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心翼翼地注意身後沒有人跟蹤,東野智穿過森林來到一間僻靜的樸素屋宇,一開門就聽到麗妃抱怨地說:「你一大早就失蹤到哪裡去了!」
放下在城中采買的乾糧、雜物,東野不予回答地走到廚房,開始生火。
一個是養尊處優的二皇子,一個是只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妃子,再加上長年居住皇廟內修行的神官,這三個人沒有一個懂得日常的謀生技能,而他也理所當然地接下了各項雜物的處理工作。
說來諷刺,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初為了讓颯亞在離開皇宮後有個全新生活的起點,所特意購地建成的這棟房屋,會成為他們一行人躲藏追兵的避難所。兩層樓三房的設計,供他們幾人過活是綽綽有餘,但要遠離麗妃的糾纏,還不夠。
捉起一顆果子,擦擦洗洗就放入口中的麗妃,坐在木桌旁看著他辛勞工作的模樣,卻不想出手幫忙地說:「今天就是颯亞登基的日子吧?你還在眷戀不忘什麼,特地跑去看。哼!也不想想是誰害得我們今日落魄到此?要我知道颯亞會與司琺爾勾結,絕不會讓他在宮中那麼好過。唉,我好久都沒吃過像樣的東西了,什麼時候才能脫離苦海啊!」還不知惜命,要是她曾經對颯亞不利,他將會把她列入黑名單頭號。
東野淡淡地說:「我只是去買些必要的糧食,順便探聽外界追查的風聲,司琺爾的人馬在城中處處可見,目前還不宜妄動,請您再忍耐一下。」
「還沒有和我母後那方的人馬取得聯系嗎?」二皇子也走進來,暴躁地說。
「現在不是與他們聯絡的好時機。」
「為什麼!他們都是我母後最忠心耿耿的手下,見我遇難,豈會不鼎力相助?護皇軍統領青寧南平、江雲督統的……」
「二皇子殿下,您所說的人此刻多半都在司琺爾的監控下,動彈不得。我們現在不能相信留在皇城中的人脈,惟一能考慮的只有遠離政爭、還不知情況的人,請你耐心再等候一些日子。」
「等、等、等,你只有這句話可說!我不想等了,為什麼身為二皇子的我卻要被自己弟弟追得東躲西藏狼狽不堪!不管,本殿要直接到皇宮找颯亞理論,我就是不信父皇真的指定颯亞接班,這必定是有什麼陰謀在裡面。父皇要挑選,也該挑選年長的我當皇帝!」語畢,二皇子轉頭就想離開。
「您若不怕走出去送死的話,臣也不阻撓您,要知道欲成大事必要大智,連眼前樹倒猢猻散的狀況都不能看穿的人,臣多說什麼都是無用的。」
「東野智你那是什麼口氣!」嘩地拔劍,二皇子氣得臉紅脖子粗地咆哮說。「我可是堂堂的皇子殿下,你竟敢嘲笑我無知!」
「您若要斬下臣的頭,也請便,臣只是據實以告。」
麗妃紅唇擰出一抹冷笑說:「動不動就拔刀出來,想嚇人啊!二皇子,這已經不是你能作威作福的宮中,況且您這『二皇子』還算堂堂正正嗎?四處都有人為了謀殺太子一案在搜捕你的下落呢。口口聲聲威脅要取東野的命,也該先離開人家的屋簷下再說吧?」
「你這臭娘們——」
「在這節骨眼上還起什麼內訌。」火神官戈歆適時介入說。「麗,你少說兩句,還有二皇子殿下也熄熄火,現在我們只能聽憑東野大人的判斷了。我們四人此刻都是同在一艘船上,不管誰犯錯,都可能把船給弄沉了。」
「哼!」二皇子一扭頭,見沒有人會站在自己這邊,也覺得自討無趣,忿忿地往外走。
「您要去哪裡?」東野蹙眉問道。
一腳踢翻了礙眼的椅子,二皇子拉開喉嚨叫道:「反正我是沒有人理睬的二皇子,我連出去透氣都要被限制不成!」
接著便不管他人是贊成或反對,徑自走出屋子。身後的東野智也不便放下手邊的柴火,只能求助於戈歆說:「請火神官跟著二皇子,不要讓他做出什麼愚蠢的舉動,牽累我們的計劃。」
「我知道了,真是抱歉,把事情全都推到你頭上。」戈歆也叮囑著麗妃說:「你也別光坐著看,不管你以前在宮中過什麼日子,現在可不是讓你來這兒享福的,多少也幫幫東野大人的忙吧!」
