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因著要見的是女眷，盧家那邊來的，也是幾個女眷。盧大人是盧家旁支，和盧家嫡系的關係早就是遠的不能再遠了。而盧夫人，她那固執程度比沈夫人當年更甚，簡直是將女戒之類的東西奉為聖典了，丈夫過世，她別說是出門了，就是和族人的聯繫，都少的不得了。

　　再加上她當年一個寡婦，要為沈夫人攢嫁妝，更是不願意去接濟族人，一年兩年的，和族人的關係就慢慢的疏遠了。甚至沈夫人以前都認為，自家也就是寒門獨戶，連個族人都沒有的。

　　「給姑太太請安。」若是論下來，來的這個，沈夫人應當是叫大嫂的，出了三族，卻還沒出五族。沈夫人忙伸手扶了人，讓人在旁邊坐下：「快不用客氣，這些年，我都沒能看望堂兄堂嫂，實在是……」

　　「姑太太在守孝，我們也是能理解的。」那婦人忙笑道，大約也是看出沈夫人不認識她們，忙自我介紹：「我家裡的叫盧青川，排行二，這個是三弟妹，她家裡的叫盧青河。」

　　沈夫人一一和她們打招呼，因著沈夫人也是在莊子上住過十來年的，所以這話題也算是好找：「最近家裡面收成如何？可夠吃穿的？」

　　「前兩年大旱，上面免了稅銀，日子應該還可以吧？」

　　「家裡有幾個小子？」

　　「姑娘們都說了人家嗎？」

　　正常的寒暄之後，就進入了正題：「我前些年，一直在給公爹守孝，所以也就沒顧得上，現在回來了，就想著，將我爹娘的墳墓給修一修，主族太遠了些，一來一回的，太耽誤時間了。再者，我爹娘的墳墓也不在族裡，這修墳的事情，我就想著，不打擾主族的那些人了。」

　　盧大人生前，和主族的關係是不怎麼好的，甚至可以說，有些交惡。盧大人是個清高的，死了之後就不願意讓自己的妻女去費盡心思將自己埋到主族裡，所以生前就挑好了墳地，距離主族盧家遠著呢。

　　「姑太太的意思是……」二堂嫂就趕忙問道：「姑太太若是有了什麼主意，只管和我們說，堂叔和堂嬸的墳墓，我們以前也是常常打掃的。」

　　「多謝你們了。」沈夫人很是有些感動，她自己是鞭長莫及，每年也只能讓陳嬤嬤家的男人去燒個紙錢什麼的，也聽陳嬤嬤家的男人說過，清明的時候，那墳墓都是清掃過的，墳地上的野草什麼的，也都拔的乾乾淨淨，墓碑也擦洗的很乾淨。

　　這些，當然是族裡的人做的。

　　「我這些年沒盡到一個當女兒的孝心，多虧了你們照看著，才讓我爹娘的墳墓不那麼淒涼，實在是……」沈夫人說著就紅了眼圈，那二堂嫂能過來，也是個能說會道的，趕忙就安慰沈夫人：「姑太太這話可折殺我們了，給堂叔掃墓，原本就是我們該做的事情，姑太太每年也都是送了銀子回去的，我們可不敢居功。姑太太是有大孝心的，連太后娘娘都贊姑太太孝順呢。」

　　沈夫人心裡更加愧疚，那每年送過去的銀子，也不過十兩左右，放在侯府，也就是一個月的份例錢，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爹娘，自己竟然是……

　　越想沈夫人越覺得之前之前那十年過的是渾渾噩噩，什麼正經事兒都沒做。閨女沒養好，爹娘的墳墓也沒管，最後要不是閨女自己清醒過來，指不定這輩子自己都要糊糊塗塗的混過去了。

　　沈如意最是瞭解沈夫人，見她面色淒苦，眼神驚恐內疚，立馬就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了，在客人面前可不能丟人，忙伸手捏了捏她掌心：「娘，您別傷心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定然是希望您過的好好的，您這日子過好了，他們也才能在地下安心是不是？現下娘親正好懷孕了，就先將修墳的事情交給表舅們，等事情辦好了，您生了小弟弟，咱們再去給外祖父和外祖母看好不好？」

　　沈夫人忙點頭，收斂了情緒，就和盧青川家的商量起修墳的事情來了：「我想著，我們這一支的人丁實在是太薄了些，就想著將我爹娘的墳墓給遷到別處，之前我請侯爺幫我請了個風水師，一會兒我給你個地址，回頭讓你堂兄去拜訪一下，一應開銷，都從侯府這邊走賬。」

