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漫漫征途
這一場漫漫征程,開始的時候是十分平淡喜感的,幾乎是靖王爺自己的個人秀了。
溫小婉因著靖王爺的特殊厚愛,自己獨個分到一輛鋪著厚厚被褥、外表裝修華麗的馬車,還分配了個小丫頭侍候她。
溫小婉覺得她這宮離得好、離得妙。以前在宮裡時,光是她侍候別人了,如今離了皇宮,她水漲船高,終於也熬上了有貼身丫頭的位份了。
靖王爺分給溫小婉的這名小丫頭,比溫小婉小兩歲多,十三不到,梳著兩條粗粗長長的小髮辮,長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小桃。
小桃這丫頭不錯,聽話乖巧,王府調教出來的,手腳勤快,幾乎是溫小婉一個眼神,她就知道溫小婉想要吃的是松仁棗糕還是蜜糖藕粉糕了。
溫小婉是個話多的主兒,卻也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說。
小桃是靖王爺派來的,哪怕看著人小單純,但十三歲在這個時空裡,都是可以嫁人生子的年齡了,哪有人會真單純呢。
是以溫小婉在小桃面前,還是很有主子模樣的,不像在聶謹言那裡胡說八道。
小桃捧著針線盒子做繡包時,溫小婉就撩開馬車簾子,瞧著行軍隊伍的前面。
靖王爺那個騷包貨,因為連做三套行軍騎服,所以連馬車都不坐了,為了表示他是中軍大元帥,他帶了一串顏色不一的高頭大馬,做他的行軍坐騎。
別的將軍元帥都只有一、兩匹愛駒做行軍坐騎,靖王爺由於一個時辰換一身衣服的規矩,為了附和他每換一套衣服,都能找到匹配的坐騎,他這才把整個靖王府的馬圈全搬來了。
事實是被靖王爺整個搬來的不只是靖王府的馬圈,還有大半個靖王爺,除了靖王府後院的那些個女人沒有動,別的東西幾乎都動了。
也因著靖王爺每一個時辰換一次衣服的規矩,大軍行動起來,速度緩慢。
溫小婉坐在豪華馬車裡,並沒有感受半點兒古代行路的風餐露宿以及馬車的顛簸折磨.。這一路好像組團旅遊。
「婉兒姐,你在看什麼呢?」
小桃實在不理解溫小婉每天伸個脖子出去,往前巴望著什麼。
在小桃看來,車外面的風景都差不多,大軍行過的黃土漫天,兩邊的樹林綠草與別處並沒有什麼不同,她除了第一天的時候,跟著溫小婉巴幾次眼,對著外面再沒有任何興趣。
小桃剛來她身邊的時候,叫她『婉兒小姐』,她實在承受不住這麼小資的叫法,極力阻止了小桃如此叫她,用一套宮裡的方法教導小桃,終於使得小桃改口叫她『婉兒姐姐』。
不知怎麼的,看到小桃,溫小婉就會想起另外一個經常叫她『婉兒姐姐』的女孩子錦藍。
溫小婉看著是離開宮裡沒有幾天,只是這十幾日,對於深宮而言,也算是一段漫長的日子了。
謙美人被賜了一杯毒酒,估計現在已到三道輪回門了。
嫻嬪的胎據說養得不錯,皇后娘娘和齊貴妃都很上心,皇太后薄氏更是下了懿旨,定要保嫻嬪這一胎安然,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為當今聖上,誕下皇長子。
溫小婉聽了這些,只覺得嫻嬪倒楣的級數,估計著比她自己所猜想的還要嚴重。
這難道是想等著嫻嬪的孩子成型了,足了些月份,再一鼓作氣地把嫻嬪連著嫻嬪肚腹裡的孩子都害了?
對於嫻嬪,背後下手的那些人自然不會是要她的命,但如果大月份裡流了孩子,調養的時候再不經心,以後……很難再孕了,或許倒楣,落個她初來時嘉嬪失子失寵那個下場也未必不可能的。
而她的主子嘉嬪,還有嘉嬪身邊叫著她『婉兒姐姐』的錦藍小宮女,自求多福吧。
因為一個小桃,能想起這麼多,溫小婉覺得她還是很有感情,很念舊的。
聽到小桃問她在看什麼,她一點兒沒隱瞞,笑嘻嘻地說:「你覺得……」溫小婉頓了一下,引來小桃滿眼八卦的眼神後,才說:「聶司公人怎麼樣?」
哪怕聶謹言從宮裡挪到宮外,他聶司公的名頭依然保留。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會恭恭敬敬地稱他一句『聶司公』。除了靖王爺,靖王府上下,沒有一個叫他『聶總管』的。
小桃手裡捏著的那根剛剛穿過錦緞的銀針,毫無意外地紮了她自己白嫩的指頭一個小血眼。
「喂,你紮到手了,」溫小婉對於血腥的味道很敏感,連忙短暫地離開窗口,順手拽過別在袖口的口帕,就要給小桃抹手指。
小桃連忙躲過來了,用不太自然的眼神瞄了溫小婉一眼,看得溫小婉很驚悚。
好一會兒,小桃張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婉兒姐姐,你連著看好幾天了,都在看聶司公啊?」
溫小婉並不覺得有什麼,輕輕點頭,難道她還能看誰?一個時辰換一套衣服的靖王爺嗎?
