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滾可好
這個由封厲捐贈的籃球館建得很好,而且面積很大。
觀眾席至少可以同時容納五千到六千人左右,整個場館分兩層,一樓除了一個籃球場外,四周都是圍得密密實實的觀眾席,觀眾席對應上來的二樓還是觀眾席,但二樓的視野明顯比一樓好很多,向南和英櫻的位置就靠近柵欄,對於下面的場球一目了然。
雖然觀眾席並未坐滿,但基本上好位置都被占了,托英櫻表哥的福,接下來他們可以享受一場籃球盛宴。
向南從一進場就沒說過話,並不是他懶得開口,而是大家一言我一句也真是夠吵的,往往他的聲音一出口便被沖散了,就連坐在身邊的英櫻有時候也未必聽得見,所以他覺得應該省點口水,於是乾脆閉上了嘴巴。
此刻英櫻跟身邊坐著的女孩子已經聊開了。
向南無所事事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基本上都是學生,這些學生裏大半是女生,她們臉上的表情都是雀躍而歡騰的,與身旁的英櫻如出一轍。
沒過多久,籃球寶貝進場了。
在球場中心跳了幾分鐘,然後拿著兩個大大的彩球退了出去。
現場動感的音樂點燃了觀眾的熱情,或許不需要點燃,因為他們由始自終都很嗨。
接著進場的是球員。
主隊代表t大,客隊是本市的一支專業籃球隊伍。
封厲的臉十分好認,清俊的身影也讓他比其他人更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所以即使中間隔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向南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今天封厲穿得很正式,西裝領帶皮鞋,看著倒不像是來打球的,而是從某個談判桌上匆匆趕過來的。
從前大概因為不好意思,向南其實並沒有好好看過封厲,只知道他身材修長,抱著挺結實,屬於那種經常去健身的人。向南看見他邊脫掉外套邊往場館的更衣室走去,再出來時身上已經是跟曹京雲身著相同的球衣了。
封厲本就是那種雋美英氣的人,白色的球衣將他整個人襯得愈發英姿勃發,裸露在外的是健身房裏練就的結實手臂,手臂彎曲時,出現在向南視線裏的便是強健的肱二頭肌。從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向南亦十分欣賞且羡慕封厲的身材,穿衣顯瘦,脫衣顯肉,這是最完美的衣架子。
場館內的氣溫比室外要高出許多,這不僅要歸功於暖氣,另一部分功勞是現場熱情無比的粉絲的。封厲換了球衣剛進場,觀眾席立刻沸騰了起來,甚至有豪放的妹子直接站起身來對著球場吹口哨,向南默默的想,現在的女孩子膽子好大。
封厲正在跟曹京雲說話,然後曹京雲不知道回了什麼,封厲突然彎起嘴角笑了一下。這對現場的女觀眾來說真的不是一星半點的刺激,向南就聽見席上有人叫封厲的名字,那聲音最開始很小,很快因為其他聲音的加入終於彙成了一條雄壯的河流,震得整個場館上方透明的穹頂似乎都在發顫。
英櫻激動的抓住他的衣袖,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那個16號就是封厲?噢買噶!他還敢不敢長得再帥點!尼瑪!世界上怎麼會有長這麼好看的男人!”
向南任她抓著,視線還停留在封厲的臉上,正準備抽回,原本在跟曹京雲說話的封厲卻突然毫無徵兆的轉過頭,向二樓的觀眾席看來,他的目光在觀眾席上巡視了一圈,然後像是終於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個方向一樣,他的目光停了下來,堪堪停在向南的臉上,雖然距離這麼遠,但封厲的眼神卻像是帶著質感一般,讓向南切切實實的感覺到封厲是在看他。
封厲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頓了幾秒鐘,然後轉回頭去,繼續跟曹京雲繼續剛才那個未完的話題。
隨著對方帶著實質性的目光的抽離,向南終於緩緩的舒了口氣。
英櫻已經不抓他的衣袖了,正在跟隔壁的女生興致勃勃的討論。
“封厲好帥!”
“對啊!太帥了!又有錢!而且看起來還很溫柔的樣子!”
“好想要這樣的男票!”
“我也是!”
