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颯亞己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從草屋中起身,又是怎樣搭上馬車,被載回礦坑的。渾渾噩噩的腦中,男人的無情話語仍在反復地折騰著他,而男人親手在身體內留下的傷痕,始終、一直打擊著他破破爛爛的軀殼,椎心的苦幾欲令人想高喊著:
讓我死、讓我死!
不。他不會自殺的。
颯亞茫然地想著:唯獨自殺我絕不做。
並不是還懷著對生命的眷戀,還奢望著明日會有逆轉、等待著萬-......
只是,能殺了他的,只有司琺爾。他只給予司琺爾這項權力,就連自己,他都不允許。只要司琺爾沒有下手殺他,那麼他就會活到上天眷顧,賜予他斷氣的一日。
悄悄地在冰冷的河邊擦拭掉血跡,把破爛不能再穿的粗布袍換掉,搖搖欲墜地摸回了洞穴,颯亞幾乎是一倒頭就暈昏、睡死。可惜的是當黎明升起,迎接他的並不是晨曦,而是無情的鞭子,以及叫喊。「還在偷懶,這個懶人,快起來!今日要重新開工,你打算睡到什麼時候?」
撐起沒剩多少力氣的身體,颯亞才一動,整個人就像要碎裂開來似的。
「還慢吞吞的做什麼?」
雪上加霜的,工頭還一腳踹過來。
「喂,工頭,我看鐵面不太對勁,該不會是生病了吧?你再這樣踢打下去,萬一他死了怎麼辦?上回弄死一個老頭子,不是讓你們被上頭的人狠狠責罰了一頓?我想你最好別欺人太甚了。」不知是誰,好心地勸阻。
「你算哪根蔥,居然敢教訓我?告訴你,你們這種罪犯和那些雇工不一樣,是沒有享受好待遇的權利的。你們要是死了,還省了國家一份糧食呢!去!」說歸說,工頭總算沒有繼續毒打颯亞,只說:「限你們即刻出來,要不我就拿冷水潑你們!」
「鐵面,你不要緊吧?」工頭走之後,有人拉了颯亞一把。
「......謝謝。」心中的言語,無意識地道出。
「哇,原來你會說話啊?我還真當你是啞巴呢!」
意識不清的搖著頭,颯亞靠他的幫助起身,扶著牆往外走去。
「我看你真的很不對勁,今天就做點較輕鬆的活兒,別再下去坑道裏了。你放心,我會要幾個兄弟一起幫著你的。」
嗡嗡嗡嗡,其實好心人的話,颯亞聽在耳中都成了鳥鳴般的雜音。現在隨時都可能失去意識,撐著他的僅是一口氣,一口與生俱來的傲氣。
也許,真的大限將至了。
「快點,上工了、上工了!」
吆喝聲,逐漸遙遠。
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讓開,全都給我讓開!」鞭子一揮,將阻擋在前的人群驅離,高大剽悍的駿馬在礦區道路上橫衝直撞,嚇得眾人紛紛倉皇走避。
「王上!王上您這樣很危險,您在找誰嗎?或是要做什麼?吩咐小的去辦就好。請您不要這樣!」一名冒死上前的工頭,畏懼地說著。
藍眸冒火地一瞪。「去!去把那名鐵面給我帶過來。」
「鐵......鐵面是嗎?」
「沒錯,就是鐵面,快去!」鞭子一揮舞,工頭就像是火燒屁股似的,拼命地往坑道跑去。
恰在此時......
小小的騷動也在坑道口發生。
有人倒下了。眾人圍觀著,大夥兒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鐵面?喂,該不是死了吧?」
有人搖晃著那毫無反應的身軀,摸著面具上的洞口,也探不到鼻息。
「要怎麼辦?去通報工頭?」
工頭擠過圍觀的人群,大喊著:「這、這又是怎麼回事?你們把他怎麼了嗎?我的天啊,真該死,什麼時候不好倒下,偏偏挑在王上駕臨的時候。」
「工頭,我看是沒救了吧?我實在摸不到他的呼吸啊!」
「這可怎麼好,王上正急著要找他呢!」
「王上?」此言一出,眾人驚恐地倒退開來,誰都不想成為被誣指的兇手,畢竟鐵面會倒下是誰也沒料到的。真要怪,也只怪工頭平時日夜不停地虐待他,才會這樣。
「啊啊,過來了,王上馭馬過來了!」
馬背上的男人像是把遏止不住的狂火,迅速地飆到礦坑口,眾人如潮水退散,而躺在地上的孱弱身軀就這樣映入那雙駭然的瞳眸中。拉住了韁繩,跳下馬,司琺爾繃緊臉,走到不醒人事的颯亞身邊,蹲下。
太遲了嗎?
