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我愛你

　　手術室內，靈靈聽著手術器械撞擊的清脆聲音，淹沒在疼痛和懼怕裡。她不知道自己被麻醉以後是否還清醒，可是她有一句話必須和醫生先說清楚。

　　「醫生，如果孩子和我，只能留下一個，那麼請你一定救孩子！一定！」她雙唇疼得泛白，顫抖的聲音細微得如同耳語。

　　之所以這麼說，並不是因為秦風，這個男人已經傷透了她的心，從結婚到現在，除了最後這幾個月才感覺到他是在意她的，其它的日子都是漠視和爭吵，想要這個孩子，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孩子的生命，只是因為她是媽媽。

　　寶寶雖然還是個胎兒，可她每天和他說話，每天陪他玩耍，對她而言，這孩子就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她一定要讓他見到這個世界……

　　「你放心吧！相信我們！」戴口罩的醫生說話的時候聲音悶悶的。

　　靈靈本來以為麻醉之後自己就沒有了知覺，卻原來並沒有全身麻醉，她幾乎可以清晰地聽見皮肉被劃開的聲音，那一刻，淚水便充盈了她的眼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孩子，她的孩子，終於可以見到光明了！

　　只是，這個過程對她來說好漫長，她心裡細數著滴答聲，一分鐘六十次，都那麼難熬。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見醫生輕鬆地說了一聲，「好了！」

　　她滿懷著喜悅和希望傾耳細聽，等待著孩子的第一聲響亮的啼哭，然而，她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兒也沒等到。

　　她的淚嘩嘩直淌，「醫生，孩子沒哭！沒哭啊！他……」她不敢說出那個字，那個代表黑暗和絕望的字眼……

　　醫生的眸子裡卻泛起了笑意，「沒事，孩子很好，是個男孩，早產兒，有羊水，待會兒會哭的！」

　　她終於舒了一口氣，卻聽見護士在笑，「他不哭，我打他屁屁！」

　　接著，果真響起了劈啪聲，她的心一下就疼了，好像打在她心上一樣，「別……別打啊！」她急道。

　　手術室的氛圍頓時輕鬆起來，洋溢著醫生和護士的輕笑。在一片笑聲中，突然爆發出嬰兒響亮的啼哭……

　　靈靈感覺到幸福的頂點，全身緊繃的神經放鬆，竟然昏闕過去……

　　黑暗中的人是沒有感知的，而醒著的人卻受著折磨。

　　靈靈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一動也不能動，可她的第一個反映是孩子怎麼樣了？

　　她睜開迷濛的眼睛，發出微弱的聲音，「寶寶……寶寶呢……」

　　好像立刻就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有溫柔的聲音在說話，「寶寶好好的，在保溫箱裡，很乖，別擔心……」

　　她微微轉動頭，看見點滴瓶，還有，床側坐著的秦風……

　　這個人，是她最不想看見的……

　　閉上眼睛，連吞嚥都那麼困難……

　　「對不起，靈靈，我和小紫沒什麼……」他說到這裡聲音弱了下去，真的沒什麼嗎？他心虛……

　　「對不起！很累……不想說話……」她不想聽，不想聽見他的聲音，沒什麼？他當她是瞎子還是傻子？眼前不斷重疊著餐廳裡所見那揪心的一幕……

　　不要想！不能想！她要好好休息！要快點恢復健康！她要照顧寶寶！她不斷告誡自己……

　　「好！你休息，我們以後再說！不過，老婆，你要記住，我是……我是愛你的……」他目睹她憔悴得泛紫的臉色和唇色，不忍再用自己的過錯驚擾她術後的恢復……

　　他從來沒對任何女人說過愛字，如他自己所說，他只做愛，不說愛，可是，當靈靈在生死邊緣徘徊時，他則在手術室外徘徊，那時他才知道，談靈靈，這個不經意闖入他生活的女人，在他心中有多重的位置。

　　他愛她，不能失去她，如果生活裡沒有了她，誰再給他力量，誰再讓他生氣，讓他快樂？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用自己來換取他們母子平安，而事實上，他確實是這麼向上天祈禱的……

　　好在，上天聽見了他虔誠的禱告，靈靈和寶寶總算化險為夷。當他們母子二人從手術室出來的瞬間，那種幸福的感覺無法言喻，那種感覺就是，他願意用全世界來換取這一刻……

　　靈靈暫時不會原諒他，他很清楚，可是他不怕，他相信自己會用以後的行動證明，他是一個好老公，好父親，一定不會像他自己的父親那樣……

　　他幾乎可以看見他們一家的幸福生活，他，靈靈，還有寶寶……

　　對了，是不是該給寶寶取名字了呢？

　　看著靈靈緊合的雙眼，他忍不住伸手觸摸她泛紫的臉頰，那曾經的紅潤，都因這次給他生寶寶而變得容顏慘淡，所以，他考慮應該取個有紀念意義的名字，讓寶寶記住，寶寶的誕生日是媽咪的受苦日……

　　乖，好好休息，我先給寶寶想個名字……

　　他唇邊浮起淺淺的笑容，幸福的笑容……

　　然而，有時候世事總是那麼不盡如人意，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