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幽幽鬼事
“小舞啊,”拳獅撓撓腦袋,“據說,他從小家庭環境有些複雜,你知道,狗血的上一代情仇什麼的。他為了吃飯,早年似乎做過些不好的營生,當然現在早不是那樣了。你為什麼這樣問,他有麻煩嗎?”
陸白把在超市時小宅男撞到人,非常害怕的事說了,省略了半夜的那團亂事。
拳獅臉色凝重下來,“那傢伙,什麼都好,就是一有事情總想自己扛,也不看他那個小身板抗不抗得住。”
他煩躁的原地轉了兩圈,“走,去找他,好好逼問清楚,不說就滿清十大酷刑伺候。”
陸白偷眼打量拳獅,總覺得他對小宅男的關心超出了一般朋友的程度,而小舞也很喜歡挑逗他,難道……
拳獅發信息問冰封狂舞人在哪裡,小舞語帶哭腔發了個坐標回來,兩人一看,不由滿臉黑線。
“這麼遠?這麼深?幽暗白面不把人折騰死不罷休啊。”陸白抖抖。
拳獅大力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漢大丈夫,還怕了那堆小白臉嗎?有藥萬事安,走吧。”
陸白不想讓這傢伙以為自己不是男子漢,稍一遲疑,就錯失了最後的逃走機會。
兩人漸行漸深,周圍不再是開闊的空間,青灰色的石板與殘垣斷壁隨處可見,偶爾有祭奠用的陶碗從土中露出來半邊身子。
陸白的心一點點兒涼下來,這副情景,是多麼的似曾相識,地面上的鬼樹林就是這種亂葬崗子的風格。
只不過那些小燈籠小棺材板子多可愛呀,就連鬼火飄飄姐姐也很可愛,但遊蕩在地底世界的鬼怪,是幽暗白面級別的,它們專以嚇死人為己任,根本猜不到會是怎麼個恐怖法。
“拳……拳獅,我們還是別往裏走了,問問小舞……他嚇死了沒有,如果已經免費回城……那我們就回去找他……”
雄健的男子鄙視他,“小白鹿怕了?”
陸白條件反射否定,“你才怕。”
冰冷的手悄無聲息破土而出,緊緊攥上他的腳踝。
“哇!”
陸白一跳三尺高,帶著半條腐爛的手臂一下子竄上拳獅寬闊的肩膀,整個人騎在上面。
“呸呸,這爛手都打到我嘴裏了,”拳獅沒好氣的幫他把手摘下來,“聽說你養了一隻骷髏當寵物,怎麼還是這麼沒用?”
陸白拼命擦自己的腳,“那怎麼能一樣,小骨頭可萌了,哪像剛剛那東西,直流黃水……嘔……”
拳獅無語,不都是同類麼。
“行了,你走後面,我前頭開路,有情況不許跳我身上來,聽到嗎?”
陸白望望黑漆漆的身後,有些不願,但走前面更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東西,只好無奈點頭。
……
冰封狂舞縮在牆角處,一動不動,室內一片死寂,空氣沉重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若有若無的聲音回蕩在牆後的走道中,一下,一下,好像水滴落地,又好像什麼東西的腳步,一下,一下,拖動著敲擊地面。
他告訴自己那是幻覺,其實黑暗中什麼都沒有,就像他小時候最害怕的衣櫃,真到哪天鼓起勇氣打開它,才發現裏面並沒有藏著鬼怪。
室內中央,傳來壁板被抓撓的聲音,好像有人被困在了某種密閉的空間中,正在拼死想要掙脫。
“幻覺,都是幻覺,水滴聲也好,腳步聲也好,爪子刨櫃子聲也好,全都是假的……不害怕……不害怕……”
小舞捂著耳朵,喃喃自語,然而那聲音越來越大,即使他再想自欺欺人下去,也根本不可能了。
“時間到,失明狀態解除,快些起來迎敵。”光腦沫沫急聲催促。
小舞下意識抬頭一看,鬼綠色的光線中,他所身處的地方,不是想像中的迷宮,而竟然是一間墓室。青灰石板地的中央,放著一口敞開的棺材,一個歪著脖子的女人,定定瞅著他,用血跡斑斑的長指甲,一下一下,刮撓石棺內壁。
“啊啊啊啊啊啊!”
冰封狂舞大聲慘叫,冰法不要錢的瘋狂砸過去,瞬間就把半個墓室都凍成了冰坨。
歪脖子女人被困冰內,動了動手指,開始一下一下的抓撓,那尖銳刺耳的聲音,激得他毛髮直立,連滾帶爬逃出了墓室。
“沫沫……這到底是哪裡?該死的白面把我傳送到什麼地方了……拳獅那個笨蛋,不是說要來救我的嗎?怎麼還沒來……嗚嗚……”
沫沫蹭蹭他的臉頰鼓勵,“這是鍛煉膽量的好機會,你不是要戰勝自己嗎?那就從戰勝最害怕的鬼怪,一步步開始吧。”
冰封狂舞想起雷格的臉,咬咬牙,抹乾淨眼淚。他不相信那是偶遇,雖然陸哥安慰說不會認出來,他自己也想那麼相信,但最終,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現在和以前不同,他有想要守護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的存在。
戰勝自己的內心,才有勇氣戰勝對方,徹底了結過去。
“冰錐!雪咒!寒冰光環!”