「知道了, 唆!」在宮中養成驕縱脾氣的麗妃,對兄長的話卻不敢不從。
奇襲,往往在措手不及處,才可謂奇襲。
當二皇子與戈歆離開之後,東野在麗妃的協助下正把午膳放於木桌上時——爆竹般爆裂的聲音,突然在小屋的門板上炸開來。一枝燃燒的箭穩穩地射在木門上,隨之而來有如驟雨不斷落下更多更多的箭,屋裡迅速被煙霧所彌漫了。
麗妃驚慌失措地抱著他哭叫。
東野沒想到這隱密的藏身地會如此迅速地被人找到。
他捉住了她的手往後門逃去,可是門才一打開,便見密密麻麻無數的弓箭正對著他們、威脅著他們:只要兩人有移動的意圖,就會被千箭萬羽射成刺蝟。
「麗妃殿下、東野大人日安……在下恐怕要請你們移駕到刑部大牢中,過一段日子了。」搖著羽扇的宓勒,滿含遺憾的眼光,與東野隔岸相對。
「你怎麼會曉得這個地方的,宓勒?」
早知道過去的同窗好友,被司琺爾所網羅,也從那以後就斷絕兩人往來的東野,並不意外他的出現。只是想到過去經常互相競爭文筆、機智的皇學院時代,兩人五五平分秋色的智謀,在現實上自己卻輸給了他。
「您對颯亞殿下的關愛,眾所周知,又怎麼可能錯過他的登基大典呢!」宓勒殷勤有禮地說。「我們只不過是安排了為數不少的眼線而已。」
到頭來他還是輸給了他自己——因為壓抑不住想一瞧颯亞的念頭,導致今日的下場。
「二位,請吧!」
放棄與這成千上萬兵馬對峙的愚行,東野平靜地接受了宓勒為他套上鐵鏈,而同樣被綁住雙手的麗妃,則禁不住地放聲痛哭了。
他們都知道,此一回宮,或許就再難重見天日。
* * *
荒廢多時的公文,沒日沒夜地批閱,依然是樁費時費力的工作,可是颯亞抱定要與它耗到底的決心,迅速而果決地埋頭苦幹。
他承諾過先皇,必定要成為超越他的存在,假如連批閱奏章這種事都做不來,還談什麼治理天下萬民,而迷糊皇帝所下的令又有誰會聽呢?不願讓人小看一個十五歲的皇帝,他就要表現得比任何前任的皇帝都要精彩。
「陛下,前宰相大臣東野公求見。」
停下正在審核中的文件,颯亞已經許久未曾與這位把自己接到府中,十多年來待他有如親生兒子的慈祥老者見面了。東野公總是說現在颯亞的身份不同了,既然是皇子就不可以再像過往一樣在民間出入,婉拒了颯亞的回門到訪,就算想見也都是自己入宮晉見。
可惜這一、兩年老人家的痛風病發,長期於東野府內休養,難得邁出大門。
「快快召見。」
貼身僕待領著童山濯濯一臉和善的東野公進來,而颯亞也特地起身,走到書桌旁的坐榻前說:「東野伯伯,好久不見。」
「微民參見陛下。」
「不必如此多禮,過去受伯伯養育之恩,朕沒齒難忘。請坐下來吧!」颯亞扶他坐好後,自己也坐到他身旁說:「伯伯的身子好些了沒?智哥曾提起伯伯的病,朕一直想去探望,但又怕您老不肯受。」
「陛下的話讓微民惶恐,今非昔比,陛下已經是萬金之軀,日理萬機,有比關心微民一介老翁更該關心的事。」東野公欣慰地說。「不過陛下還能把老叟記在心上,我已經是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朕怎麼會不記得呢,那段在東野府上居住的日子,也是朕最開心的日子。」
老人低下頭,暗暗拭淚。
「怎麼了?東野伯?該不會是有什麼事讓您困擾,請說。」
「唉,微民本不該拿此事勞煩陛下,怎耐父子天性怎樣也割捨不下,只好厚著老臉來求陛下了。」說著說著,東野公突然離開座位,跪到地上說。「請陛下念在過往老臣的一片忠心為國,徹底查明事實真相,看看智兒是否真的有罪,到時候不管您怎麼判決,哪怕是智兒該死,微民也不會有所怨言的。」
「東野伯快起,此話何來?朕並未下令要取智哥的命,只是下令追捕——」
「莫非陛下還不知道?」東野公蹣跚起身說。「我兒已被捉入刑部數日了。」
「有這種事!」司琺爾竟然沒有告訴他。
「陛下,智兒他的性子您也很清楚,說他策劃了這次的宮廷斗爭,我是怎麼也想不透、也不敢置信。但就算真是他,請您聽聽他的理由,要是他本來就意圖謀害您與老皇帝,那微民不等您下令,我這就負起責任砍了他的頭向您謝罪……」
