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偷吻一個
昏眯的這段時間,向南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還是個體戶向南的時候,奶奶去世的那一年。
向南跟奶奶的感情一向深厚,後來回首往事,卻不太記得那時候的情形了。
他夢見了宋臣。
夢裏的宋臣正站在奶奶那個乾淨整潔的小四合院兒裏,眼睛瞟著某個角落發呆,袖子上挽著塊孝布。
過了一會兒,院門開了,沈清瀾走了進來。
向南記得奶奶去世後的半年裏,沈清瀾都住在這裏,說什麼沒地方住,向南當時有些心灰,所以也沒有在意。
沈清瀾和宋臣在某種屬性上是非常相似的,所以兩人難得的沈默讓向南有點不適應,過了片刻,沈清瀾才說:“向南呢?”
宋臣回頭看了他一眼,“剛剛才睡下。”
又是一陣沈默,宋臣突然說:“奶奶走了,向南這段時間肯定很難熬,我打算搬過來跟他一起住。”
聞言,沈清瀾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說道:“還是我搬過來吧。”
宋臣似乎笑了一下,隨即又搖了搖頭,聲音飄進向南的耳朵裏,他說:“向南不喜歡男人,難道你不知道?”
沈清瀾呼吸一滯,“那又怎麼樣呢?喜歡一個人不就希望他過得好嗎?就算他不喜歡男人,我默默的喜歡著他也不行嗎?”
宋臣臉上又是那種向南熟悉的壞笑,“沈清瀾啊沈清瀾,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沈清瀾低了低頭,一絲笑容自嘴角爬上來:“我也沒想到呢。”
向南腦子裏打了幾個轉,終於明白了兩人在說些什麼,然後猛然一驚,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溜色的白,滿屋子淡淡的花香中還殘留著幾絲消毒水的味道,向南覺得身體輕了很多,不像睡覺前那麼沉重了,他剛一動,坐在床邊的男人立刻靠了過來,微涼的手指在他額頭上探了探,抽回手時喃喃道:“燒退了。”
“封厲。”大概是昏睡了太久,出口的聲音有些嘶啞。
封厲坐在床延上,握住了他沒插針頭的那只手,輕聲問道:“頭還重嗎?”
可能是剛才夢中的內容太過強悍,向南這會兒還沒緩過勁來,雖然知道這只是個夢,但向南還是給嚇出了一身冷汗,封厲見他半天沒回答,而且額頭上還冒著幾顆冷汗,不由一笑:“是不是做惡夢了?”
向南愣愣的回過神來,點了幾下頭。
真的是惡夢。
好在只是夢,否則自己真的會被嚇死。
“我到你們宿舍的時候,你已經不醒人事了。”封厲說話的時候表情雖然仍是淡淡的,但向南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他的不悅,“下次如果再不舒服,要第一時間通知我,知道嗎?”
向南趕緊識時務的應下了。
或許是上次說要試試,向南對於兩人之間的關係適應得出乎了封厲的想像,就像此刻,封厲拿拿毛巾給他擦手腳的時候,向南只在最開始的時候表示了一下驚訝,然後就放開手腳讓他擦了。
雪已經停了,天際被夕陽燒成了紅色燦爛的火雲,有幾縷晚霞穿過病房的窗戶照進來,給陰沈的屋子添了幾抹冬日的溫暖。向南規矩的躺在床上,眼睛盯著自己剛剛被封厲用毛巾擦得乾乾淨淨的手指,封厲是個細心的人,拿著熱毛巾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擦過,像是在把弄著什麼心愛的物飾。
咳咳,向南被自己找的形容詞震了一下。
封厲立刻抬起頭來看他,“是不是太用力了?很疼嗎?”
向南搖搖頭,“沒有,我在想事情。”
聞言,封厲嘴角含一抹笑,然後便低下頭繼續手上的動作,向南的視線不知不覺的移到他低垂的臉上,從這個角度能看見這個男人臉上那管筆挺的鼻樑,封厲的五官十分深邃立體,精緻裏帶著說不清的剛毅和果敢,所以當這張臉突然這麼溫柔的時候,向南覺得有點難以抵擋這種突然而至的繾綣。
恰好封厲抬起頭來,目光與他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向南一愣,還沒來得及抽回視線,只見封厲傾身靠了過來,在他唇上輕啄一口,快速的偷走了一個吻。
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被人調戲,向南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偏偏說不出一句強有力的話來,只能瞪著眼睛控訴著床邊坐著的那個笑得一臉愉快的流氓。
流氓擦完了手,便移到床尾,伸手將向南裹在被子裏的腳拉出來,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腳心,向南顫抖的抽了一下,封厲不明所以的抬頭看他,向南扒了扒頭髮,頭偏向一邊,露出一截紅透了的耳根給封厲,“我……我比較怕癢。”
封厲笑得溫和,將向南的腳掌放在自己攤開的掌心上,另一隻手拿過毛巾來輕輕擦拭,動作溫柔熟稔,向南彆扭了一陣,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實在太過女性化,為了證明自己其實是很男人的,於是向南大膽的把視線投到封厲臉上,見他低頭擦腳時一臉的專注,不由打趣道:“封先生,你給多少個人擦過腳啊?”