其實嚴格上來說,這不算討論,只是兩個女生在自我陶醉而已。
基本的熱身之後,球賽開始了,封厲做為首發出場。
向南以前上學那會兒也很喜歡籃球,但是因為個子不高力氣又不大,所以常常只能淪為後補。籃球是一項很好看的運動,時時刻刻扣人心弦的激烈場面足以讓這項運動成為大多數人心中最渴望的戰場。
封厲在球場上無疑是最搶眼的一個,不僅因為他出色的外表和強大的名氣,還有那動靜之間的強大氣場。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一動一靜之間,臉上眼中皆是指點江山的驚人氣勢,向南從來不知道籃球運動還能與優雅這種氣韻劃上等號,球場上的封厲像個揮毫潑墨的頂級大師,舉手投足間,是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翩翩風度。
這跟向南記憶中的任何一個封厲都不一樣。
封厲時常是溫柔的,體貼的,深情的,繾綣的。而場球上的這個人是如此的霸氣外露,鋒利的眼神中皆是無可比擬的銳不可鐺,仿佛向南記憶中的是一個人,此刻活躍在場上的又是另外一個人。落差如此大,讓向南一時有點怔怔的。又想起昨晚那個抱著他說請求他不要躲避自己的男人,這種心理上的差別簡直有如雲泥之別。
當強勢果敢的男人不經意的示弱時,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覺得難受。
因為知道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有時候要讓他低頭比讓他流血還要困難,然而這個人卻如此輕易的頻繁的在自己面前拿出了卑微的姿態。
昨晚向南只是有那麼一點難受,然而現在,這種難受的感覺卻像被放大了數千倍,蹭蹭地佔據了他的心臟。
有時候,你可以原諒一個人對你的惡意,卻不能忍受他對你的溫聲細語。
因為在意是相互的,別人不在意你你亦不需要在意別人,而當這個別人用一種近乎乞求的姿勢想要得到你的原諒,讓你忍受不了的並不是原諒本身,而是這個人這樣格格不入的讓人心疼的低姿態。
向南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心了,昨晚才能在封厲請求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在他出神的這趟功夫,觀眾席上突然曝出一陣喧鬧聲,向南定睛一看,只看見封厲倒在了場外護欄邊上,護欄上的標誌牌被撞翻,無辜的倒在了地上。向南下意識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觀眾席上的很多人都站了起來,正引頸望著場上。
“封厲受傷了。”身邊的英櫻說,語氣無限心疼。
向南腦子嗡嗡嗡的叫了起來,思緒瞬間一片空白,這時候他想不起任何事,身體依著本能的條件反射沖下了觀眾席。耳邊的風尚算溫和,向南在這陣風裏似乎看到封厲略顯卑微的表情,聽到他輕聲說:我等得起。
封厲受傷,整個球場上亂成了一團,隊員、裁判、對手全都圍了過來,向南跑到場上的時候,曹京雲已經先一步跑到了封厲身邊,運動時受了傷,一般都不敢輕易去移動。向南跑過去拔拉開周圍的幾個人擠進去蹲在曹京雲身邊,跟他一起看封厲的傷勢,由於剛才的碰撞是在奔跑中發生的,力道自然比平時要大許多,封厲的手臂有幾處擦傷,頭部也受了傷,血很快流了出來,延著地板暈成了一條小河溝。
向南看著地板上的血,連呼吸都變慢了。
封厲並沒有昏眯,看見他的時候,還能溫和的微笑,反過來輕聲安慰他,“沒事,只是受了點輕傷。”
向南說:“你不要說話,隊醫馬上就來了。”
封厲卻不理,依舊顧我,“向南,我很高興你還在意我。”或許因為受傷的緣故,他的聲音聽在向南耳朵裏似乎比平時還要溫和幾分,眼中的希翼和期盼亦無處藏身。向南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曹京雲便清咳了兩聲,心裏罵封厲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麼一句話到底幾個意思啊?難道不怕明天就上頭條嘛?
恰逢隊醫來了,給封厲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後,幾個人把封厲抬上單架,然後浩浩蕩蕩的出了場館。
向南覺得封厲大概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所以並沒打算跟著去,不料卻被曹京雲一把抓住手臂給強行拖走了,曹京雲的理由很充分:“封厲傷的是頭,萬一有腦震盪啊什麼的怎麼辦?你不去看著他他能好得了嗎?”
