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但求成全
憑著溫小婉後天練就的聽覺和聶謹言內功修為,要不是剛才那番折騰分了他們的心神,不可能聽不到有人靠近他們所處的臥室的。
即使初時沒有聽到,靖王爺這樣一路吵嚷著走進來,他們兩個也該聽到了,但他們兩個很默契地保持了相同僵持地摟在一起的動作。
溫小婉覺得聶謹言是故意沒有鬆開的,好吧,她也是故意沒有掙扎的。
難得他們兩個這麼心意相通,就這樣摟著,等著被靖王爺參觀,也無所謂了。反正靖王爺大腦的排布結構也和正常人不一樣。
即使是被晉安國公認的大腦排布結構和正常人不一樣的靖王爺,在看到如此爆眼球的一幕時,靖王爺的眼球也同樣瞬間眼充血了。
聶謹言默默把頭扭向了後面,他光滑緊致、被高高衣領包裹著的麥色脖頸以及往上孤度簡單卻優美的臉頰,泛出明顯的紅來。
他的動作看著是不忍直視靖王爺驚掉下巴的樣子,其實……
他的臉皮真沒有他懷裡的溫小婉厚。
聶謹言扭過脖子的時候,溫小婉嘴角噙著笑意,假裝羞澀地把頭埋到了聶謹言的懷裡,嬌羞得一塌糊塗,徹底又刺激了靖王爺一把。
「這……這是怎麼回事……」
靖王爺感歎出來的聲音,強烈地顫抖,彷彿十級地震,整個人徹底風中淩亂,「你……聶謹言,你好大的膽子,你把婉兒姑娘怎麼了……」
聶謹言不想開口的,但溫小婉窩在聶謹言胸口的手指,不停地戳著他胸口的地方,還極細極低地哼唧,「你說的,我的閨譽,我的閨譽……」戳的地方來回跳躍,有那麼一、兩次,已經戳到……
聶謹言憤懣一腔,溫小婉還好意思提『閨譽』呢。那是什麼東西,他從認識溫小婉那一天就沒見過溫小婉有過。這個時候,竟拿出來說事了。即使說這事的時候,溫小婉做地戳他胸口的事,也是不帶半分閨譽的。
「靖王爺言重了,靖王爺還不知道屬下的身份嗎?屬下這種身份能對婉兒姑娘做什麼呢?」
難得聶謹言那張面癱臉是笑著說出這些的,溫小婉卻氣得臉都變色了,戳聶謹言胸口的手指,戛然而止。這個死太監,就知道在她心口下刀子,剜她的心頭血。
靖王爺被聶謹言這般聽著直白,其實又十分含蓄的話,硬是噎得眨了兩下眼皮,好一會兒沒吱唔出下一句來--信息量太大,堵塞了他的反射弧。
靖王爺在晉安國的時裝界裡,一直是獨領風騷的領軍人物,但在男女情長方面,他經驗淺薄得一點不像個王爺。
正如外界傳說,他惟一的正妃因為忍受不了他愛衣服勝過愛女人,長年性冷淡,一氣之下帶髮出家,進了庵堂。
他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也著實傷心了一段時間。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夫妻,還是他的正牌老婆,他再沒心,這點感情還是有的。
於是,靖王爺傷心了這一段時間的結果,就是給他的正妃送出了三套,由他自己親自設計的新潮尼姑袍。
看到這三套衣服,氣得已經在庵房裡的他的正妃,差一點要掄剪子,把帶去的那把頭髮剪了。要不是身邊侍女得力,大力攔住了。靖王爺再見他家正妃,可能就是個禿瓢真尼姑了。
聶謹言對靖王爺的評價是真實的,他的王府可比晉安帝的後宮清爽多了。
正妃出家,側妃位這麼多年都是空著的。靖王爺以為有那時間迎娶側妃,不如再做幾套衣服,豐富一下他的藏衣櫃呢。
其餘侍候他的女眷,多是一小跟在他身邊的通房升上來的侍妾,品級不夠,連個爭寵的心思都沒有,全憑他哪年樂意光顧一次,她們便笑臉相迎一次。其它時候,那姐幾個已經能組成一桌推牌九、玩葉子牌、賭大小了,關係非常融洽。
聖上的皇宮、別的王府是以一個月記承寵次數的,惟有靖王爺這裡,承寵是按年計數的。記性不好的人,根本記不住。
是以,靖王府內部才會有那麼一句話,靖王爺的所有愛妃,都在他的衣服庫裡。心那麼大,卻裝不下一個女人。
這麼一朵奇葩撞到這麼一件奇葩的事情,他完全失去了一個正常人,或是一個正常主子,在自己家裡撞到這種事情的處理方法,他覺得自己不能傻站著,噎住了也得說點什麼。
「聶謹言,你……你先出去,本王有話和婉兒姑娘說。」
聶謹言是奉了皇太后懿旨,到他的王府做總管的,過幾天要陪同他一起出征。
