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投懷送抱
這麼一天裡,聶謹言過得簡直如同吃了一隻蒼蠅般噁心,以至於使得自認為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聶謹言也頗有些感嘆了,時事造英雄啊。
他一個宦官竟也被列入到被宮中女子追逐的境地了,這算什麼事啊,剛剛碰到林長海,林長海的眼睛都瞪成鬥雞眼了。
最可怕的是他自以為已經處理得乾乾淨淨了,卻還是叫養病中的溫小婉,第一時間發現了他身上的不同。
這幾天裡,溫小婉以『抱病』為理由,一直留宿在慎刑司裡,並沒有回永孝宮。
聶謹言對外的說法是溫小婉已經病得一步路都走不了,只能等略好些,才能回永孝宮陪伴嘉妃娘娘。
要不溫小婉的病氣過給有孕的嘉妃娘娘,傷到嘉妃娘娘的胎氣,危害到嘉妃娘娘肚子裡的小皇子,就不太好了。這個責任誰也負不起。
對於聶謹言的這個說法,御醫院的張老太醫又連開出三張調補藥方以做證明,開口溫婉郡主體弱,閉口溫婉郡主體虛,說得連靖王世子龍駿都有些含糊不清他這個義妹,是不是真的病了……
事實是溫婉郡主在聶司公的大力支持配合下,已經培養出四、五個小太監小宮女,與她一起學會了各種花式玩法的踢毽子和跳大繩,以及歡樂鬥地主--這算是溫小婉一朝穿越後,惟一蘇出來能娛樂晉安國後宮的東西了。
溫小婉表示壓力很大,但索性接受度很高,她很滿意。
溫小婉拎著一把她自己畫出來的撲克牌,蹦蹦跳跳走進她與聶謹言的房間時,就看到聶謹言一臉氣急敗壞的棺材板表情,坐在靠牆的靠背椅上,搭在木頭桌面上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聶謹言這間一目了然的房間,並沒有因為溫小婉的搬入,而收拾得鳥語花香起來,還如同一間牢房一般苦逼又悲催。
之於這件事,溫小婉的猜測是聶謹言在學習越王勾踐的臥薪嚐膽,誓不在溫柔香裡忘記家仇,以此苦行僧的方式隨時激勵著自己要一雪家恥,但後來經證實,是溫小婉想多了,事實真相並不是這樣的。
當溫小婉以一臉心疼、敬佩又仰慕的目光望向聶謹言,說出她對於聶謹言良苦用心的佩服與支持時,聶謹言毫不猶豫的一盆涼水潑下,「我把屋子弄得一目了然,是讓那些想在我的房間監視以及暗殺我的人,無所可藏。」
所以連床都不要帳幔,連床都不鋪可以垂下的長床單。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平時看著好,一到有危險來臨時,只是累贅,沒有半點作用。
夢幻破碎的溫小婉,好一段時間都囧裡個囧。
瞧著聶謹言臉色不好,又想起她剛才看到被塞住嘴,拖進慎刑司刑房的一個桃粉色影子,溫小婉似笑非笑地湊了過去,坐到了聶謹言的腿上,提鼻一聞,那似笑非笑,越發飄忽妖嬈以及嫵媚了。
「哎呦,我的相公,這是誰對你投懷送抱了?你說你也不告訴我一聲,為妻的也好給你相看相看,家裡添個妹妹,不是更歡樂?」
溫小婉嘴裡說著輕鬆調笑的話,臉上卻除了那抹古怪的笑,其它神色並著五官,都像是中了喪屍病毒似的,瞧著就涼意嗖嗖,帶著獰意。
聶謹言的臉色,更上一層樓,難看得幾乎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了,如果說之前他像是不小心吞了一隻蒼蠅,那麼現在就像摔到了一坨草泥馬的屎上似的了。
「休要胡說,哪裡來的投懷送抱,不過是有人居心叵測罷了,」
聶謹言又下意識地瞧了他自己一下,明明沒有任何痕跡啊,連衣服都換過了,那賤人塞在他身上的荷包,更是被他一把扔進了炭爐盆裡了,怎麼還是被溫小婉瞧出不對來了呢。
溫小婉哪裡是好答對的,她既然能說出來,當然不是為了詐聶謹言,可還是順著聶謹言的話說:「那就是真的了?真有這回事了?」
溫小婉立刻從聶謹言的腿上彈跳起來,站到了距離聶謹言半步遠的位置,叉著小蠻腰,兇神惡煞地看著聶謹言。
聶謹言被她看得頗不自在,尷尬地低咳了一聲,「婉兒……」
溫小婉小手一揮,根本不容聶謹言說出來,只道:「那人呢?敢勾引我的男人,我叫她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我老虎不發威她當我是病貓嗎?」
雖然她最近一直掛著『病貓』的名號,又不代表著她真正病了,她的利爪伸出去,一樣能撓得小三滿臉花。
