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章
那婦人的目光太過狠厲,太過殺氣騰騰,得意洋洋的八哥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不再上竄下跳,而是縮在了一個角落裏,變得蔫蔫的。婦人滿意的收回了目光,然後看向趙闖,臉上露出些許詫異。只見趙闖穿著一件寬大的黃袍,頭髮隨意的綁著,手中提著一個鳥籠,與京都那些紈絝子弟十分相似,而這趙闖身上則更多了一副土匪之氣,簡直不倫不類。在婦人看來,狐媚子都該穿著錦衣華服,打扮得花枝招展,而這趙清離長著狐媚子的臉,卻穿得像個土包子,簡直浪費了一副好樣貌……這人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迷得她那兒子暈頭轉向。婦人深吸了一口氣,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再說趙闖,當那婦人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趙闖下意識地挺直了身軀。婦人目光不善,帶著探究與鄙夷,看得趙闖渾身不自在。婦人看不上趙闖,趙闖對她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而是揚了揚腦袋,問道:“你要找何人?”
“皇帝呢?”婦人沉聲問道。
趙闖露出一副好奇的樣子,往前踏了一步,一邊道:“你是哪裡來的?這皇帝嘛,可是九五之尊,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快報上名號來。”
婦人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姑母!”
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個女子走到了婦人的身邊,一臉擔憂地扶住了婦人的手。那女子穿著鵝黃色羅裙,柳腰纖細,皮膚白皙,眼眸燦若繁星,朱唇紅潤,透出一股典雅的氣質,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趙闖的眼睛頓時看得直了,原來路人沒有騙他,是真的有美女,因為剛剛那美女身姿被馬車擋住了,所以他只看到這個一臉凶相的老婦人。
趙闖臉上瞬間堆滿了笑,聲音柔的擠出水來道:“姑娘,你們是何人?從哪裡來的?為何要見皇帝?”
那女子是大家閨秀,在趙闖露骨的眼光下不禁垂下了頭,躲到了婦人的身後。婦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乎咬著牙道:“本宮是他母后,這見得還是見不得?!”
趙闖手裏的鳥籠落到了地上,八哥發出一聲尖叫,口不擇言道:“李辭蠢蛋!李辭不舉!李辭蠢蛋!李辭不舉!”
趙闖:“……”
闖王府。
廳堂中一共有四個人,坐在首位的正是如今的皇帝,李辭。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便服,腰間系著深色的腰帶,卻也透出一股渾然天成的華貴之氣,他姿態儒雅,面色淡然地看了一眼他身邊坐著的婦人,柔聲道:“母后怎麼想到來這幽州城了?這離京都甚遠,想必路途辛苦,真叫兒子心疼。”
婦人一直鐵青著臉,瞥了乖乖坐著的趙闖一眼,目光最後落在身邊站著的女子身上,抓著她的手道:“你一直不回京都,錦繡一直念著你,本宮被她念叨的煩了,便帶著她來看看。錦繡,你之前不是說繡了一個荷包要送給你皇帝表哥嗎?快拿來看看。”
錦繡偷偷瞧了李辭一眼,白皙的臉瞬間紅成了一片,然後從自己袖子裏取出一個荷包,垂著頭送到了李辭的面前。
看著那女子含羞帶怯,眼中三分春意的模樣,坐在一旁被眾人忽略的趙闖總算回過味來,原來這美人傾心于李辭啊!而且那荷包繡的確實不錯,趙闖遠遠地看著,上面的兩隻鳥兒,竟跟活的一般。趙闖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靠坐在了椅子上,雙手抱臂,微微仰起頭看著李辭。
李辭突然抬頭看了趙闖一眼,趙闖回瞪了一眼,然後鼻子裏哼出了一口氣。
李辭並沒有去接那荷包,而是問道:“錦繡今年可是十七歲了?也到了出閣的年紀了,京都之中的年輕公子,可有中意的?”
錦繡本來泛紅的臉突然白了,貝齒緊緊咬著嘴唇,黑亮的眼睛也泫然欲泣。太皇太后的臉色也變了,看了李辭一眼,冷聲道:“皇帝,你這是什麼意思?錦繡一直傾心於你,你也不小了,後宮之位也不能一直懸著,莫叫天下人笑話了。”
太皇太后的話有些強硬,這世上,也只有她敢這麼跟李辭說話了。
“母后,這天下,沒有人敢笑我。”李辭淡淡道,聲音裏卻透出了一股威嚴。
太皇太后眼中帶著怒意,聲音也拔高了些:“皇帝,本宮並非這意思,你既為帝,後宮便不能一直空著!”
