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如意醒來時,天色已暗,屋裡沒有點燈,黑漆漆的。
太子並不在屋裡,她撐起酸疼的身體,撿起了放在床邊的衣服給自己穿上,下了床,點起了蠟燭。
屋內似乎已經被收拾了一遍,中午桌上放的飯菜已經不在了。
如意只覺得渾身黏糊糊的有些不舒坦,頭也覺得有些昏昏沉沉。她揉了揉額頭,隨意將披散的頭髮挽起時,正欲回房收拾時,房門被打開了。
她抬起頭一看,卻是太子回來了。
「殿下……」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與太子親熱並非第一次,但是白日宣淫這個在古人看來極為不規矩的事兒,卻是第一回。
「醒了!」
太子伸手拉起了如意,這個親熱的動作似乎十分自然嫺熟。
「嗯。」如意回答的聲音,細若蚊蠅。
「餓了嗎?我讓人送晚膳過來。」太子仿佛沒有發現如意的不自在,一手仍然抓著方才拉住的那只手,慢慢把玩。
「奴婢……想先回房收拾一下自己。」如意也不敢抽回自己的那只手,只是低頭回答。
太子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如意一隻低著的腦袋,伸手抬起了如意的腦袋,讓她的臉正對著自己。
「膽子怎麼還那麼小?」
如意一時之間有些無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覺得,太子待她的態度越來越親熱,也越來越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行了,回去收拾吧,順便把行李也一塊兒收拾過來。」太子倒也不為難如意,放下了抬著如意下巴的那只手,笑著說了一句。
而如意卻有些愣住了,把行李一塊兒收拾過來,是什麼意思?她抬頭看向太子,太子的神色卻毫無異樣,仿佛自己方才所說之事,只是很尋常的吩咐罷了。
「奴婢……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如意硬著頭皮,開口說道。她並不想自作多情的認為太子是讓她收拾行李到這個房間來,雖然最近太子待她的太子十分親熱,但是和太子共住一屋,這事兒實在是太過於稀奇。
在這個時代,除了家境貧寒,房屋有限的,夫妻會在一個房間,其餘就是尋常的富貴人家,夫妻基本上也是分房睡的。可能也與古代男人向來都是一妻多妾的制度有關係。
更別說是像太子這般身份之人。在東宮時,連太子妃都沒有這個資格。太子與太子妃各自為殿。
「我……讓你將行李搬到這個屋裡,與我一道兒住!」太子眼神玩味的看著如意,而如意卻呆愣住了,下意識的,雙腿便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
先時如意雖然也有歇在這屋裡,但也是為了方便照顧得了重病的太子,如今太子讓她搬過來與自己同吃同住,她實在摸不清太子的用意。
她並不覺得在這段日子的相處,就能夠讓太子喜歡上她,甚至為了她不顧規矩,頂多也只是因為心有所觸動。
太子可能是一時衝動,但她卻要考慮這個衝動後的後果。
「怎麼又跪下了。」太子笑著攙扶起如意,眼神之中帶著打量,卻又帶著幾分意欲不明的味道。
「如意,你要知道,孤待你是不同的。」太子輕輕的摸著如意的臉蛋,眼神專注的看著她,慢慢道,「孤想與你一起學尋常人家做夫妻。」
「殿下……」如意一顆心跳的飛快,她聽出太子語氣之中暗含的命令,心中忍不住帶了幾絲苦笑。
太子或許真的只是心血來潮,想要嘗試這個新鮮,可是如意卻知道,太子所言的這件事情,完全不可能。
她低垂下眼瞼,嘴角微微上臺,點頭答應:「是,奴婢遵旨。」
「怎麼又說奴婢,都說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了。」太子摸了摸如意的頭髮,笑了。
「如意知道了。」
如意順其自然的改了口。
走出太子的屋裡時,如意看著在燈籠映照下,顯得影影綽綽的院子,忍不住深深歎了一口氣。
做尋常人家的夫妻?如意嘴裡念叨著幾個字,臉上苦笑,這何嘗不是她的夢想呢!
曾經在現代的時候,她很容易便可以達成這個願望,可以選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但是到了這裡,她就再也不敢這麼想了。
如今,從太子嘴裡吐出的這個想法,卻讓她莫名的覺得有幾分可笑。
她仍然記得,自己只是太子的侍妾罷了,就是真的像模像樣做起了尋常夫妻,那也只是逢場作戲。
可是,如意忍不住將手放在了自己胸口處,心跳的有些過快。是否她也是有所憧憬的?
若是做戲,能夠做一輩子,該多好?