「伯伯,別這麼說。智哥與我情同手足,除非背叛的鐵證如山,朕絕不會輕言動鍘。就算您沒有特別來這一趟,朕也可以跟您保證,朕不會枉殺好人。」
「微民叩謝陛下。」
一等老人家離去,颯亞馬上喚來司琺爾新派來的貼身護衛,很明顯的是司琺爾安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質問道:「阿山,說,東野智被捕是幾天前發生的事?為什麼朕一點都不知道。」
「這……」人如其名,塊頭之大足足有巨山在頂,可是壯碩超過颯亞兩倍的老實護衛,竟面露懼色結巴到說不出話來。
智哥果然被捉到了。一證實了心中的疑慮,颯亞拿起披風就要往外走。
「等等,陛下,您要上哪兒去啊?」
「朕可不是犯人,要去哪兒是朕的自由。」冷聲,毫不掩飾內心的不悅,颯亞不知司琺爾是何用意,捉到了智哥,竟然不告訴他。莫非他打算先斬後奏,無視於他這皇帝的命令?!他明明警告過他,不許擅自主張未審先判。
總之,先去探視智哥要緊。颯亞踩著倉促的腳步走向回廊。
眼看著阻止不了陛下,護衛阿山在跟上去之前,順手揪住一名士兵說:「去找司琺爾大人,告訴他陛下正前往刑部大牢,要將軍大人快點過來,知道嗎?」
「是!」
* * *
「智哥!」
跨入鐵欄地牢內,陰暗潮濕的空氣與不知打哪兒來的悲鳴,在石壁與石壁間徘徊不去。堂堂的帝王突然親自駕臨,將所有刑部內的官員們都嚇得手足無措,但颯亞顧不得程序合不合宜,一進入就一心一意地搜尋著。
終於讓他在牢獄最幽深黑暗的地方,找到熟悉的臉孔。
東野智略顯憔悴地望著他。「颯……不,陛下,您怎麼可以到這種地方來。」
「你們,所有的人都給我退下,誰也不許來打擾!」在回答智哥的問題前,颯亞把 唆的影子與好奇的眼睛都遣開。「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可是陛下,此人是意圖危害您,對咱們西琉不利的叛臣賊子啊!」阿山力辯。「我們不能不保護您的安全,恕屬下不能離開這兒。」
「朕最痛恨別人要朕重復再三地說廢話,朕命你離去就是離去,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夾著驚人的氣魄與森冷懾人的眼神,颯亞不容反駁的口吻,讓原本還有異議的人都吞下話,往後退開。
「是,陛下,臣等會在外守候的。」
總算那些煩人的蒼蠅都走了,颯亞重新回過頭說:「智哥……現在就咱們兩人,你也別陛下陛下的叫,我聽得怪別扭的。我們還是像從前一樣談吧。」
「颯亞……」東野智自嘲地低頭說。「你不該來的,他們說的對,這兒不適合一名皇帝出現,你回去吧!」
「少說什麼蠢話了,智哥,你以前不會說這麼可笑又不理智的話!」颯亞敲著鐵架喊著。「什麼叫做適合不適合?不管我人在哪裡,成了什麼,我都是颯亞,沒有人能改變我,我也不會被任何事改變的。況且說這些蠢話浪費時間,不如把真相告訴我吧!」
「事到如今,你還想聽什麼?」垂著肩膀,東野轉過頭,不願自己此刻落魄的模樣,映在颯亞的眼中。
「事到如今,所以更要聽!」颯亞低冷地說。「一切都是你謀劃的嗎?智哥,從琴妃的死……不,更早……掉換了米,差點讓父皇被毒死的……都是你?」
「是啊!」爽快地坦言,東野智背對著他,望著牆上斑斑血跡與污穢的塗鴉說:「這並不難,兩位皇子本來互相就沒有什麼好感,所以要挑撥也不費功夫。老御廚的手腳也緩慢,要神不知鬼不覺地以毒丸滲入米粥,等一定的時辰後融化,這也只要花點心思就能辦到,一切原本都進行得很好。」
颯亞的血涼了一半。
「按照計劃,順利的話,麗妃將會與二皇子聯手,統治這個國家。麗妃的野心與二皇子的莽勇可以相互結合,卻又會巧妙的制衡。比起讓太子或琴妃操縱天下,都會是一個更佳的選擇。」
「……哪怕是為此要染上許多人的鮮血?」颯亞痛心疾首地說。
「『哪怕』要付上所有人的鮮血,只要能達成更重要的目標——也在所不惜。」