聶謹言說是王府的總管,說是在他身邊照顧他的。他雖然愛好與別的王爺不一樣,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聶謹言的真正目的。
皇室出來的人,從小到大,受著耳濡目染,有些東西即使不去做,薰陶久了,也就會了。靖王爺歷經兩朝,躲過多少政變和風險,光憑著只會相衣服,哪行啊。
在靖王爺的命令裡,聶謹言久久未動。他的手臂仍然維持著摟住溫小婉的姿勢。目光卻漸漸低垂,落到溫小婉縮在他懷裡的頭頂那個斜挽的髮髻處。
足有一分鐘,才說:「靖王爺有什麼事,當著屬下的面說吧,不用避著屬下。」
聶謹言是絕不會把溫小婉一個人留下的。這時候不會,以後也不會。
靖王爺被聶謹言這個態度和這句話,氣得幾乎要頭頂冒煙了。
他以為他對於聶謹言的容忍度已經夠大了,即使聶謹言是薄太后派來的,但其身份終歸越不過一個奴才去,自己這個主子發話,他竟然敢明著不做,還出言頂撞,
靖王爺眼看要發雷霆大怒,溫小婉不好再縮著了。她連忙從聶謹言的懷裡,掙扎出個頭來,先看了一眼靖王爺,再又推了聶謹言一把,說:「王爺他老人家讓你出去,你先出去,我和王爺他老人家說。」
『他老人家』這個詞,溫小婉聽到小福子用到聶謹言身上時,會起一身雞皮疙瘩,裡裡外外地不舒服,但她自己用到靖王爺身上,就毫無壓力,恨不得每句話,都給靖王爺的名頭前掛上這個詞。
聶謹言的行動,充分表明了他只聽老婆話。溫小婉說完後,他用徵詢的眼神,看了溫小婉一眼。
在與溫小婉的對視後,他鬆開了溫小婉,站了起來,衝著靖王爺躬身施了一禮,「屬下告退了,屬下就在外面,王爺有事,儘管吩咐。」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嗎?靖王爺是真的氣到要吐血了。
要不是溫小婉意識到了危險,提前坐起來,伸長了身子,一把拉住了靖王爺的衣服袖子,及時阻止了靖王爺即使要掄起的一巴掌。
隨後,溫小婉衝著聶謹言使眼色,那意思是這事有商量,別把關係弄得太緊張,就該不好收拾了。
聶謹言到是無所謂,但他尊重溫小婉的做法,轉身退了出去。
這個小女人一直在為他們兩個的將來,尋一份可能的出路,他不是不知道,而他呢?他看不到前途,總覺得過一天是一天,有一天可以寵她一天就好了。
聶謹言退出去後,靖王爺立刻收斂臉上的怒意,溫小婉也縮回了拉著他衣袖的手。
她這手,從來只用拉聶謹言的衣袖的,這回要不是怕靖王爺真會扇聶謹言大耳雷子,她才不出手呢。
說起來,有的時候聶謹言那脾氣真是倔得夠可以的了,按上嚼子就能當驢了。
「婉兒,你告訴本王,是不是他逼得你?你不用怕他,本王為你做主。」
靖王爺拿出了老母雞護小雞雛的本事,指天呼地,「就算是和薄太后撕破臉了,本王也會護著你的,聶謹言他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薄太后身邊養的狗,竟然還敢強迫良家婦女……」
溫小婉聽他越說越不象話了,連忙開口阻攔,「靖王爺,奴才是自願的。」
這一句聲音不大卻生生卡住靖王爺的話,讓靖王爺再次嘗到了噎住的感覺。
他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相信,「你?你說什麼?他……他是太監啊!」
後面一句,簡直是痛心疾首了。
溫小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是,奴婢知道,」這個不用任何人提醒了,聶謹言都是御前總管了,誰能不知道他是太監啊。
「那你還……,這是為什麼啊?你那腦子……,不,是他如何逼你了嗎?」
越問到後面,靖王爺心裡越沒底了。他與聶謹言雖然不熟,但對聶謹言的名頭,還是風聞了不少。
他知道聶謹言做事心狠手辣,平時不苟言笑,陰森森的一張臉,地藏殿裡的閻王似的。要不也不會被宮裡的人,送了一個『鬼見愁』的名號。
這個『鬼見愁』的年歲快到三十了,他十二、三歲就已經在同輩太監中初露頭角,被薄太后選中,悉心培養了一段時間。