一個謊話說的久了,也便成真了,真真假假,她其實真的不是那麼在乎。
「夫人……」
如意聽到了芍藥的聲音,轉過頭,卻見芍藥正從東邊屋子的方向走來。
「你怎麼往那邊走了?」如意有些不解,她們住的屋子選了西側邊的屋子,而芍藥日常所呆的廚房也是在西側邊的。
「鄧公公與曹姑姑把奴婢們喚了去。」芍藥簡單的說了一句,便上前扶住了如意,殷切的又道,「我扶夫人回房吧!」
如意知道芍藥是個謹慎的性子,在這地兒,她是不會多說話的。
回到房裡,芍藥一遍替她收拾著,一遍和她說了事情。原來,下午院裡所有的宮人都被叫去教導了一番,到底說了什麼,芍藥也沒多說,如意也知道教導宮人也就那麼幾句話,只是最讓如意吃驚的便是在訓完話後,竟給這些宮人每人發放了一筆不算少的銀錢。
如意看了之後,心中也暗暗咋舌,臉上倒是如常的讓芍藥自己收好這筆銀錢。
不得不說,對於宮人而言,銀錢真的是最好的安撫人心的手段。至少,原本下午之時,整個院落裡的宮人還一副天塌下來的感覺,現下,就變成了這幅喜氣洋洋的樣子。
芍藥更是半句不提幾時回東宮之時,那樣子,甚至比如意還要願意待在這個圈禁之地。
這也讓如意忍不住感歎,到底是太子被圈禁,不僅該少的物品一樣不少,甚至連銀錢也不短缺。她以前看過一部電視,裡邊有位元皇子被圈禁,那日子過得真是捉襟見肘。
不過,太子越是寬裕,對如意這個陪同圈禁之人,則是越好。如意當然是覺得日子過得越舒服越好了。
她躺在榻上由著芍藥替她用幹毛淨絞幹剛洗過的頭髮,想到這裡,她坐起了身子,從芍藥手上拿過了毛巾,開口吩咐道:「你替我收拾些日常的用品,不必全收拾。」
如意也料不准這太子的心血來潮能夠持續多久,就怕到時候東西全部都搬過去了,這頭太子卻沒了興趣,讓她又回來,到時候搬來搬去又是麻煩。
倒不如現下先只收拾些常用的,等日後看情況在做打算。
「夫人,收拾什麼?」芍藥有些不解,「是要換屋子嗎?」
「是,殿下讓我搬去與他同住。」如意看到芍藥臉上露出的驚喜表情,倒是沒有什麼感觸,只是道:「你收拾些我日常的衣物和釵環便是,不用收拾太多。」
「是。」芍藥臉上掩蓋不住歡喜,與太子同吃同住,這事兒該是有多大的榮寵。
太子是否圈禁,其實對於芍藥這等仍然有好處拿的宮人而言,並無太大的影響。至少此刻的太子,在他們眼中,仍然與那個在東宮時的太子威嚴並無二般。
「夫人,您有沒有覺得,咱們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芍藥只覺得心情分外的明朗,自己收到了豐厚的賞賜,而自己的主子,又得了太子如此寵倖。
如意拿著梳子的手微微一頓,受到芍藥的感染,她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的確,這日子比起之前的日子,真的是夢中的日子。
她或許不應該胡思亂想,或許應該滿足的好好享受這段日子。
芍藥收拾的東西,如意刪刪減減,最終只理出了一個包袱大小帶去太子屋裡。
而太子的屋中,如意不成想,自己只是回去收拾一趟,也變了個樣子。
多了一個衣櫃,還多了一個梳粧檯。
如意抬頭看向了太子,卻見太子表情柔和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女孩家喜歡什麼,你若覺得缺什麼,只管讓鄧先去辦。」
「已經很好了!」
太子的目光卻落在了芍藥替如意拿來的那個小小包袱上,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你就這麼點行李?」
說完這話,太子卻不等如意解釋,又若有所思的說道:「也好,正好我讓鄧先給你置辦些新的衣服首飾。」
「殿下,不必……」如意有些錯亂的感覺,太子這還在圈禁期間,這麼張揚著給侍妾置辦衣物首飾,她總覺得違和至極。
只是,太子卻仿佛沒聽到如意的意見一樣,又笑著對如意道:「東西讓底下人去收拾,餓壞了吧。趕緊用膳吧!」
如意瞧見著桌上已經擺滿了菜,甚至還放了一壺酒。
「殿□子剛好……」
「你瞧你,這就開始變成管家婆了。」太子親昵的抱住如意,帶到了飯桌上,親自給兩個杯子倒了酒,又道,「只當是為我病癒喝一杯,少喝一點便是。」
話到了這個份上,如意也不好說不好。只好雙手端起了酒杯,笑道:「那奴……如意敬殿下一杯。」
「好。」太子笑著拿起酒杯與如意的酒杯微微相碰,含笑看著如意將這杯酒喝盡。
晚上,如意便歇在了太子處,可能是白天多睡的緣故,又或許是她從未習慣在太子身邊睡去。直到半夜之時,如意還是沒有睡過去。
她也不敢翻身,怕把太子吵醒,心中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如意睜開眼睛,面對面看著太子臉龐的輪廓,她呆呆的看了許久,終於合上了眼睛,慢慢睡了過去。
如意並不知道,在她呼吸聲漸漸綿長之時,睡在他身邊的太子,也睜開了眼睛,手輕輕撫過了她的臉龐,最終放在了她的腰上,形成一個懷抱的姿勢。
如意第二日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她一個機靈,就想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腰上竟然被太子的手緊緊的環抱著。太子仍然合著眼,沒有醒來的意思。
她剛才的那番動作,也只是讓太子將那只手放到了她的肩上拍了拍,低聲含糊的說道:「反正無事,再睡會兒吧!」
