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為什麼

　　兩人沒有注意到，忘關的房門外一直有人靜靜佇立，一直聽著阿焰的歌聲，亦一直淚流滿面……

　　許久之後，世界只剩一片寧靜，門外的人撞翻了樓道裡的箱子，發出驟響，驚動了一窗星斗下的他和她。

　　「誰？」阿焰警惕地喝問。

　　門外的人從藏身處出來，直直站立，一眼哀傷，一眼癡迷……

　　「叮噹姐……」娃娃擦了擦淚。

　　叮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阿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阿焰……

　　娃娃見狀，識趣地告辭，「阿焰，我來很久了，該走了……」她衝著叮噹一笑，離開了阿焰的閣樓，心中想著，原來叮噹也會為這首歌淚流，真好……

　　娃娃走了，阿焰的閣樓只剩下叮噹和阿焰的對望，兩個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叮噹在流淚，而阿焰卻冷漠得像塊冰。

　　終於，叮噹受不了他這樣的冷淡，哭出了聲，「阿焰！我恨你！」

　　阿焰仍然站立著不動。

　　叮噹瞬間爆發出來，衝進房間，對著他又打又踢，「你個混蛋！為什麼對她那麼溫柔，對我卻這麼冷酷？你發過誓再也不彈吉他，你卻為她彈，你說過再也不唱那首歌，你卻為她唱？她有什麼好？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你當成寶，我愛了你那麼久，陪著你打架，看著你派出所，甚至和你一起給你媽媽送終，你的心是鐵做的嗎？如果是鐵做的，乾脆冷漠到底好了，為什麼又要對我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這種冷漠的好我不要，也別跟我說是友誼，是兄弟情，我不是你兄弟！」

　　阿焰站著任由她打，叮噹發洩完了，發現阿焰還是這樣一副淡淡的表情，有種鐵錘砸進棉花裡的無力感，對於他的「刀槍不入」，她終於絕望，泣然望著他，「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

　　阿焰靜靜的凝視她，少頃，淡然說了一句，「既然你都知道，還要我說什麼？」

　　他的坦白讓她難以承受，咬緊嘴唇，眼淚嘩嘩直流，最後搖著頭問他，「阿焰，你說一次謊不行嗎？就一次？說你喜歡我，不行嗎？」

　　阿焰非但不給予答覆，連嘴唇都抿得緊緊的。

　　叮噹流著淚一步一步後退，「阿焰，你說過，誰聽見你彈唱《流浪歌手的情人》會流淚，那個女孩便值得你珍愛一輩子，難道你不知道，我從你媽媽去世前就開始聽你唱這首歌，每次聽了都會流淚，為什麼你不珍愛我？」

　　阿焰久久地凝視著她，許是在想為什麼，許是在品味另一個女孩，可是，他自己也回答不了叮噹的為什麼……

　　只負疚地一句，「既然知道，就別傻了！」

　　雖是負疚，仍掩飾不了那淡淡的疏離，這種疏離讓叮噹覺得痛心，無論她費了多大的力氣都無法拉近她和他的距離，而有些人，卻輕而易舉走進了他的心裡……

　　「阿焰，為什麼會是她？是因為她高雅美麗，單純幼稚嗎？你喜歡那樣的女孩？」她塗了鮮艷唇彩的唇微微顫抖，臉上的妝容因為哭泣而微微有點花。

　　是嗎？有些事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啊……

　　「也許是，也許不是……」提起她，總能在他眸子裡看見柔和的光暈，人前的那種冷漠和疏遠如被這柔光融化了一般。

　　叮噹，從來沒在他眼裡看到過這樣的光……

　　「阿焰！我恨你！」再一次強調她的怨和恨，哭著跑出了他的閣樓。

　　這一次，阿焰沒有忘記關上門，然後，打開手機裡的文件，一張張秦雨格和另一個男人的照片被翻開……

　　沒有人能知道，為了拍到這些照片他費了多大力氣，幾乎連命都搭上，這些東西連公安和私家偵探都未必能拍到……

　　如果把這些照片公諸於眾，一定能掀起軒然大波。

　　他不是沒有掙扎過，父親畢竟是父親，恨過，怨過，可到了最後，那承襲於父親的血液卻總會沸騰。

　　父親被抓，顯然是照片裡的這個男人所主使，只要他把照片放出去，這個男人必定沒好下場，但是，娃娃的幸福也會被毀掉。

　　究竟該不該公佈？

　　他想了許久，最終關了文件。

　　算了……

　　就算公佈出來，父親也不會獲釋，只是多了一個人陪葬而已，畢竟父親貪污瀆職是事實，人自作孽，又怨得了誰呢？

　　可是娃娃……

　　當他想起在酒吧那一晚，娃娃哭著撲進趙臨青懷抱的畫面，他終於下定決定，讓這些照片永遠陳在他的手機裡，讓這個秘密就此爛在他心裡……

　　＊＊＊

　　娃娃從阿焰家出來以後一直沉浸在阿焰母親的故事裡，一個很傻卻很癡情的女人。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幸福……