醫生做了一系列檢查後,說封厲受得並不嚴重,只是有點輕微的腦震盪。
曹京雲一副“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的表情望著向南,向南低頭看著病床上的封厲,醫生剛剛給他的頭部縫了針,還只能側躺著,他的臉色有點蒼白,對著向南的笑卻依舊是熟悉的溫柔,“我沒事。”
向南點點頭,說,“既然你沒事我就回去了。”
聞言,封厲的笑容裏浮出些失落來,“是因為有人在等你嗎?”
向南一時無言以對,過了片刻才道:“嗯,是我們班的同學。”向南知道封厲會誤會,但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因為他不需要做出一些幼稚的舉動來讓封厲覺得他是個十分搶手的人,更沒必要對一個普通朋友說謊。
從打算跟封厲攤牌的那一刻起,向南似乎就抱著不會再與封厲再重新在一起的打算,他向來遲緩溫吞,但是面對這件事時卻表現出了驚人的果斷和決心,所以即使依舊喜歡封厲,對於封厲的受傷也會心疼,但他的想法依舊沒有改變。
他們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該用成年人的思維方式來思考問題,向南知道自己對那個消失的少年的愧疚占著絕大一部分的原因,但他亦不否認自己其實是有點氣封厲的。這種生氣被他隱藏得很好,向南大多時候也不願承認有著這種想法的自己。他時常想起與封厲攤牌的那天,封厲將他壓在沙發上,眼底陰戾的神色以及那句“把他還給我”。
這世上或許根本不存在真正的聖母,因為人的欲念註定他們看待任何事情都會摻雜著個人想法。向南雖然總被人貼上好人的標籤,但面對感情這回事,他依舊與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會患得患失,會鑽牛角尖,會嫉妒,會羡慕,當然也會自私和難過。
向南在被封厲暴戾的壓住的時候,一顆熱騰騰的心幾乎涼透,他向來溫潤慣了,周圍的朋友也都是那種溫和友善的人,所以這對向南來說是個不多的被傷害的體驗,身體上被壓制並不算什麼,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受傷。向南其實並不太能形容那一刻自己的感受,只是覺得心臟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疼,喉嚨火辣辣的,一股名為鈍痛的感覺從四肢百駭鑽進身體,然後延著血管和脈絡直達每一處神經末梢。這種感覺,與押在校場即將被槍斃的人沒有太大區別,唯一的不同是,他們會死,而他不會死,只是感到絕望而已。
他的確不怪封厲,他只是氣他而已。
封厲昨晚說愛的是他,向南當時的心情有點複雜,一邊有點高興,一邊又產生了質疑。
那個將他壓在身下一臉戾氣的男人這麼快就發現自己喜歡的不是原來的那個向南而是他,這樣的轉變讓向南覺得怪異,同時又覺得封厲會這樣草率的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是因為白天被宋臣的故意給刺激了,或許封厲的確是有點喜歡他的,但這種喜歡被外界突然闖入的力量明裏一挑,足以讓封厲這樣精明的人喪失理智。
再則,強勢的男人的佔有欲比一般人要強太多,向南並不是沒有遇見過強勢的男人,所以他才懷疑封厲突然的再次告白裏有多少可信的成分。誠如封厲說的,他相不相信,會不會回頭,亦或者還有沒有重新接受,都是個未知數,因為連向南自己,也不敢定論。
再退一萬步說,封厲如果愛的真的是他,那對那個消失的少年來說就太不公平。在解開這個心結之前,向南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次接受封厲的感情。
從前喜歡看一部電影,於是便翻來覆去的看,看得多了,最初那些沒有看明白的東西自然就明白了。我對你的愛大概始於你的不屑一顧,然後又在你的重視與離不開中悄然離去。這就是赤裸的報復。不過是被精緻昂貴的糖衣包裹其中,教人輕易無法識破罷了。
封厲的立場和態度讓他不可能去報復,他也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鎮青年,生活平淡,小富即安。
“向南,你是不是在怪我?”封厲望著他有些走神的表情,輕聲問道。
病房裏很安靜,曹京雲早就識趣的退出了房間,所以封厲的聲音在這片寂靜中響起的時候,讓向南成功的抽回了思緒,他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封厲,大方的承認了,“我並不怪你,我只是有些生氣。但這種情緒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所以你不用介懷。”