封厲緩慢的看向他,黑眸中燃著一簇簇黑色的火焰,半晌,低沉磨人的聲線才在房間裏響起:“只有你。”
短短三個字,聽著並無多少特別煽情之處,向南卻被這三個字實實在在的激了一下,全身肌肉不受控制的一陣緊縮,仿佛每一處神經末梢統統被電流走了一遭,乖乖,這感覺比聽到封厲說喜歡男人時還要強烈幾百倍。封厲很輕易就察覺到了他的緊張,手上動作未停,像是為了補充剛剛那在三個字,繼續說道:“向南,在這個世界上,唯你有此殊榮。”
向南心裏一突,瞬間不知道怎麼回話。
像封厲這樣的人無論從外面還是裏面看,都應該是被服侍的那個,向南剛才會那麼問純粹只是玩笑,但他沒想到封厲竟然這麼正經且誠實的回答了他,這讓向南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唯有乾巴巴的笑兩聲,試圖以此來緩解縈繞在心頭的尷尬,而且封厲後面這句話說得也讓向南頗多忌諱,什麼叫這個世界上?
難道自己竟是封厲第一個喜歡上的人?!
向南想了想,果斷否決了這個想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像封厲這種長相氣質俱佳的人才怎麼可能沒有人惦記,除非全世界的人眼都瞎了,更何況,封厲應該也不是那種無情無欲的人,就向南知道的,就有曹秋冬的姐姐,雖然封厲說他現在喜歡男人,但也保不齊從前是喜歡女人的。
想到這裏,向南也不知道心裏到底該是個什麼感受,覺得要是封厲一直都是喜歡男人的,那秋冬的姐姐未免也太可憐了些,要封厲從前喜歡女人現在喜歡男人,那到底是什麼事把他的性向改變得如此徹底?
向南想不透,恰好封厲推門進來,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向南中午食欲不佳,到現在這個點自然餓了,只是之前沒發覺,如今見封厲手中的食盒,肚子便十分配合的叫了起來,封厲自然也聽到了,笑著望了病床上的向南一眼,向南尷尬的低下頭,在一個人面前這麼頻繁的出糗還真是見所未見,好在封厲並未揭穿他,將食盒裏的飯菜取出來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對床上的向南招了招手,“過來吃晚飯,吃了晚飯還要再吊一瓶水。”
向南聽見吊水臉色立刻就不好了,右手上的針眼還堂而皇之的盤居其上,向南想像針頭紮在肉上時的聲音,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用打吊針了吧?我感覺自己好多了。”
封厲正在擺筷,聞言抬起頭來看他,“必須打,不然感冒很容易反復,還是說,你想過兩天再來醫院走一趟?”
從前向南有個感冒發燒什麼的從來都沒當回事,大不了找兩顆藥吃完了事,反正吃藥七天好,不吃藥也最多耗個一周,從沒像現在這麼慎重其事的,又是吊水又是住院,向南挪到茶几旁邊,被封厲拉到身邊坐下,封厲說:“你中午應該都沒怎麼吃飯吧,但是現在也不能吃太多,免得消化不良。”說完把肉末粥推到他面前。
向南接過勺子,吃了一口,不由說道:“這粥是哪裡買的?好好吃。”
封厲沒說話,只是叮囑他多吃點。
“你不餓嗎?怎麼不吃?”
封厲手肘撐在膝蓋上,支著下巴看他,眼裏的笑意都快漫出眼眶了,“你吃飽了就行。”
“咳咳……”
向南被這話刺激得喉嚨裏卡了顆飯粒,咳了老半天才停下來,封厲將手從他的背上拿下來,依舊是那副不動如山的表情,眼底掀起濃濃的挪揄之色,“我說錯什麼了嗎?”
向南紅著眼眶,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