隨後幾年,霸道的勢頭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攬斷了宮裡的一切大權,連著宮外也有他獨立的勢力,不容任何人小覷,但……這些年下來,可從未聽說他和哪個女人,發生過什麼關係的啊。
靖王爺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的溫小婉。
這個女孩子設計的那幾張衣樣圖紙,讓他恍然間有了大徹大悟的大突破,總算擺脫這幾年在著裝設計領域的瓶頸。
是以,他才會將溫小婉刮目相看,堂堂一個王爺,放下所有尊榮駕子,把溫小婉當成了知己。
即使這樣,他也不能太誇張地表示,溫小婉這小姑娘在長相上有多麼令人驚豔的。大體只是溫柔--只這一點,他還看走了眼。
這樣一個女孩子,聶謹言究竟是看上了她哪一點,一定要逼她,行那種……那種苟且之事呢。
溫小婉心裡清楚,就是她扯著脖子去外面喊,是她勾引得聶謹言,要爬聶謹言的床的,也沒有一個人會相信的。
聶謹言的威名太盛,而她又實在微不足道了,沒有人會覺得她有熊心豹子膽,放著皇上的床不爬,去爬鬼見愁大太監的。
「王爺千歲,他真沒有逼奴婢,真是奴婢自願的,還望王爺成全。」
多少解釋都是無力的,溫小婉決定用實際行動表達,她鬆了裹在身上的被子,反正她裡面的中衣沒脫,不怕被看的。她在床上,給靖王爺磕了一個頭。
她以為這樣就能搞定靖王爺了,但她萬萬沒有想到,靖王爺既然是腦回路和別人不一樣的,在遇到溫小婉這種情況的磕頭求成全,哪裡可能成全。
於是,還保持著磕頭狀況的溫小婉,聽到靖王爺說:「婉兒,你不用勉強為難,這樣吧,本王娶你。」就一個沒板住,失了淡定,從床上滾了下去。
幸好靖王爺的手快,一把抓住了溫小婉的肩膀,把她摁在了床沿邊處,才避免了溫小婉摔個狗啃屎的悲劇。
即使這樣溫小婉也被自己猛然大頭衝下,逆轉出來的口水嗆得好一會兒咳,她雙手緊緊抓著床邊,拼了命地倒氣,直到靖王爺試圖親自出手幫她撫背,她才克制了身體的不適,本能地躲開了靖王爺的手。
「王爺……,奴婢的相公還在外面呢……」
溫小婉這話說得那麼自然,自然得靖王爺好懸沒重複出溫小婉剛才那一齣劇烈倒氣的場面。
他的手半懸在空中,尷尬地不知歸到哪處,好一會兒才放到腿側。
「你……你可讓本王怎麼說你好?你不說,本王也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哎,本王的側妃位一直空著,這些年,本王都嫌娶妃太麻煩,為了你,本王破一回例,出征之前,辦一回喜宴,全當是衝喜去晦氣了。」
靖王爺覺得他在這件事上,已經算是很幫朋友了,很通情達理了,他瞧著溫小婉瞪大眼睛、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又解釋了一句,「只能是側妃了,本王和蘭兒雖然夫妻分開已久,但蘭兒是本王的髮妻正妃,本王是絕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的。」
溫小婉很想說一句,你做得還少嗎?神一樣的王爺!誰這輩子要是做了他的女人,算是上輩子沒有好好積功德,比找個太監還悲哀呢。
「王爺,你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奴婢從小雖讀書不多,但也懂得三從四德、從一而終,奴婢必不會負了相公的。」
『三從四德』這種東西,溫小婉當然不是用來規範她自己的。沒有人知道嗎?這東西對男人同樣有效的。
「你這是中毒了嗎?這是病啊,這得治。」
靖王爺大為不理解溫小婉,他還想要再說點什麼勸勸溫小婉,就聽溫小婉說:「奴婢這裡有一套剛剛想出來的新衣樣子,王爺,你要不要聽?」
一聽到新衣服,什麼毒啊病啊,靖王爺立刻拋出腦後了,連著聶謹言是個什麼物,在他的腦子裡,都沒有半分印象了。
溫小婉忽然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靖王爺上輩子該不會是沒穿衣服凍死的吧,要不這輩子幹嘛如此執著於著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