　　「這棺材和墓碑也要重選，我爹生前是正二品，是能用水楠木的，木匠和描金匠，就得堂兄們多多費心了。」這些事情沈夫人早就想過很多遍了，所以這會兒也沒什麼遲疑。

　　那邊聽著的只管點頭：「好，姑太太就放心吧，他們哥幾個經常在外面行走，打聽著好的木匠和描金匠，這事情很快就能辦妥當，姑太太儘管放心。」

　　「這個開銷，也從侯府走賬，回頭我讓人給你們送銀子過去。」沈夫人忙笑道，說完了修墳的事情，又說起別的：「咱們那一族的，現在是住在京外的盧家莊是不是？」

　　這個是沈侯爺幫忙打聽的，盧家莊其實也不過是一百來戶，莊子小的很。

　　「我想著，給咱們莊子上開個學堂，你們覺得如何？」沈夫人笑著問道，族裡有出息的人，要回報宗族，一般上是三個方法，一是修祠堂，二是買祭田，三是開學堂。

　　沈夫人一個女人家，還是嫁了人的，第一和第二條是絕對不能做的，她也就只能是在第三個上面用點兒力。

　　這話一說出來，喜的幾個人都合不攏嘴，連連道謝。

　　說完了正事，那幾個人也是知情識趣的，連忙起身說要告辭，沈夫人讓人打包了些點心和布料：「我這個當長輩的，也沒給過孩子們壓歲錢，這個就是點兒心意，嫂子們可別嫌棄。」

　　送的人情真意切，接的人心裡也舒坦。

　　出了侯府還不停的誇讚：「果然是堂叔的女兒，這通身的氣度，看著就端莊大氣，還有這說的話，一句句的，真是貼心，姑太太還想著給咱們辦學堂，莊子上的孩子們，總算是能有出路了。」

　　「我瞧著姑太太，這會兒在府裡說話也有幾分份量了。以前咱們就是想上門都不敢上門，現在姑太太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咱們盧家，也總算是有盼頭了。」

　　「不過咱們可不能常常來，姑太太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咱們也就聽姑太太的吩咐，讓幹啥幹啥，可不能壞了姑太太的前程。我瞧著姑太太的女兒，長的可真是漂亮。」

　　「看那五官，倒是和姑太太有七分相的，只是那通身的氣派，可別咱們姑太太還要高貴幾分了。」

　　「那大約是像了那位侯爺了，要我說，還是咱們姑太太長的好看，看著就親近，姑太太的那位姑娘，嗯，怎麼說呢，和咱們有些距離倒是真的。」

　　一邊說著話，一邊和自家的男人匯合，互通了消息，就開始著手準備這遷墳的事情。

　　但沈夫人剛開始辦這個，又想起來另外的事情了：「你說，要不要給你外祖父過繼個孩子？」

　　「外祖父多瀟灑的人，可不是重視這子嗣的人，外祖母當年也沒提過吧？」沈如意立馬搖頭，沈夫人皺了皺眉：「你又沒見過你外祖父和你外祖母。」

　　「這不是聽你說的嗎？我一聽就知道，外祖父是個超然物外超脫世俗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只看重子嗣傳承？他必然是更看重自己唯一的女兒能不能過的更好。至於外祖母，您也說了，她對外祖父的話是從來沒有反駁過的，如果外祖父當年想過過繼的事情，外祖母會不知道嗎？會一句都沒和您提過嗎？那必然是因為外祖父說過不要過繼的啊。」

　　「再說外祖母，她都聽外祖父的了，那肯定是不要繼子的。再說了，外祖父本來就是個沒爹沒娘的，連個親兄弟都沒有，這一支斷了是遲早的事情，外祖母幹嘛費盡心思找個人和你分家產，然後為盧家延續血脈？」

　　沈如意是很堅決的要打消沈夫人的這個念頭的，所以不遺餘力的替是盧大人和盧老夫人貼光環，說到最後連她自己都相信了：「為了延續子嗣弄個繼子什麼的，可不是我怕外祖父這個有魏晉之風的世外高人會做的事情。」

　　說的沈夫人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還有魏晉之風，你可真是，什麼都敢說。」

　　沈如意做了個鬼臉，伸手摸了摸沈夫人的肚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沈夫人說話：「娘，你說到遷墳的時候，會有多少人去？之前何大人不說是外祖父的好朋友嗎？何大人會不會去？」

　　沈夫人有些猶豫：「應該是會的吧，以前你外祖父剛過世的時候，何大人和曾去墳前拜過的。」

　　沈如意歎氣：「這都多久了，說不定人家就忘記了。咱們到時候，要不要寫帖子？這種事情，我以前也沒經歷過啊，咱們要不要找我父親問問？我祖父的墳，說不定過兩年也會修一下的，不過說回來，修墳和遷墳，應該是不一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