一連串冰法前頭開路,將所有暗藏的危機統統冰凍,作為龍王界中最強的水術士,冰封狂舞一旦全力施展,威力真真不可小視。
然而兇險有時候不一定來自前方,它也許就在後面,緊緊追趕。
“呼呼呼……”
冰封狂舞停下狂奔的腳步,凝神傾聽,寒冰凍結的甬道中一片寂靜,可沒過多久,一下,一下,好像金屬鞋跟踏地的聲音,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什麼……在跟著我……”
巨大的恐懼感襲上心頭,使人渾身發毛,為什麼要追他,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讓他走?
跑,快些跑!
冰封狂舞沒命狂奔,到最後甚至有些慌不擇路,偏離了沫沫地圖上的指示,跑進了死胡同。
那是一個祭台樣的地方,粗大的鐵鏈橫七豎八架在頭頂,上面穿著一隻只人形陶俑,有威武的士兵,也有長袖嫋娜的舞者,它們神態逼真,面容扭曲淒慘,仿佛那貫穿肩胛的鐵鏈,真的給它們帶來了巨大的疼痛一般。
小舞手足冰冷,不敢再看,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這個祭室雖然廣大,卻已經沒有通往別處的路了。
“戰鬥吧,打敗他,你的心一定會獲得成長。”沫沫鍥而不捨的鼓勵他。
冰封狂舞深深吸了口氣,舉起法杖。
可是,這心中不斷騰起的警訊,到底要告訴他什麼,為何會這麼害怕,在他過去的人生中,能夠帶給他這種感覺的,只有一個人……
“不要!”
看清那個出現在門口的身影後,他慘叫一聲,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來人嘴角扯出一個猙獰的冷笑,“跑啊,你再跑啊,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翻騰到哪裡去。”
沫沫重重敲擊冰封狂舞的腦袋,“站起來,打他,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無畏反抗的心。你不是要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嗎?站起來,戰鬥!”
那人陰厲盯向沫沫,“你的光腦很煩,換個新的吧,記得我告訴過你,做人,什麼時候都不能不識好歹。”
冰封狂舞滿臉是淚,哆哆嗦嗦重新舉起法杖,“不許傷害沫沫……冰雪漫天!”
……
拳獅狠狠揍飛鏡子中腸穿肚裂的自己,拖著腳前進,“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放開我?”
陸白閉著眼睛緊抱那肌肉糾結的大腿不放,“……走,走出這裏之後……”
拳獅叉腰嘆氣,“在人骨吊橋那裏,你也是這麼說的。小白啊,你說你好歹也這麼大的個子,和我都差不多了,被拖著走真不嫌丟人嗎?”
陸白睜開一個眼縫,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正用巨大的剪刀猛剪自己的嘴,立刻覺得整個下頜都疼痛起來,下一秒就要也跟鏡子裏的情景一樣,血淋淋掉地上了。
“靠啊,我也不想的獅子頭,可是這麼變態的心理攻擊,根本沒人受得了好不?老子要告那個青銅人面,老子出去之後一定要告它!他喵的神獸,你怎麼一點兒都不害怕?”
拳獅接著揍飛鏡子裏拼命自殘的陸白,繼續拖著他前進,“……你沒有一個愛看恐怖片的姐姐,我從小到大,都練出來了。”
一腳踹開陰鏡之間的後門,長長的墓道出現眼前,幽幽伸向遠方。
“好冷……”陸白搓搓手臂。
拳獅摸摸森寒的牆壁,皺眉,“這好像是法術造成的。”
陸白精神一振,“是小舞?這小子還挺膽大,沒躲起來哭,反而在戰鬥嘛。”
“噓。”
拳獅側耳傾聽,陸白一愣,也聽見了,他臉色漸漸凝重,一把拉起拳獅,風一樣掠過墓道,往深處跑去。
越到裏面就越冷,寒冰凍住的機關利器比比皆是,拐過無數岔路口,兩人終於來到了巨大祭室。
“不要打我……我什麼都聽你的,不要再打我了……求求你……”一名男子俯趴在水術士身上,兩手緊緊壓制住他,聽到響動,抬頭往門口看來。
陸白一驚,怎麼是他?
“王八蛋你對他做了什麼,放開他!”拳獅震天咆哮,宛如一隻被激怒的雄獅,狂猛撲向那個男人。
雷格閃身躲開,眯起眼在拳獅身上來回審視,
“是你吧,昨天晚上承蒙款待,不介意的話,我們再來一次,當然,這回怎麼弄,你得聽我的。”
拳獅狠狠一拳揮去,“聽不懂你這王八蛋說什麼,別躲,敢欺負我的人,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雷格抽出一把好似軍刀的奇形短刃,輕舔嘴角,“渾身浴血的你……一定很不錯,正合我意。”
陸白低頭縮腦,趁機把冰封狂舞拽到一邊,拍拍他的臉,“小宅男,你沒事吧。”
小舞睜開眼,虛脫般的笑笑,“陸哥……我剛剛,是不是很丟人……”
“不是!”
回答這話的,是光腦沫沫,“明知不敵,卻一直堅持戰鬥到最後,你敢於反抗他,敢於對他說不,你已經衝破心理障礙,不怕他了!”
小宅男眼睛一瞬間閃亮如夜空中的繁星,“可……可我最後,還是求饒了……”
“兒時的恐懼記憶不那麼容易消除,慣性使然在相同情境下做出相同的舉動,不是多麼嚴重的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沫沫大聲鼓勵,“現在成功踏出了第一步,隨著你越來越強大,終會有完全戰勝心理陰影的那一天!”
小舞嗯嗯點頭,神采飛揚。
陸白聽得糊裏糊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雷格是你什麼人?”
小宅男複雜神情一閃而過,“他……他是我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