他冷酷的話刺在颯亞的胸口,想不到智哥也是如此利益薰心的人,他一直都以為智哥和自己一樣,對於名利並不在乎,他們以前還常常相約要丟下俗世浮名,雲游四海去見識見識。
「你變了,智哥,我都快不認得你了。當不當個大官,真那麼重要?」颯亞失望地低語。
「哈——哈哈哈!」抖著肩膀,男人笑中帶淚。
颯亞不懂他何以笑得如此痛苦,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
「竟說你不懂……你忘了嗎?颯亞,你一直告訴我你不想當什麼皇子,你說宮中生活枯燥乏味,到處都是在玩勾心斗角把戲的人,你說你厭煩了這一切,真想要生雙翅膀飛離這兒。這些話都是你說的,不是嗎?」霍地回頭,一雙冒著血絲的紅眼,東野智無比傷痛地說。
颯亞只能點頭。
「我所謂的重要目標,不是要當什麼大官,我也不稀罕什麼功名利祿,我只想看著你自由,我想給你一雙翅膀,可是——你做了什麼,你拿更重更無法卸下的枷鎖往自己脖子上套,還問我是不是變了?變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颯亞愕然地佇立。
「我已和麗妃談好條件,只要我計劃成功後,她可以安個理由解除你皇子的地位,表面上你會被貶為平民,但你也可以獲得你一直渴求而不能入手的:自由自在的人生。到時候不管我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再也不必顧忌什麼皇子與臣的地位。可如今這一切都破滅了、失敗了,因為你竟找上了司琺爾!」
「智哥……」颯亞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叫東野智早點把一切說出來,那麼他的良知一定會阻止智哥的。畢竟,到頭來還是有人為此犧牲了。
「颯亞,現在還為時不晚,把這獄門打開,我們一起走吧!」東野智奔到鐵欄邊,伸出手說:「我帶你遠走高飛,我知道你並不想要做這皇帝,在你被權力腐敗侵蝕之前,還不遲,我們可以走的!」
雙手縮成了拳頭,颯亞始終無法伸手附和他……能走嗎?丟下這一切?
遠離司琺爾——這個念頭他不是沒有。
天下百姓呢?也一並不要了嗎?丟給誰?任憑爭奪皇位的烽煙再起?
如今登基大典已過,他肩上背負著永恆的刺青時,他既做不了歷史上的逃兵,亦不能做愧對萬民的懦夫皇帝啊!
智哥說的是,自己身上的枷鎖比過去都要難以卸下了。
「呼,好一幕感人落淚的重逢與告白啊!」冰冷的悠揚魅聲,打斷。
颯亞震栗,另一個更為棘手的人來了。
* * *
咬牙切齒地,東野目光噬人地瞪著從黑暗中現身的司琺爾。
「陛下,您擅自把貼身護衛遣離是不行的,為了您的安危,我非常不贊成您的作法。」故意貼近到颯亞的身邊,他抬起一手放在他肩上說。
「不要拿你的髒手碰觸他,惡心的混帳,你對颯亞的企圖瞞不過我的雙眼,你憑什麼這樣碰觸他,離他遠一點!」在鐵欄後,東野智憤怒地扭曲著臉。
東野智的咆哮,卻令颯亞反常地白了臉,一語不發。
「我對陛下的『企圖』,呵呵,真是有趣的字眼,我的『企圖』和你一樣,東野。只不過我不像你,遮遮掩掩,想吃又不敢吃,到最後只落得乾瞪眼的下場。輸掉的狗特別會叫,就是指你這種人吧!」
「住口,司琺爾。」颯亞臉色一硬。
司琺爾灰藍的眼眸冷冽地從對手轉到颯亞的臉上。
為何要蒼白著臉?莫非是被東野智的一席話給打動了?這「蒼白」是來自愧疚?遺憾?還是錯失了一個逃亡的機會而懊惱?
這也是自己何以處心積慮不願讓颯亞得知,他們已經捉到東野的消息。
好不容易他才得到了颯亞。
可那不過是颯亞的身子——颯亞的心還在抗拒著、排斥著自己,與東野智長年在颯亞身邊的優勢相較,自己不過是入侵到颯亞心中的小小縫隙,一旦他們身子不再相系,那縫隙就會消失、再度封閉而不允許自己的靠近。
然而,就算颯亞與東野智擁有漫長相處的歲月——又如何?