聶謹言明明氣急,一早被個居心不良的賤人,由人指使著向他投懷送抱,他彷彿沾了一下子的晦氣,可此時在看到溫小婉這副抓狂的小模樣時,他又忍不住笑了出來--被人緊張著,這種感覺真好。
聶謹言一把拉住溫小婉指著他的手,把溫小婉重新拉坐進他自己的懷裡,摸著溫小婉垂在肩頭的長髮,像是撫慰一隻炸毛的貓,「那種賤人,哪用你動手,碰她會髒了你的手,我已經替你把她收拾了。」
這溫小婉當然知道。她進來的時候,在拐角那邊看到了。
她當時還有些納悶,怎麼一大早的就有犯錯的宮女被送進慎刑司,瞧著那穿戴,還不是低品級的。
在聶謹言向她承認後,她確定了她之前看到的那抹桃紅色的影子,就是敢勾搭她男人的『小三』了,MD,她剛才怎麼沒上去踹兩腳呢。她又不是聖母。
聶謹言瞧著溫小婉的情緒平靜些了,才忍不住地問:「我嫌她碰過的地方髒,連著那身衣服脫後都燒掉了,你怎麼還……」
沒等聶謹言說完,溫小婉在聶謹言的懷裡扭了一個角度,伸手卡住聶謹言的下頜,目露凶光地威脅道:「我鼻子是屬狗的,我身上什麼味,你身上什麼味,這忽然又來了一股什麼味,我會聞不出來嗎?我告訴你,聶謹言,」
她卡著聶謹言下頜的雙手,緊緊拉住聶謹言的脖領子,「你要是敢對不起我,我……」她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就讓你永遠看不到我。」到底是不捨得說傷害聶謹言的話,只好在她自己身上下手。
任何感情變質了,想挽回都不可能挽回,高傲地抬起頭,留給對方一個笑容,說一句再也不見,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你敢,你敢離開我,我……我……」
聶謹言怒得一時語塞,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說出來,溫小婉就那麼逼視地看著他,「你,你怎麼的?」
「我,我找你一輩子,」不是等,而是找,直到找到為止,「而且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他本就不是好色之人,又是宦官出身,比著常人就少些私情慾望,若不是溫小婉與他的糾纏,深入他的心肺,他又怎麼會動了這男女私情,有了這麼深的牽絆。換做別人,他如何會歡喜?
比如今早遇到的那人,那賤人向他撲來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一腳踹那賤人出去,恨不得直接踹死罷了,要不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幕後指使,又怎麼會拉回慎刑司裡拷問呢。
溫小婉又何嘗不知,她只是忍不住罷了,那是她的男人,竟被人覬覦,她要還能吞下這口氣,不就是活王八、頭頂飄綠雲了嗎?
上一世要不是她那個男朋友,最後私奔的是個男的,她才忍下來。
換做與她同性的,她早就叫那一對姦夫淫婦知道什麼叫話不能隨便說、誓不能隨便發--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吧,那你們可以一起去死了。
聶謹言以為溫小婉定是想通了,沒想到溫小婉還是離開他的腿面,站了起來,大步向外面走去。
聶謹言心裡一慌,也連忙跟著站起來,就要去拉溫小婉,「你,你去幹嘛?」
溫小婉頭也不回,只一抬手道:「你別攔著我,我要親自去給你燒洗澡水,燒三大桶,你今天一天都給我在裡面泡著,噢,泡到後面,我陪你一起泡,你的身上必須只有我的味道,絕不可以有別的女人的。」
聶謹言停頓的那一會兒裡,溫小婉已經小跑著沒有影了,他只能勾動著唇角,笑了又笑,一起泡澡這個想法,嗯,很不錯。
他深深地表示支持和同意,他甚至陰暗地想著,要是一年來上幾回這樣的事,也是一種特別的享受呢。
那個向聶謹言投懷送抱的宮女,最後被打死,也沒肯說出是誰背後指使她的,只咬死她是仰慕聶謹言,願意為小,侍候聶謹言,當然還有溫婉郡主。
聶謹言泡了一天的大木水桶澡後,幾乎要泡浮了,聽著下面的彙報後,直接告訴他們,把那宮女的屍體拉出去喂狗。
溫小婉正好也在,聽著那負責審問的太監,審問上來的供詞後,整個晚上,嘴邊只打轉著一個詞--仰慕,念得聶謹言的頭都大了。
誰曾想第二天他在宮裡,碰到靖王世子龍駿。龍駿竟也不厚道地問他,「聶司公,本世子聽說昨兒個有位小宮女向你扔荷包表白,感覺如何,那小宮女可有本世子的義妹小婉兒的姿色?」