恐懼如同刀架在脖子上。司琺爾臉色鐵青地探出手,發著抖,扣住那虛軟無力的手,壓住脈搏處。
細微的,但的確是在跳動著。
如釋重負的瞬間,他立刻高聲大喊。「去備馬車,動作快!」
你不許死,在我還沒有弄清楚這一切之前,你不許死,颯亞!
然後--
尊貴無比的王,竟在眾目睽睽下,抱起了身分最低賤的罪人,宛如那是彌足珍貴的重寶,離去。
整整三天。
徘徊在生死關頭的罪人,據說是積勞成疾,加上股間的撕裂傷引起的高燒、失血,使得身體再也禁不起任何折騰,隨便輕舉妄動都會要命。
回到別館中,先讓禦醫診治完,司琺爾再命人找來工匠。當工匠打開那具被封死的鐵面時。他簡直難以相信那是他所認識的颯亞。
面色蒼白如灰。狼狽的毛髮。嘴唇比枯葉還黃、還幹。往昔的風采一絲一毫都找不到了。別說是耀眼的俊容被糟踏到令人心寒的污穢,就連一雙眼瞳下方也都滿載疲憊的黑痕。
當他命那些女侍官替颯亞淨身時,一名女官才露出一點噁心皺眉的表情,立刻就讓司琺爾勃然大怒,驅出行館不說,往後也不許她在宮廷任職。此舉讓其餘的女官嚇得雙後抖顫,戒慎恐懼。無奈其中一人在替颯亞清理鐵面時,一不慎又刮傷了他的下顎,留下刀痕,
「夠了、夠了,下去,你們這些笨拙的女人,全都給我下去!」
無法容忍的,司琺爾決定自己動手,在關閉起寢室的門扉後,他解開颯亞身上的衣袖,一處處不忍卒睹的傷痕顯現,青紫色的鞭痕與淡粉紅色的瘀傷,或新獲舊,橫陳交織,體無完膚。
這些,道盡了這近一年來他所過的日子。
司琺爾取過犀布,擦拭著。
他還沒有決定颯亞是有罪或無罪的,這麼做也並不是為了自己的良心能安,他不曉得自己該不該只聽了南夷露露的話,就想為颯亞翻案。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大前提是要讓颯亞熬過這一關。
死了,就全完了,結束。
日與夜,過去。晨與昏,交替。
在司琺爾的寢室中,一名罪人掙扎在永睡與蘇醒的縫隙間。
為了不讓自己太過陷入,司琺爾除了當日曾親自為颯亞淨身外,其餘的日子一步也不肯踏進屋內。他決心要等到宓勒前來,將一切問清楚之後,再決定怎麼發落颯亞。
每日,他只問負責看護的女官,颯亞是否清醒了。到第三天,總算有了音訊。女官稟報著:「罪人己經醒來,不過只有一會兒,奴婢也請示過禦醫,禦醫表示清醒過來就是復原的跡象,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
「很好。告訴禦醫,用盡宮裏所有最上等的藥材也沒關係,絕對要使他恢復健康。還有,去問問有什麼補品是他可以吃的,並替他準備。」
「是。奴婢遵命。」
很好。接下來,就只等著宓勒的......
司琺爾走到偏廳窗口,眺望著不斷冒出灰煙的神山群。怎麼搞的,最近的煙似乎比過去來得更濃、更烈?前陣子也有過小爆炸,這應該不是象徵新災厄的降臨吧?
怎麼會如此風波不斷呢?簡直教人心力交瘁。
司琺爾有許多年的輔臣經驗,打點國家大事可說是駕輕就熟的。可是這一年來,當他日理萬機為天下而忙碌時,卻不再像過去替颯亞工作時那樣熱誠而且如魚得水。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做這一國之王的?)
有時,深夜在寒冷無人的書房中審閱奏章時,他都不免要自問。
這個天下,沒有自己在乎的人,沒有需要傳承王位的子嗣,也沒有他信賴的朋友與可靠的臣子。
為了什麼自己會想要這王者之位?就只為接受天下人的膜拜或敬畏那太可笑了。他是知道的,像他這樣叛變自己君主的人,是不可能真正贏得天下人心的。要說天下人此刻跪在他的面前,也不過是因為他們畏懼他而非尊敬他。
(我這是怎麼了?傷春悲秋不適合我,多愁善感更是難看!)
司琺爾霍地轉身,重回案前,翻開了奏摺。
(一定是屋檐底下有那人的呼吸在,才使我的心騷動不安。我那堅定的信念到哪里去了?就算輸給一個罪人也沒關係嗎?振作一點,司琺爾,你要振作一點!)