如意只覺得有些悶熱,這大夏天的抱在一塊兒睡,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況且,為了照顧太子剛剛病癒的身體,屋裡連冰塊都未放。
但是太子似乎睡得正沉,她倒也不敢掙扎,只能夠一動不動的躺著,眼睛盯著被褥上的精美的繡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響起了鄧先的聲音:「殿下,榮親王來訪。」
如意聞言,還未反應過來叫喚太子,卻見原本一直安睡模樣躺在她邊上的太子一瞬間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眼中不帶絲毫的睡意。
「殿下……」
如意有些傻了眼,太子卻並沒有看向如意,只是對屋外的鄧先吩咐道:「請榮親王書房安坐,孤稍後便來。」
說完這話,便下床穿起了衣服。如意見此連忙下床幫著太子收拾起了衣冠。
太子收拾妥當走入書房時,榮親王趙清漓正站在書桌前看著太子放在書桌上的墨寶,見到太子走了進來,趙清漓連忙向太子行了禮。
「大哥!」趙清漓還帶著一絲稚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擔憂的神色。
太子只是冷冷淡淡點了點頭,開口道:「如今我不過是個圈禁的廢人,你何必向我行禮。」
「大哥莫要這麼說。」趙清漓皺了皺眉頭,似乎是不贊同太子所言,又道:「父皇現在只是氣頭上,大哥您放心,我和母后會想辦法讓父皇回心轉意的。」
說完這話,趙清漓又皺著眉頭替太子不平道:「大哥住的如此簡陋,這些個宮人,竟然連冰塊都敢克扣大哥的。」
他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熱出的汗水,環視書房一圈後,又笑道:「大哥愛看書,下回我過來給大哥帶書,大哥想看什麼書,只管和弟弟說。」
「清漓,別來了。」太子親自往硯臺上加了幾勺清水,低頭拿起墨條開始研磨,「我在這裡每天練練字挺好的。」
「大哥……」趙清漓有些不甘心的叫了一下。過了半晌,仿佛是想通了一般,笑道:「大哥,現在修身養性是挺好的。至於那個案子,弟弟一定會查明真相還大哥清白。」
說到這裡,趙清漓又歎了一口氣:「只可惜弟弟才剛開始辦差,什麼都不懂,更是無從查起,大哥能不能和我說一說這件事情的經過。」
「清漓。」太子拿起毛筆,沾了墨汁,站在案前,慢慢的開始寫起了字,「我的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大哥已經有佈置了?」趙清漓滿眼希冀的看著太子。
太子卻皺著眉頭,放下了毛巾,聲音冷淡道:「父皇既然想要圈禁我,我就如他所願,至於那件事情,清者自清。」
「大哥,話不是這麼說的。」趙清漓急了,還想再說什麼。
太子卻背著雙手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你走吧,別來了。」
「大哥,我和母后都很擔心你。」
趙清漓不死心,還繼續說著。
「走吧!」太子語氣更加冷淡。
趙清漓有些垂頭喪氣,最終還是順從了太子的意思,只是在臨走之時,他從隨從手中拿過一個包袱放到了太子的書桌前,開口道:「嫂子在外邊擔心的不行,但是東宮的事情她也不能夠走開,就親手做了一身衣服讓我帶給大哥。」
太子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包袱上,面無表情。而趙清漓則是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慢慢的退了出去。
透過大開的門窗,太子的視線落在了漸漸離去的趙清漓身上,這是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弟弟。
榮親王離去多時,如意早已收拾打扮妥當,在書裡靜坐了多時,直到早膳送上時,太子仍然在書房之中。
如意走出房門,來到了書房前,小心的敲了敲房門。
只敲了兩下,房門便被打開,太子親自開的門。
如意匆匆行了個半禮,開口道:「殿下,廚房已經送來早膳了。」
太子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跟著如意走出來,而是走到了書房內,拿起方才寫下的一副字,慢慢卷了起來,放入一旁的瓷瓶中。
然後實現落在了方才趙清漓留下的那個包袱上,低聲喚了在門外守候的鄧先:「拿去燒了!」
「殿下……」鄧先有些猶豫,他一直守著,自然知道這是太子妃一針一線縫給太子的衣物。
「燒了。」太子語氣冷淡的又吩咐了一句。
「是。」鄧先躬著身子,從書桌上拿下那個包袱,然後往屋外退去。
如意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子走到了她身邊,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這是太子妃替孤縫的衣物。」
「殿下……」如意心中的訝異不下於鄧先。
「你覺得,太子妃是什麼意思?」太子輕聲問道。
如意心中不覺一凜,有些兩難,半晌,她輕聲答道:「太子妃娘娘估計也是心憂殿下……」
如意的話還未說完,一隻手便被太子緊緊抓了起來,他淡笑著,看著如意的眼睛,慢慢道:「如意,孤想要的是一個敢對孤說真話的女人!一個心裡除了孤容不下其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