封厲一口氣被堵在嗓子眼,想去拉向南的手,伸到半道又縮了回來。
活了快三十年,他從未這樣怕過。
怕自己就算用盡了方法也再也得不到這個人的愛,再無法將他重新擁入懷中,也再看不到對方臉上那溫和得如同能包容世間所有不平的笑容。封厲此刻十分懷念那個靠在他懷裏的向南,羞澀的、無奈的、靦腆的。
他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發幹,從口中滑出的聲音亦是乾巴巴的,“對不起。”
向南搖搖頭,嘴角邊上甚至還有一絲淺淺的笑容,坦然得仿佛兩人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從容得仿佛封厲做的那件對不起他的事只是偷吃了他碗裏的一顆土豆而已,“沒關係。”他輕聲回道。
空氣一時靜默。
他躺在床上,他站在床邊,相對無言。
沈默的尷尬一路漫延,直到曹京雲推門進來,打破了這股詭異的氣氛,“外面來了很多記者,向南,你先不要出來,我去處理一下。”
向南怔忡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封厲是全城的名人,剛剛在球場上受傷被那麼多雙眼睛看到了,媒體向來聞風而動,此刻若是不出現才會顯得很奇怪。等曹京雲出去了,房門重新關上,向南才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見封厲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稍微感到有點窘迫。然後他在封厲的注視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削蘋果。
這水果據說是院方的人送來的,一個個鮮豔欲滴的,就像它們的主人一樣上趕著巴結封厲。
向南看著手裏的蘋果,心想他跟封厲的距離還真的不是一點點遠,所以他更加不明白像封厲這樣的成功人士為什麼要對他這麼一個平凡的人死纏爛打,而且看著他的眼神是這麼的真切誠懇,仿佛離開了他就活不下去了,正想得出神,突然聽見封厲說:“小心手。”
向南手指一頓,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指果真再偏一分就要撞到刀口上了,他忙收起心思,專心致志的削蘋果。
等蘋果削完了,再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同水果一併送來的小碟子裏,向南將碟子遞到封厲面前,“吃一點水果吧。”
封厲的視線在面前的小碟子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抬起頭來望著他,表情頗無辜,“我手受傷了,有點疼。”
向南明知他有耍賴的嫌疑,但本著病人為大的原則,還是用牙籤串了一塊喂到他嘴邊,封厲一口將蘋果塊咬下,心滿意足的表情怎麼藏都藏不住。
向南在心裏歎了口氣,這人……還真是無賴得很啊。
封厲在向南的服侍下吃掉了大半個蘋果,然後把一小半留給了向南,向南本來不想吃,卻架不住封厲老拿巴巴的眼神看他,最後一咬牙把碟子裏剩下的幾塊蘋果吃了。
以前他們呆在一處的時候,封厲就喜歡看向南吃東西。
他吃東西的時候表情總是很專注,仿佛吃進嘴裏的不是食物而是什麼心愛的東西一般,認真且滿足。食物占滿口腔,腮幫子跟著咀嚼的動作上下伏動著,兩隻大而黑的眼睛還炯炯有神的望著面前的碗,那模樣在封厲眼裏別提有多可愛。如今封厲知道住在這個少年的身體裏的是個比自己還要大上幾個月的人,所以在他看來,這種可愛似乎被無限延伸了,令封厲的眼神變得越加的明亮,仿佛隨時都會控制不住自己撲過去把人拆吃入腹。
向南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發毛,快速的解決掉蘋果塊,然後將空碟子拿到病房連著的洗手間裏洗了。
封厲這種人但凡受傷,無論大小,都會受到非同一般的待遇,所以住的病房自然也是最高級的。
向南看著對面鑲嵌在牆上的一塊大鏡子,裏面的人臉上沒什麼表情,雙手上沾著水漬,呆呆的望著鏡子裏的自己,看著有點傻。他從前面對封厲時多少會覺得不好意思或者沒有底氣,現在想來,大概是他內心一早就對封厲的感情有所感知,因為不確定所以才沒了底氣,如今知道封厲喜歡的人其實不是他,再跟封厲呆在一起,他反而是那個比較自在的人。
這感覺就像別人送給你一件玩具,你愛不釋手,但是每每抱在懷裏又覺得心是懸著的,害怕總有一天那個送你的人會來把它要回去,所以你每次玩的時候都覺得心不在焉的,老是有些害怕。然後有一天,對方終於如你想像那般把玩具要回去了,你會傷心難過是自然的,但是日子久了,這種感覺也就漸漸淡了。