竭力把奏摺裏的字一個個裝進腦中。
轉眼又過七日。
颯亞的身子己經逐漸硬朗,清醒的時間也變多了。在細心照顧與調養下,雖然不能算是完全恢復過往的神采,但那雙曾經黯淡的銀灰瞳裏,開始閃爍著點點星光;那灰白的雙頰有了血色,透明的肌膚不再貼骨,甚至連鞭痕都淡化不少。
「你又起身了?那就披件衣裳吧! 要不你著了涼,被責罵的可是我們這些人啊。」年紀大得足以當颯亞媽媽的老婦,是這幾天才來的。
不知怎地,王上就是不滿意那些年輕、手腳笨拙的女官,所以到最後才會派出最老資格、也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官來服侍颯亞。
「來吧,披著。」
不像其他人不知拿颯亞如何是好,女官對待他既不是阿諛奉承,也不是鄙視他為罪人,僅僅是以照料著病人、兒子般的體己態度對待他。
「我說你啊,不想講話可以不必說,不過要是真有哪里不舒服,就算不願開口,也一定要拉拉這個鈴,召喚我過來喔。還有,餐盤呢?噢,在這兒,嗯,都吃完了?那很好。想不想吃些什麼甜點、糕餅呢?」
颯亞搖了搖頭。
「不想啊?可惜,行館的禦廚所做的糕餅是天下一品呢。」老婦把餐盤遞到外頭去交給別人後,又回過身。「我來幫你梳梳頭吧?看看這頭髮這麼長,不梳個就髻,顯得多懶散。」
安靜的颯亞由著她把自己當成娃娃般打理,銀髮眸中不見一絲波動。
過了片刻。
「來,瞧瞧,可喜歡?」
一塊方鏡被塞到颯亞的手心。他可有可無地看了一眼,只見方鏡中映照出一張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是誰呢?颯亞想了想,原來是一年不見的自己。真是奇妙的感覺,雖然是自己的臉,卻因為太久沒看,差點忘了。
「好吧,我就不打擾你了,你慢慢休息吧。」
門關上,代表自己依然是遭到囚禁的罪人。颯亞起初也不明白,應該死在坑道的自己,怎麼會又活了回來。尤其是身在行館這一點,始終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沒有人願意告訴他原因,而他也不想開口說話,於是就莫名地留宿在這棟奢華的寢室裏。
柔軟的床鋪,美麗的紗幔,宜人的熏香。和過去所處的洞穴有著天壤之別,卻一樣是不得自由的牢籠。
雙腿上仍然挂著鐵鏈,而門外不用想也知道有人看守著。
(為什麼?我不懂,司琺爾,你將我換一個牢籠的用意何在?這是新的折騰我的法子?讓我在久別的舒適中沈浸片刻,再把我仍回又髒又臭的洞穴中嗎?)
唇色嘲諷地勾起,颯亞閉上雙眼。隨遇而安吧!他對生命己經沒有什麼期待了,什麼都不需去思考了。
經過這段日子,司琺爾苦澀地吞下失敗的滋味。他承認自己輸了,站在這扇門的前面,自己竟有一絲怯意,他不知該如何開啟這扇門。自己都無法接受,為什麼才七日而己,就忍不住地想跑來這兒,看看他。
絞盡腦汁給自己找了個藉口--遲遲沒有宓勒的消息,乾脆直接來盤問颯亞不就得了?
(說謊,你比誰都清楚,如果颯亞肯說,他早就跟你說了。)
有太多、太多的機會,颯亞可以告訴他實情(假如有的話),在他們倆互不相讓的決戰之際;在他揮刀向他之際;在他命人為颯亞封上鐵罩之際......只要颯亞想,可以說的機會多得是,他卻不曾說過任何話。
颯亞不會說的,沒錯。
(孤王要來看看一名罪人是否活著,何需任何理隊,就當是來確定他有如女侍所言,身體日漸有起色,這又有何不可?)
一咬牙,司琺爾命人為他開啟了門。
屋內燈火黯淡,夜己深,人兒早也就寢。越過大半的屋子,司琺爾緩緩走向那座寢床,不發出任何聲響地靠近。淡粉色的紗幔圍籬,區隔他和他,探索著那張熟睡中的臉龐,心底有什麼東西在流動著。
(的確,看來是好多了。臉色也變紅潤了,微微開啟的唇就像是上等的絲絨、花瓣......)
司琺爾一驚,對浮現腦海的瑰麗言詞感到羞恥。
(孤王怎會對一名罪人想著這種垂涎美色的話語,他是否無辜,還未有定論,就急著想要跳上這張床了嗎?)