「婉兒姐姐,你也覺得聶司公很可怕是嗎?」
溫小婉,「……」
難道她在小桃面前承認,她連著看聶謹言好幾天,是為了練膽子嗎?
這個該死的時空,想找個閨蜜談談私密事,都找不到。
難道她已經悲摧的只能在與靖王爺談衣服的時候,說說自己心底的那點小秘密嗎?
前面行走的大軍再次停了下來。這一天總的來說,得停個六、七次的,所有人都習慣了。這是靖王爺下馬回車換衣服的時間,也是他們可以做短暫自由休息的時間。
這一次與往次不同,靖王爺進了馬車裡,就沒在出來。大隊在休息短暫的一盞茶功夫,快速啟程了。
溫小婉很驚訝,又不好過去問。
直到晚上,大軍入宿驛站,溫小婉才從偷空來看她的聶謹言那裡聽到,靖王爺被他各色愛駒,把腰顛壞了,腰疼得要命,連每日必翻的衣樣子,都沒有動。
溫小婉很不厚道地笑出來,她很清楚靖王爺這是什麼毛病,就是她那一時空常見的腰椎間盤突出症。
還有一點不可全忽略,大軍行走時帶起的塵土,已經把靖王爺那三身新做的騎服,徹底蒙塵,折磨得不再光鮮。
行軍環境比不得在靖王府,哪有地方給他漿洗,他又不肯對付,這回又顛了腰,內焦外困的情況下,他再也無法騷包起來,以後的行程,估計都得在馬車裡了。
「靖王爺讓你明天去他的馬車裡,陪他說話。」
聶謹言坐到床邊,手裡拿著溫小婉遞給他的、盛著茶水的杯盞。
晉安國多年未開戰了,專門為了迎接軍隊的驛站條件很差,這還是因為靖王爺的緣故,提前知會,裡外修補過了,要不房頂都是漏風的,更別提什麼桌椅之類的,有張床已經算是比較好的房間了。
「嗯,」溫小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她瞧著聶謹言被風塵欺得也有些霜色的臉,拿銅盆接了點熱水,投了一塊布巾,遞給聶謹言,順便拿走聶謹言手裡捏著的空茶杯,「擦擦吧,以後還有得辛苦呢。」
上千里的征程,大軍連五分之一還沒有開出來呢。這還是最好走的一段路,等著出了塘州,越往西北去越是難行了。
聶謹言抹了一把臉,他是無所謂的。這行程雖苦,但好過在宮裡的勾心鬥角。他未覺應付起來有何困難,最主要的是還有溫小婉陪著。
溫小婉這丫頭看著不著調似的,平日裡笑嘻嘻、沒心沒肺,心裡卻綿柔細軟,心裡若真裝了你,定會見縫插針地對你好的。
聶謹言看了看手裡拿著的溫熱帕子,這一天所有的辛苦,好像就蕩然無存了。
「那一隊到哪兒了?」
由薄景元和順王龍嘯帶隊的先鋒軍,肯定是比他們快不只一點半點兒了,溫小婉很懷疑,等他們磨蹭到玉門關,前方的仗,是不是已經打完了。
「過到居明關了,」
靖王爺或許都不知道前方大軍的一舉一動,但這些資訊,聶謹言絕對掌握在手中,不止這些,還有宮中的,以及一切關係到這次行軍的所有細枝末節。
「只是差三天行程,竟然差了這麼多,」
溫小婉是路癡不假,但她背地圖的本事,超強。看一遍地圖,就能說出哪裡是哪裡。等真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她仍然什麼也找不到。
「他們日夜兼行,咱們這兒……」
聶謹言挑了挑微薄的唇,沒在繼續說。
溫小婉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她笑著安慰,「你騎馬也辛苦,這樣慢著點兒,還不錯。」
聶謹言的武功是不錯,但他畢竟不是常年行武之人,馬術這方面,頂多算是會騎,絕對談不上有多麼耐久,這麼長時間在馬背上堅持,很不容易了。
在宮裡,聶謹言熬得是心血,卻不是體力。生活也算得養尊處優,而這次出行……
溫小婉瞄了一眼自己的破床,據說這還是照顧她是靖王爺最寵信的女官,才單獨分了一間屋子。
像小桃那樣的小侍女,都是擠得後院的大通鋪。連著靖王爺那麼挑剔的人,住的地方都與以往天差地別,也不知聶謹言休息的地方,會是什麼樣子。
就在溫小婉躊躇著要如何開口,問問聶謹言住在哪裡,有沒有被馬背磨破了大腿內側這種隱秘部位時,聶謹言忽然說:「今晚,我住你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