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嫚語用手攢緊衣袖,緊張地倒退了一步,只是她的衣服早已經被冷汗濕透。
「怎麼樣,夜小姐,考慮好了嗎?是留下來,還是……」
雲暖暖看著眼前衣衫凌亂、全身上下都粘滿鴨毛的女子,不覺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可是她那清如銀鈴的聲音落入夜嫚語耳中,卻宛如魔音繞耳。
看著眼前笑語嫣然的雲暖暖,夜嫚語的眼中盛滿了驚慌之色。
光看外表的確看不出什麼,夜嫚語在這一刻才發現,她之前一直都被雲暖暖那單純無害的外表給騙了。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溫順無害的小綿羊,而是披著綿羊皮的魔女!
「對不起,王妃,是嫚語衝撞了王妃,令王妃受驚。求王妃恕罪,嫚語先一步告退了……」
此路不通,夜嫚語只能求退其次。更何況,她覺得自己再在這留下去,一定會被逼瘋的。
雲暖暖……是一個比夜若離可怕了不止幾倍的人。
夜嫚語低下頭,神色慌張地扯了扯一身凌亂的衣服,朝雲暖暖福了福身,轉身就要奪門而逃。
「等等!」
可是,雲暖暖卻不偏偏如夜嫚語的願。在她跟自己擦身而過的那一刻,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夜嫚語渾身一震,腳步猛地一頓,下一刻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了。
她絞緊了手中的手帕,不得不轉回過頭,低垂著眼瞼,語氣僵硬地開口問道:「王妃……請問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嫚語嗎?」
「夜小姐是不是忘記什麼事情了?你不是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幫你轉告嗎?」雲暖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和煦如春風。她也不正面回應夜嫚語的問題,而是拋出了一句反問。
雖說是疑問,但更像是命令式的肯定句多一點。
夜嫚語抬頭愣愣地看向雲暖暖,卻只看到了她那副笑得無辜的臉,彷彿那一瞬間從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邪惡,只是自己的錯覺。
可即使是這樣,夜嫚語的心裡還是油然生起了一股寒意,她迫不得已又低下了頭,恭順地回答:「是,嫚語在菊花園的時候,偶爾聽見邪王妃……」
雲暖暖什麼都沒做,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就逼得夜嫚語迫不及待地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全說出來了。
夜嫚語語速飛快地將事情的經過陳述了一遍,就惟恐自己說慢一句話會被雲暖暖留下一樣。
原本想藉著這個「秘密」來為自己討一點好處,現在看來,是她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原來是這樣啊……」聽完夜嫚語的訴說,雲暖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漫不經心地朝她揮了揮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是,嫚語告退。」得到赦令,夜嫚語終於鬆了一口氣,趕緊緊攥著裙子奪門而逃。
只是,夜嫚語還沒跑出幾步,就遇上了正往這個方向迎面而來的鳳淵辰。
此時的他一身銀紋鑲邊的廣袖黑袍,清風朗月,疏離中帶著幾分冷淡。
鳳淵辰的突然出現,讓夜嫚語的心莫名一顫,幾秒的愣怔後,她才遲鈍地反應過來,急忙福身行禮:「王……王爺!嫚語參見王爺……」
可是話未說完,夜嫚語又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的那副狼狽不堪的尊容,立刻像是受到刺激一樣,失聲尖叫,捂著臉飛快似的逃開了:「啊!」
鳳淵辰冰冷的目光掃了夜嫚語一眼,便沒有再理會她,抬步朝雲暖暖走了過去:「暖暖,發生什麼事了?你剛才做了什麼?」
聽到鳳淵辰的叫喚,雲暖暖斂起臉上的笑容,心情愉快地撲入了他的懷裡,十分無辜眨著眼睛說道:「沒有啊,剛才夜家那位小姐想要毛遂自薦為王府打掃茅廁,不過我覺得這實在太降低她的身份了,所以就把她打發走了。」
說完,她頗為自豪地抬起頭,對鳳淵辰露出一臉「我果然很善良吧,快來誇獎我」的表情。
雖然早就知道夜嫚語到來的動機不良,但卻沒想到,最後將她打發走的卻是雲暖暖。
原先還擔心雲暖暖會吃虧的他,此刻不覺微微勾起唇,但笑不語。
見他半晌不回話,雲暖暖有些奇怪從他懷裡抬起頭,疑惑地問:「你笑什麼?」
鳳淵辰眼底笑意漸濃:「沒什麼,只是覺得,我家暖暖很可愛……」
「……」雲暖暖一怔,隨即微紅著臉扭開頭。
討……討厭!為什麼總有種被當作了寵物撫養的感覺?