聶謹言不敢在溫小婉面前動一個手指頭,但靖王世子龍駿,聶謹言卻恨不得一天揍他八遍--這人總是披著道袍,時時刻刻地犯賤,看著就不順眼。
一看他們所處的位置,正是後宮偏僻之地,聶謹言二話不說,右手一抖,掄起鞭子就向龍駿揮去。
龍駿哪裡會怕聶謹言這招,若論背聖賢書、講史家經典、寫策論文章,他絕對不是出自大儒之家的聶謹言的對手。
單論武力值,聶謹言與宮中眾侍衛相比是遠遠高於一籌的,但是,在他看來……還不值一提。
即使聶謹言的師父開光大師來,他也敢肯定那花和尚,在他面前走不過十幾回合。
他的武功之高,是連他師父虛無道長都稱讚前無故人、後無來者的。
他只是瞧著聶謹言這副惱羞成怒的模樣,很有意思,願意陪聶謹言走上幾招罷了。
龍駿已經瞧著很討人嫌了,但讓聶謹言沒想到的是更討人嫌的在他回到慎刑司時,才真正看到。
靖王爺聽說自己的義女溫婉郡主病了,立刻往宮裡遞了牌子,來慎刑司看望溫小婉。
聶謹言與龍駿打鬥得一身汗,與龍駿一起回到慎刑司他的臥室外,就聽到裡面傳出來靖王爺在勸溫小婉的聲音。
「不是為父說什麼,就他那副死德性,他還敢接受別的女人的投懷送抱,真是太不檢點了,」
「聽為父的,你不要在這裡受氣,你今天就與為父回王府,為父立刻為你廣布天下招婿,不但能召個上門任你打罵的,小模樣還討喜俊俏,比不上睿王龍麒那小子,但比聶謹言那張死人臉,絕對強上一百倍啊一百倍……」
別說聶謹言要氣得三魂出竅了,連跟在聶謹言身後的龍駿,黑了一張仙氣飄飄的俊臉,他這個走哪裡哪裡添亂的爹,怎麼好不好的不在王府裡繼續研究衣服樣子,還跑宮裡來不消停呢。
聶謹言回頭狠狠剜了龍駿一眼,龍駿一攤手,無奈地笑了笑,示意他也沒辦法,他也管不了他爹--他爹是連當今皇上都管不了的鬥士啊。
聶謹言開始考慮,要不要在慎刑司的司規上,添一條禁止靖王府任何人踏入慎刑司的禁令呢?
這宮女事件剛剛過去,宮裡又添了新亂子,八卦是由著溫小婉留在永孝宮的阿春帶回來的。
「誰?誰死了?」
這天中午,溫小婉在美美消受一頓烤羊肉後,小恭子低身進來回稟,說阿春來給她請安。
溫小婉扔下羊腿,喝著消食的九曲茶湯,把阿春叫進來後,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聽到阿春給她報了一個死人的消息。
對於前一世的溫小婉來說,紅白喜事,就意味著她將破財,人不到禮份子總要到的。
難道穿了一世,這晉安國的後宮之中也流行死人送禮份子嗎?不過,她好像不認識這個死了的那誰、誰誰啊,不會是嘉妃來找她湊份子吧?
「宜慶宮梧桐院的晰寶人,」阿春就知道自己這位主子一向分不清楚誰與誰,快速補了一句科普道:「上次主子您接受皇后娘娘的邀請去溫室花房聽戲時,奴婢聽阿滿說,晰寶人……她,她說過您壞話。」
說過她的壞話?溫小婉愣了一下,那天說她壞話的人多了,她哪能記住哪個是哪個。
她微微皺了一眉,順著問下去,「她怎麼死的?」
阿春瞧著溫小婉像是剛吃完,猶豫著要不要說,晰寶人死的方式不太好說出口,有點髒呢。
溫小婉放下手裡的茶碗,從阿春為難的表情裡,有些了然,「死地見不得人嗎?」
這到不是的,阿春難為了片刻,還是如實地說了,「是……泄死的。」
溫小婉第一次聽說這種死法,一時沒弄明白,詫異道:「謝死的?怎麼謝死的?」謝恩還能謝死,這是哪位頭面人物給的恩寵啊?能直接要了人的命。
阿春瞧著他們主子是真的不明白,只得硬著頭皮解釋道:「聽說晰寶人前幾天就有些打蔫,從前兒個晚上起,有些發病了,一夜泄了七、八次,昨天就已然爬不起床了,泄卻是止不住的,御醫也瞧過了,都搖頭說不好了,結果今兒個一早,人就沒了。」
有了阿春這番細緻入微的解釋,溫小婉才搞明白,原來『謝』是『泄』,這麼個『泄』死的。她就說嗎,怎麼會有人謝恩謝死的呢?
瞧著阿春一臉嫌惡的樣子,溫小婉大體能想像出來晰寶人死狀之慘,應該已經達到慘不忍睹的境地了。
泄一天連床都爬不起來了,那定是會溺得滿身都是了,溫小婉再去瞧放在桌上的九曲茶,一點食欲都沒了。
阿春又說因著晰寶人死的不乾淨,怕這病會傳染,人還沒斷氣,整個就被當屍體拉出去了,亂墳崗子都不行,怕是要火化了。
溫小婉也跟著感嘆了一句紅顏薄命,就沒心情去想她了,拉著阿春去玩她這兩天新研究出來的好玩意--歡樂對對碰。
--其實就是抱著一條蜷著的腿,單腿蹦著,兩個人互相撞著玩。
由此可見,溫小婉已經閒得快要長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