　　這句話一直像一隻小手在撓她的心，癢癢的，有點甜蜜，還有點酸，只是，不再那麼刺痛……

　　她沒有回家，也沒有和任何人聯繫，開車去了她和哥哥曾經住過的舊房子。

　　一切都還和從前一樣，雜亂而吵鬧的街道，屋簷的洞還在，她完全能想像下雨的時候會上演怎樣的漏雨變奏曲，樓梯間堆滿雜物箱子，小時候的她又一次不小心碰到其中一隻，結果所有的箱子稀里嘩啦全部倒落下來，砸疼了她幼小的身板不說，還被房東老闆臭罵一頓……

　　想到這裡，不禁微笑。

　　上樓，正好遇到房東出來，見到她很是驚喜，「呀，這不是……不是娃娃嗎？真是貴客盈門！貴客盈門！」

　　娃娃暗暗好笑，曾經，房東來催房租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表情。

　　房東趕緊把她請進屋，搬出一張凳子，還用袖子擦了擦灰才讓她坐，陪著笑，「娃娃，不，應該叫連小姐很久沒來了，今天是來懷舊的嗎？」

　　末了，端來一碗糖水，「這個……剛煮好的，我們這樣的人家只有這個喝，燕窩什麼的，是吃不起……」

　　娃娃開心地接過，「這個就好了！小時候最愛喝你們家的糖水了！」

　　「連小姐不嫌棄就好……呵呵……」房東受寵若驚的樣子。

　　「怎麼會嫌棄！」娃娃嘗了一口，閉上眼陶醉得回味，「真好喝，還和從前一樣的味道！知道嗎？好多酒店的大廚都做不出這麼地道的味道……」

　　「呵呵，酒店那是做精細活的，和我們這簡單的粗茶淡飯不一樣！要不要再來一碗？」房東樂得咧開嘴。

　　「不要了，謝謝！」娃娃滿足地拭了拭唇，對房東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想看一看我以前住過的房子，現在租給別人在住是嗎？」

　　「沒有沒有！」房東聽她這麼說，起身帶著她往對面那套房子走去，「前兩天租戶才搬走，暫時還沒找到新的房客呢！現在這房子舊了，沒人願意來租這裡，行情不好啊！」她歎著氣把門打開。

　　娃娃走進去一看，傢俱都還和以前一樣，只不過擺放的位置變了，房子還沒粉刷過，牆上她畫的那些畫兒，過了這些年顏色淡了許多，可是還依稀可辨呢……

　　她細細撫摸著牆上那兩個小人兒，一高一矮，高個的是男孩，牽著女孩的手在奔跑，那是她心中的哥哥和她，就這樣一直牽手走下去，走到永遠……

　　記得，為了這幅畫，她還挨了房東一頓好罵呢！

　　房東估計也是憶起了舊事，有些難為情，訕笑了兩聲，「都是些陳年往事了，連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

　　娃娃一笑，這句話她可當不起，轉身對房東道，「這裡我租了！」

　　「你？」房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連小姐還需要這個房子嗎？

　　「是的！」娃娃本來還不知道自己回來幹什麼，但現在確定無比，「我要租這個房子，而且租一輩子！租金不會虧待你！按十倍算吧！只是你得幫我這裡的一切都恢復到我當初住的時候那樣！」

　　喜從天降！房東樂顛顛地說，「好！我明天就收拾，我看看……這牆壁好多年沒粉刷了，我找人刷一刷，還有傢俱也得換……」

　　「不不不！」娃娃一聽趕緊阻止，「不要換！就保持原樣，和我從前住的時候一模一樣就好！」

　　房東雖然覺得詫異，可也沒追問下去，只連聲答應了。

　　娃娃在屋裡走了一圈，淚意漸漸暗湧，這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有著一個關於過去的故事，那些她永遠也忘不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