「喀啦!」在怔仲間,司琺爾沒留意到腳邊的鐵鏈,一腳踩踏到。
赫然被驚醒的--
灰眸對上藍瞳;錯愕對上訕然。無話與無語間,尷尬揮舞著彩帶扮醜。
司琺爾可以就這樣轉身離去,颯亞可以就這樣閉上眼睛繼續裝睡,可是兩人的眼眸離不開對方,就像是被牢牢黏住的磁石,各有各的情,各有各的愁,不知該如何才能不看對方。
要是你沒有背叛我......
如果我沒有策反你......
一眼宛如滄海桑田;一眸有如日月星辰。一切都不該發生而發生了,無法挽回的又要如何挽回?
率先扯開視線的是颯亞,長睫遮掩起了銀芒,也巧飾心慌。
這個舉措,千不該萬不該,誘惑又挑逗的,等同於在饑餓了許久的禽獸面前擺上香噴噴的獵物是一樣的道理,點燃火藥的引信,一發不可收拾。司琺爾被一股盲目的欲望所吞噬......
(我不要再抗拒了。沒錯,我是恨地,我恨他很得入骨,我也恨他恨得要命,我恨無論何時何地他的銀瞳總是勾引著我,而我又像是最愚蠢的蝶撲火而去。但我是王,我現在擁有天下,為什麼我不能擁有一個罪人!?嘲笑我、鄙視我、唾棄我是只低等的禽獸,輕易就被欲望所蒙蔽好了,我就是要他!)
不發一語的,司琺爾掀起了垂幔,打破那微薄得再也無法隔絕兩人的紗,一膝移上床。
男人化成了一匹野獸。
以自己兇猛的角穿透著柔弱而無助的牲口。
強取。豪奪。
其實是沒有力量抵抗的雙手,在象徵性的推了兩下後,便放棄地癱下。
野獸的牙,尖銳的啃食;舌,饑渴的舔舐。
顫抖得有如秋風落葉,身子猶存過去殘酷的記憶,不能自己的瑟縮著。
可是野獸並未如預期的,殘暴。
佔有的手,撫摸過每一寸。深的、淺的,紅痕隨著嘴唇所到之處,綻放。在碰觸到那尚未癒合的傷口時,要是小心翼翼,施以最火熱的疼惜,紓解開那遲遲不肯開放的秘境。
事到如今,除了墮落到忘我的呻吟,還有什麼能做的?
搖晃。擺蕩。
不同於以往的是那唇再也不肯呼喚野獸的名,那顆心始終把自己隔離於身子之外,而眼瞳是消極的閉緊,倘流出眼角的淚,被汲取之後,仍不斷地流著,停不了、止不住。
雖說情到深處無怨尤,但他是怨的,怨這野獸似的男人,不肯讓他解脫。
結束之後,司琺爾並沒有沈醉在那具身軀所帶來的快感中,也沒有以前定會賴在床上擁君入睡的意思,他拾起掉落於地上的衣袖,迅速套上。
床上的人兒拉過了被褥,遮住羞恥。
「孤王決定好要怎麼處置你了。」
背對著,司琺爾冷聲訴說,不管他愛聽或不聽,回答或不回答。「現在我正在查清一件事,如果宓勒告訴我,你就是支援這整樁叛變謀事的幕後黑手,那麼--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相反地,如果事情並非如此,那麼你罪人的身分不變,也依然是我的囚犯,我會囚禁你的,在我的床上。以後,未來,直到我厭倦為止,你都會是我的。」
頓了頓,司琺爾下定決心地回頭說:「你不打算自己說出來嗎?颯亞。是不是你派人--派宓勒解救我,並給予我大筆資金好謀反?」
「......」
「哼,你果然不說。」聳肩,早料到這一點,司琺爾點頭說:「反正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你說或是宓勒說,都一樣。」
走到寢室門邊,司琺爾最後望著那背轉過身的人兒,欲言又止。
(我能相信,你其實仍愛著我嗎?颯亞。在剛剛分享過的一刻中,你的溫暖,仿佛在告訴我這一點,即使你不肯看我,但我希望這會是真的。)
(你能明白嗎?我多麼、多麼希望這是真的。使我真的能「相信」,天底下還有一份愛是不會變的,我並不全然孤獨於這天下的!)
到底,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的,司琺爾離開了。
颯亞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後,才緩慢地起身。他揪著心,默默地掉著淚。
(於萬不要去問宓勒,司琺爾,你不必知道的。)
(儘管把我當成罪人就好,為什麼要去問這種事,問了又能怎樣,你打算怎麼給我交代?你還要再教我更痛苦嗎?我要的並不是補償與贖罪啊!)