邪王府內。
剛得到鳳御塵和夜若離已回到府中的消息,白雪公主連梳妝打扮也顧不上,立刻帶人前往邪王夫婦所住的離塵閣。
未料她連院子的大門也沒踏進,就被鳳御塵的手下攔住了去路。
見不到想見的人,白雪公主氣憤地在院子外大吵大鬧。而這個消息,也很快傳入了邪王夫婦耳中——
「王爺,雪側妃正在離塵閣外,說要求見邪王妃。」
雪側妃,是白雪公主嫁入邪王府之後所得的稱號。
雖然她對外自稱是王妃,但是邪王府裡的人在心底裡就只承認夜若離一人。不過即使如此,該做的禮數還是要做足的。
聽到侍衛的稟告,鳳御塵怒極反笑,十分不悅瞪了侍衛一眼,沒有分毫猶豫地喝令道:「讓她滾回自己應該待的地方!」
「是,王爺!」
侍衛覆命而去。
看著侍衛遠去的身影,經過長時間旅途洗禮的夜若離顯得疲倦地偎依在鳳御塵的懷裡,摸著自己還沒有明顯變化的肚子,輕聲問道:「塵,若是你有了新人後……你會拋棄我和孩子嗎?」
自從懷孕後,夜若離就開始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傻瓜,怎麼會呢?」鳳御塵看著夜若離疲倦的模樣,心疼地說道,「我怎麼會拋棄我的若兒呢……」
夜若離抬眸看向他,黑眸閃過某種犀利的光芒:「可是,你想得到那個位置,不是嗎?凡是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沒有誰會抵擋得罪後宮三千的誘惑。即使你不願意,也要接納新人充盈後宮,以平行朝廷的勢力……歷代的君王沒有誰不是這樣的,不是嗎?」
面對夜若離的質問,鳳御塵不覺怔然:「若兒……」
「看吧!你還說不是?」夜若離看著他遲疑的反應,不覺自嘲地笑了出聲,隨即她有些失落地低下頭,「我知道,那個位置對你很重要。所以塵,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是不會阻止你的……」
鳳御塵急忙打斷她:「不!若兒你聽我說,即使坐上那個位置後,除了你之外,我也不會碰任何的女人……」
「若是由不得你決定呢?」
「若兒,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最近到底怎麼了?」鳳御塵高聲打斷了她,握著夜若離的雙肩著急地解釋道,「若兒,看著我!你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邪王府裡的那些女人,都是鳳淵辰安排的細作,而那個白雪公主,也是在我們不在的情況下被塞進來的。無論是那些女人和鄰國公主,我一個都沒碰過。那些不過是權宜之計……」
他深呼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若為皇,你必為後!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我的後宮,永遠只有你一人!」
夜若離盯著他許久,才輕輕開口:「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沒錯,你要相信我!」鳳御塵的回答堅如磐石。
「好,我相信你。」 夜若離在他深情的目光下慢慢低下頭,雙眸在那一瞬間掠過一絲陰鷙的決斷——
鳳御塵,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才好。
無論如何,若是敢膽背叛她,她必須要他生不如死,跟她一同沉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邪王夫婦已經回到京城的消息很快在城中不脛而走。
對於早已經臭名昭著的邪王夫婦的悄然歸來,百姓們自然不會用夾道的鮮花去歡迎他們。。
因為他們紛紛惋惜,不然就能用爛菜葉和雞蛋去招呼那兩夫婦了。
而回到了王府中的鳳御塵和夜若離,直接無視了鳳淵辰借小皇帝的之口傳召他們夫婦入宮的命令,不日便在邪王府內大肆舉辦宴會——
向高調地夜若離懷孕的消息!
鳳御塵的這一做法,無疑是在向外界宣稱:他這是公然向攝政王和天子挑釁!
不過為了這次宴會,鳳御塵可謂是大費心思。
他命人在短暫的時間內,從各地蒐羅來一堆奇珍異卉種在王府內,使得人未到,香先撲來。
宴會上所用的物品,無不不是奇珍異寶。
象牙雕花雙箸,玉壺光轉,還有時令瓜果,精緻糕點擺放在案上,可見鳳御塵的用心。
這次宴會的邀請函早在一週前便發往了各座府邸,就連皇宮也不忘送去了一份。
即使不情願,看在鳳御塵依然頂著「王爺」身份的份上,收到邀請函的達官貴人紛紛送來賀禮。
宴會當天的清晨,邪王府一大早已經開始忙碌起來,為晚上的盛宴準備。
只是,在宴會開始之前——
「王爺,王爺!」
臨近中午的時候,邪王府的管家抱著一把綠色的雨傘,急匆匆地衝進了離塵閣內。
被打斷了跟夜若離卿卿我我的鳳御塵有些不悅地皺起眉:「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大呼小叫,萬一沖撞了王妃怎麼辦?」
管家也顧不上請罪,立刻將手中的物品呈上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王爺,有一個蒙著臉的神秘黑衣人,送來了一份賀禮,說是祝王爺喜得貴子……」
「這是……」
鳳御塵幽黑凌厲的眼睛微微一斂,遲疑地接過管家手中的雨傘查看起來。不過僅是一眼,鳳御塵馬上氣得七竅生煙,暴怒地將手中的傘擲到地上,那凌厲的目光恨不得將它撕碎。
站在他身後的夜若離見狀,不由奇怪地走上前將它撿起,仔細打量起來:「塵,到底怎麼了?這是……」
這是一把做工簡陋的綠色油紙傘,上面沒有任何的花紋或繡線裝飾,只是綠油油的一片,配上幾個用毛筆書寫龍飛鳳舞的大字。
只見上面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