向南在洗手間裏呆了幾分鐘,就在封厲以為他掉進馬桶的時候他才推門出來。
再次追回向南的這條路註定不會太順利,這是封厲一早就知道的,畢竟要讓向南短時間內相信他愛的人的的確確是他似乎也不太現實,對此他已經制定了一個長遠的計畫,所以他並不是很著急。他目前著急的是,在他還沒成功追回向南的時候,向南的身邊或許已經有其他的男人或者女人了。比如今天跟他坐在一起看球賽的那個女人,對封厲來說就非常礙眼,而且惱火。
但是重新追人就要有追人的誠意,他自然不可能去質問向南,沒立場,更沒資格。
所以封厲把上午看到的那個女人暗暗記下了,只要她不再來招惹向南,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轉眼間,向南已經走到了床邊,封厲見他把空碟子放回櫃子上,抽了一張面紙把滿手的水漬擦乾淨,然後對他說:“曹先生應該把那些記者打發掉了,我也該走了,你好好休息。”
封厲想挽留,張了張嘴,終於什麼也沒說。
向南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往門口走去。
封厲在他拉開房門的時候突然說:“你上次留在我家的手機,什麼時候拿回去?”
“那本來就是你的。”向南轉過身來,望著病床上微微笑著的男子,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向南依舊覺得封厲的笑容是個讓人無法抵抗的殺傷性武器,這個男人不笑的時候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態,當他嘴角上揚的時候,這種威勢就自然而然的分崩離析,出現在視野裏的,是和暖如春風的笑容,眼角還有淡淡的笑紋疊起,讓這種神情愈發迷人而優雅。
聞言,這個笑容迷人又優雅的男人依舊微笑著,嗓音輕柔溫和,“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接受朋友的禮物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他說得這麼理所當然,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此刻的臉皮堪比紫京城城牆拐角般厚實,在向南淡然的目光中繼續笑道:“大不了你再準備個禮物回贈我,比如跟我一起吃個晚餐,或者偶爾給我打個電話,都可以。”
向南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房門重新合上,隔開了外面的喧囂熱鬧,滿室靜默的寧靜中,病床上的男人一手搭在眼皮上,扯出一絲苦澀的笑。
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過了幾分鐘,房門再次被推開,以為是向南去而複返的封厲猛然一抬頭,發現站在門邊的是曹京雲後,淡淡的收回了視線。
被差別對待的曹京雲感到十分無語,一邊默默吐槽重色輕友,腳下步子未停,徑直走到靠窗的沙發邊坐下,一臉好奇的看著封厲,封厲回望著他,眼神足以凍死一頭大象。
曹京雲卻不理會,笑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高明的計畫呢。”
封厲沒說話,曹京雲此刻心裏充滿了喜樂,難得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封厲在吃癟,實在是不能錯過,所以對於封厲的不合作也沒有在意,續道:“看來今天這一出苦肉計沒能成功嘛,我剛剛看到向南走了。”
聽了這話,封厲皺起眉宇,終於開了口:“你怎麼不送送他?”
曹京雲再次吐槽這傢伙果然是重色輕友的典範,嘴裏卻說:“他非常堅定的拒絕了我的盛情。”然後又興致勃勃的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其實苦肉計這一招吧雖然不怎麼高明,但是九成都會奏效的,怎麼到了你這兒就沒用了呢?你說你血也流了,委屈也裝了,怎麼向南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會不會是你演技太差了,被向南看穿了?”說著在腦子裏搜刮了一下關於向南的種種,疑惑的說:“在我印象裏向南這孩子挺溫和挺懂事的,怎麼這次這麼狠心,不但不陪你還走得這麼乾脆,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把人孩子傷得連跟你多呆一刻都不願意了?”
封厲對曹京雲的喋喋不休奉送了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