(我己經接受了戰敗的事實,這就夠了,不要再--)
現在他唯一能祈禱的,是宓勒會遵守當初和自己的約定,絕不會告訴司琺爾真相。
否則,他會無地自處,他會無法再苟活於世上的!
「王上,我把宓勒大人帶到了。」毒牙在二十日內,將遠離新西王國,跑到月之海上去釣魚的男人給找到,可說是奇跡中的奇跡。
「那他人呢?」
終於,是揭開謎底的時候。
「他說在見你之前,不先去祭拜前皇帝陛下不行。所以現在人在西琉的皇陵,等一下就會來晉見。」
那笨蛋,去拜一個衣冠塚有何屁用!司琺爾昨了咋舌。「去幫孤王備馬,我等不及,直接到皇陵去找他好了。」
「是。」
短短的路程,在司琺爾的矯健愛馬蹄下,須臾便抵達--
遙遙就可看到一名正在跪拜的白衣男子,而司琺爾大聲的一吼,讓那人驚訝地跳起。
三步並作兩步的,司琺爾沖到宓勒面前,冷聲問著:「你給我老實說,當初是誰給你機會把我放出大牢的!?」
「王上,恕臣久未請安,不知您最近別......」宓勒眨眨褐眸,想拖延一點時間,好弄清楚狀況。
「廢話少說,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接受西琉颯亞的幫助,來讓我脫困!?」急切地想獲取答案的司琺爾,逼瞪著他。
宓勒吞咽下一口口水,雖說颯亞陛下己死,不過約束就是約束啊!
「你不要沈默不語,給我說!」
「您......怎麼會突然問這麼奇怪的事呢?」先打哈哈再說吧!宓勒懷疑是誰對司琺爾嚼舌根的,照理說知道此事的人就他、陛下,還有那個平滿吧?
「不要想扯開話題,只要回答我,是誰援助你的。否則憑你一人,如何能順利地逃離追捕,甚至進入警備森嚴的大牢將我救出?你不會說這些事全是你一個人就能辦到的吧?」宓勒越是不說,司琺爾心中的懷疑也越深,同時恐懼也越深。
他跟颯亞說大話,說他會給颯亞一個交代......
可是倘使一切都是真的,那麼自己曾加諸在颯亞身上的種種酷刑,那些到底要如何償還才能還得清?
「既然您都能預測到這裏了,請不要讓臣做個不守信用的小人吧!」在勒決心以敷衍替代正面回答。
轟!
司琺爾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颯亞怎會如此......
我來做你的階梯吧!
踩著我,儘管踩著我,通往你想通往的任何地方。
那一夜,兩人親密的對話猛然回溯到眼前。司琺爾低喃道:「我想通往的地方?你所說的是......王位?」
他一直以為,所謂的階梯,是指颯亞的愛,颯亞給予他的相信,卻沒有想到是颯亞的君主之位啊!他從來就不想要君主之位!不,他會想過,只是他早放棄那個想法,而打算作颯亞最忠誠的......
「可憐的颯亞陛下。不過我想他己經成仁得仁,死得其所。只要王上您好好地治理天下,相信在九泉之下的陛下也會欣慰。」
處於震撼中的司琺爾,懵懂地聽過,也懵懂地回道:「他沒有死。」
「是這樣啊......啊啊!?」
司琺爾悔恨地以十指插入自己的頭髮中,低咆著。「天殺的,我怎麼會如此愚蠢,沒有發現到他的想法,竟一直都把他當成罪犯,讓他在那種地方吃那些苦頭,我究竟做了什麼!?」
宓勒扣住了他的手臂嚷著:「您說的是真的嗎?王上!」
「不要叫我王上,我不配。天啊,颯亞、颯亞,我對你做了什麼?」恨不能自己把自己吊死。
「您先別急著自責啊!您是說真的嗎?颯亞陛下真的還活著?」
司琺爾不耐地點頭,指著身後幾裏外的行館說:「在那兒,在我的別館裏,差一點就沒了小命,可是現在被救回來了。」
「噢,我的天啊,那麼......我得馬上去見他。」沖去牽回自己的馬兒。
隨即,司琺爾也躍上了馬背,他不知要如何跟颯亞纖悔,但他會找到法子的。
喝啊!鞭子重重擊上馬臀之際,大地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那不是普通的小震動,而是劇烈到連馬兒都站不住的天搖地動。接著幾聲巨大的響聲,天空轉為一片黑暗,雖是白晝卻宛如黑夜。
七神山中的央山,史無前例的大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