現在颯亞在他手中,而他可不會容許一個白白錯失良機,還想回頭來跟他搶奪獨占颯亞權利的男人氣焰囂張。
往後,他還可以跟颯亞共處十年、二十年,很快就能超越這個愚蠢的男人。
摘下颯亞這朵孤高的花原本只是游戲的一顆棋子,可是「颯亞」無謀地挑釁他而他也動了真心,從那一刻開始這就不只是場「游戲」了。
他會不停地追逐在颯亞的身後,直到颯亞臣服於他,交出他的心為止。
「別把我和你這種卑劣的家伙相提並論!」東野智扣著鐵欄咆哮說。「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颯亞,快點離開這家伙,不要靠近他!」
「我也不想和你共列,表面上是正人君子,但私底下在心中你已經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把颯亞弄上手的滋味吧?」
東野智氣得發抖。「胡說八道,我——我不許你這樣侮辱颯亞和我的名節!」
「名節?那是什麼玩意兒?看得到,還是摸得著?」惡意地,司琺爾緩慢地以指背在颯亞的臉上摩擦著說。「就是為了那種毫無實體的東西,所以你不敢觸碰自己渴望的東西吧?說好聽是為颯亞要解放他,實際上你所有的計劃都是為了自己,卻在這邊唱高調。東野智,你就老實承認吧,你是輸給了自己的常識與道德,沒有勇氣為颯亞打破那些規則,做一個萬人所指的罪人而已。」
「不——我不是!」
「你是。你為什麼不願意讓颯亞做皇帝,那是因為一旦他做了皇帝,就會高不可攀,成為你遙不可及的人吧!」
「住口!」
「每個人都要我住口,這是因為我說的話特別難聽,還是我說的話恰巧都是不欲為人知的真正實話呢?」司琺爾揚揚眉,無所謂地聳肩說。「你可以不承認,但事實是——颯亞已經是皇帝,並且是『我的人』了。」
啪!颯亞靜靜地聽到這兒,再也不能忍受地揮手打了司琺爾。
司琺爾也在等待這一刻,等待颯亞動怒、等到他防衛瓦解,扣住了颯亞仍在半空中的手臂,他用雙唇封住了正要謾罵的小嘴,以舌頭輾壓過他。
「唔……唔唔!」
他瘋了嗎?智哥還在,他竟——
可是司琺爾並不滿足於此,當颯亞企圖咬他時,他移開雙唇含住了他的耳朵,以只容許颯亞聽到的聲音說:「別輕舉妄動,陛下。方才在我到此之前,麗妃已經喝下毒酒自縊謝罪了。」
颯亞灰眸驟張地看著他冷酷的臉。「是你……」
「不是微臣殺了她,我可是充分地給她選擇的機會,一是終身監禁在冷宮中,不得跨出一步,二是乾脆地了斷,自飲毒酒。她選擇了後者,也是比較速戰速決的輕松路。單論這一點,麗妃確實有形同男子的魄力。」舔過颯亞的臉龐,含笑著,司琺爾知道這消息是多大的沖擊,但他還沒結束呢。
「同樣地,我可以現在就在您的面前殺了這個男人。我有沒有這能力,您比我清楚,而您能不能阻止我,您也很有自知之明。既然他已經認罪,承認自己是主謀者,我想怎麼樣『制裁』他,就好辦得多了。不是嗎?」甜膩的語氣醞釀出最後的一擊。
「不想我這麼做,就乖乖地留在我懷抱中,別動。」
「你想做什麼?」颯亞渾身竄過一陣惡寒,他希望自己料錯了,他再惡劣也不敢、不能、不會如此惡劣吧。
「施捨給你的智哥一點回憶,讓他知道他錯失的是什麼。」雙臂環住颯亞的身軀,故意展現在東野智身前,司琺爾笑著提高音量說:「東野大人,好好看著吧!您心愛的小皇子是如何地在我手裡……長大成人,我會將他培育成史上最俊美無儔、邪佞偉大的帝王。」
「住手!你住手!」東野智瘋狂地踢打著鐵欄。
颯亞被困住了。他不能掉頭就走,因為智哥的命系在這一線間,可是他又不願讓智哥看到這樣的自己……
求求你,轉過頭去,不要看!
「颯亞離開他!你不能讓這種人繼續放肆下去!離開!」東野智轉為向颯亞嘶吼。
「他不會離開我的。」以兩指挑起了颯亞的下顎,司琺爾笑得冷邪說。「你就在那兒好好地欣賞。這就算是臨別贈禮吧!在你登上制裁的斷頭台前,最後的人生享樂。」
不——東野智狂亂地哀嚎著。
颯亞緊咬住牙關,隱忍男人冰冷的撫觸在身上挑起的禁忌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