“母后,這後宮之位並非空著,朕心中也有了人選。只是朕知道,文武百官不肯,母后也不肯,所以便未明言,若母后真要這後宮有人,兒子也不敢違逆了母后的意思。”李辭認真道。
太皇太后自然知道他心中念著的人是誰,也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她氣瘋了,騰地站了起來,銳利的目光落在了趙闖身上,一刀一刀,恨不得將那迷惑她兒子的人瞪死。趙闖心情不爽,面對她的眼神,也只是翻了翻眼皮,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太皇太后並非一般的女子,不過片刻的功夫,她的心中已經閃過了數個想法。李辭是她的兒子,所以她知道她兒子的性格。李辭外表儒雅,性格卻十分冷硬,一旦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想法。以退為進,不可硬敵。
“男子入宮之事並非沒有先例,齊太祖當年也曾迎娶了一男子,不過並非立為妃子,而是封宮位,宮位雖不及妃位,但是因齊太祖的寵愛,其位置與四妃的位置相當,僅次於皇后。錦繡賢良淑惠,做了皇后,也不會虧待他的。”太皇太后道。
她的意思便是,皇帝若是願意立錦繡為後,她便應了趙清離入宮。這是她最大的讓步,而且皇帝也不會不識好歹。
然而,她不懂李辭和趙闖之間的那些事,也低估了趙闖在李辭心中的地位。
趙闖聽懂了她的意思,轉身便欲離開,李辭開口道:“清離,稍等片刻。”
趙闖頓在了原地,卻沒有轉身。
“母后,我之前犯了錯,險些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如今,我也知道了,不會再犯第一次錯。我此生的皇后只有一人,若是他不願入宮,那後宮之位便會一直空著。母后若一定要後宮之位不空,這皇帝也不如換一個人來做。”李辭道。
太皇太后的身體突然抖了一下,雍容的臉也有些泛白。
“母后,京都至此,路途遙遠,您想必也累了,錦繡,陪著母后去廂房歇息片刻吧。”李辭道。
太皇太后由錦繡扶著離開,趙闖也提著八哥離去。李辭連忙追了上去。
沒了太皇太后的威嚴,八哥瞬間活了過來,在籠子裏上躥下跳。趙闖開心地逗弄著那八哥,完全沒將身邊的李辭放在眼裏。
李辭道:“這段日子,南方大旱,奏摺不斷,看得我頭有些暈。”
趙闖逗弄著那八哥道:“有些人,看奏摺便頭暈了,看美人眼睛卻直了。”
趙闖又道:“為何人家都有表妹,老子都沒有呢?這親上加親,多好的喜事啊。”
“李辭不舉!李辭不舉!”八哥叫道。
趙闖總算舒心了些,快步往前走去,腰卻突然被人抱住。
“清離,你吃醋了嗎?”溫熱的氣息撲在了脖子上,低沉的悶笑聲在耳邊響起。
趙闖將鳥籠砸了過去,李辭下意識地去接那個鳥籠,這一瞬間,趙闖便沒了身影。李辭站在原地,眯著眼睛看著趙闖離去的方向,他知道趙闖生氣了,心中卻仍然升起一種喜悅感。李辭將籠子提了起來,微笑地看著籠子裏的八哥。
八哥本來叫得正歡,此時突然覺得陣陣涼意,八哥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落在誰的手裏,整只鳥都蔫了,縮在了角落裏。
“不舉?”李辭危險的聲音響起。
八哥突然跳了起來,嘰嘰喳喳叫道:“李辭神勇!李辭神勇!李辭一夜七次!李辭一夜七次!”
然而無論它叫得多賣力,那股冷颼颼的氣息一直沒有散去。八哥越叫越絕望,那淒厲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消失在王府深處。
趙闖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便坐了下來,雙手撐著下巴,開始發起呆來。他最近是有些抑鬱的,諸葛瀧走了,鐵老二跟著衛鎮行去了京都,睿寶兒整日便知道念書練武,念的還是什麼治國之道,也只有李辭天天繞在他身邊。李辭天天在他身邊,他覺得煩,若是有一日,李辭不在他身邊了,他又覺得少了什麼東西。而且,如今李辭做了皇帝,這皇帝比他闖王威風多了,這天下都是他的,要什麼便有什麼,何況幾個美人?他想到了那婦人看他的眼光,那種鄙夷,仿佛李辭與他,便是雲泥之別。
趙闖並不喜歡那種感覺,卻也很快恢復了過來,他冷哼了兩聲,那婦人看不上他,他又何必在乎那婦人的看法?
趙闖站起來便要去自己的兒子。趙闖走到趙睿的小書房外,便聽到裏面傳來的朗朗讀書聲,他輕輕地推開了窗戶,便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書桌後,趙闖正好看到一個背影。他從窗戶跳了進去,悄聲地走了過去,然後將小娃娃摟進了懷裏。
趙睿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睿寶兒怎麼沒被嚇到?”趙闖有些無趣道。
趙睿做出一副受驚嚇的表情。
趙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