,一邊臉上心疼道:「夫人,疼嗎?」
「沒事,你用力揉吧!」把淤血揉散了才好。
她手上這傷,看著雖然嚴重,但是其實也沒真正傷到裡頭,太子除了剛剛擒住她時用了大力,之後,倒是沒怎麼用力,不然她的手非得折了,連骨頭都有可能被捏碎。
這麼想著,如意倒是有幾分慶倖,又帶著幾分驚魂未定,方才太子瞅著她的眼神,一直在她腦中回蕩。
她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覺,方才太子的目光真的很嚇人,很陰鬱。
她張了張嘴,想要問芍藥方才是否有看到,可是到底忍住了,這種事情,不管是她還是芍藥,都不適合拿出來說嘴,還是埋在心裡最好。
把自己全部收拾完後,如意回到了裡屋,太子也已經收拾妥當躺在床上,見到如意走了進來,太子招呼著她過去。
如意有些猶豫,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身上都是藥油的味道,就不過去了!」
「孤都沒介意,你介意什麼!」
太子笑了笑,直接一把拉近了如意,輕輕拿起她的手腕,聞了聞:「這藥油味道也不難聞。」
「那也是殿下賞的好。」
如意低垂眼瞼,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太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如意,仿若隨意的問了一句:「孤方才沒嚇到你吧?」
如意的一顆心一瞬間猛跳了起來,她不敢抬頭看太子,唯恐自己的眼睛洩露自己的驚慌,卻又是下一刻,她語氣帶著幾分撒嬌:「殿下方才真的有嚇到奴婢,不過也是奴婢的錯,估計反倒是奴婢把殿下給驚到了。」
「是嗎?」太子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行了,上來和孤一道午歇吧!」
如意低低的答應了一句,脫了鞋上床乖乖的躺在了太子邊上。
雖然是大夏天,但是屋裡放了許多冰塊,倒也並不炎熱,兩個人擠在一起,還蓋了薄薄一層被子。
如意閉目許久,始終沒有一絲睡意。
等到身邊呼吸聲漸漸平穩,她忍不住睜開眼睛,偷偷看了一眼睡在身邊的人,目光在接觸到對方的面容時,又迅速閉上了眼睛。
她,還是當個無知的女人最好,過多的好奇心只會害了自己。
午睡醒來,如意伺候太子梳洗後,以為太子會離開她屋子。
誰知道,太子竟然拿起一本鄧先送來的書,便坐在榻上倚著悠閒看起了書。
如意瞅了太子好幾眼,實在是有些摸不清太子呆在她屋裡的用意。又見對方似乎無動於衷,兩隻眼睛只落在書本上的模樣,她忍不住忍心歎了口氣。
算了,畢竟自己跟著蹭冰塊,這大夏天的,還是挺舒服的。
如意見此,也拿起自己先前做了許久還只繡了幾片花瓣的繡花慢慢做了起來,至於往日裡最常幹的練字,她倒是沒想做這麼露臉的事情。
兩個人在屋裡,一人看書、一人繡花,雖然都不說話,但氣氛也並不尷尬,反倒是讓偶爾抬頭看向太子一邊的如意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晚膳太子依然是在如意屋中用的,太子膳食的份例自然與如意不可比較,如意屋裡的小桌子完全擺不下來,最後反倒是太子擺了擺手,挑了幾道素淡的菜,其餘都讓撤了下去。
如意這頭還想著戰戰兢兢伺候太子用餐,誰知道,太子竟然直接讓她坐下。
當然,如意這頭真坐下了,也不可能真的安安生生的管自己用餐,一頓飯的時間,她極少往自己嘴裡送東西,大多數時間都是用著公筷給太子夾菜。
好在,這大夏天的,如意也真是沒什麼胃口,寥寥幾筷子下去,肚子也覺得飽了。
到這會兒,晚上伺候完太子沐浴,太子在如意屋裡睡下,如意已經沒什麼奇怪了。
不過太子身體不好,兩個人是純蓋被子睡覺,難得一次太子來如意屋裡會不折騰。
如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被養寬了,竟然在太子還睡邊上的情況下,她沾了枕頭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來,如意覺得神清氣爽。可是瞧著邊上已經空了的床鋪,她又覺得大事不妙。
她懊惱的坐在床上,由著芍藥和薔薇替她梳洗,心裡卻是狠罵自己真是個豬腦子,不就是少睡了個午覺嗎,她有這麼缺覺嗎?
「夫人,別想了,待會兒還要去太子妃娘娘那兒請安。」
芍藥跟了如意這麼久,自然是瞭解自己這個主子的性子,忍不住勸慰。
而如意一聽,也頓時把早上的事情拋在了腦後,昨兒個太子在她這頭待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晚上,今兒個去請安,估計都要打翻醋罎子了,至於太子妃,經過上次一事,如意心裡隱約起了忌憚,她只覺得,有些事情似乎是她想的太樂觀了。
比如上次,太子妃其實也是個女人。
陳元香這會兒,的確是氣壞了!
即使劉宮人的安慰,也不能夠寬慰她的心。
畢竟太子病未愈,昨天清晨便匆匆離了她的寢宮,昨日一回東宮,連書房都未去,直接鑽了如意的屋子,讓她如何咽下這口氣。
即使她覺得如意不像是能把太子的心勾走的狐媚子,但是太子一次又一次的寵倖,卻讓陳元香心裡對這個小小的侍妾,難免生了芥蒂之心。
而昨晚,更像是一個導火索,把她這段時間悶在心裡的委屈一下子都爆發出來,變成了怒火。
「娘娘,陳氏只是個小侍妾!」劉宮人苦苦勸導,並不想陳元香將目光盯著一個小小的侍妾,她明眼瞧著,明明葉良娣才是真正需要忌憚之人。而太子妃卻將本來可以用來打擊葉良娣的一顆好棋子去親自廢掉,只為了作為女人的一點小嫉妒心,這又是何必!
但是,陳元香卻聽不進去。她滿腦子都是昨日清晨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了太子一夜,卻被太子冷眼冷語:「孤的事情你少管,你只要管好孤的後院便是!」
她只覺得滿心委屈,自己不讓太子去禦書房,這不是怕太子與皇上父子之間矛盾加劇,還不是擔心著他的身體,可是他卻將自己的一顆心狠狠的踩在了地上。而且還用陳氏來打她的臉。
陳元香雙手狠狠的攥著,劉宮人見了,只是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也就是一個小侍妾,娘娘若是不喜歡,處置了便是,給娘娘出出氣,免得氣壞身子也是好的。
可是,在這晨曦映照的美麗東宮,還未發生血染事件,卻迎來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讓整個東宮上上下下所有的主子奴才,都驚慌失措。
太子妃宮中,陳元香剛剛在上首坐定,一個跌跌撞撞的小太監,急急慌慌的跑了進來:「娘娘,殿下被皇上在禦書房門外罰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