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當君緋雪坐在簡樸車廂上,繞過崎嶇小徑急著要趕到中原密州時,完顏朮王府正送走了皇帝。
完顏朮和殊爾哈齊站在門口,目送著皇上車輦,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完顏朮笑著走進府邸,快步便朝他的院落走去,急苦告訴君緋雪關於眼下的天大喜事。
「皇上這趟來是為何事?你快說啊!」殊爾哈齊心急如焚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果然咱們拖延了這段時日是有成效的!」完顏朮一瞼欣喜若狂地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蕭肅那小於果然爭氣,文韜武略全都行。我才跟皇上提了他的戰略甚有遠見,皇上便告訴我,蕭肅日前上了個摺子,是關於『猛安謀克戶 的勸農之計,皇上大為讚賞。至於哈思虎的事,我也全都提了。」
「你……你竟全提了!你樹立了個敵人不提,萬一惹得聖上不快,砍了你的頭,那該如何是好!」殊爾哈齊臉色青綠地大吼出聲。
「放心吧!」完顏朮樂得仰頭大笑,霸峻五官染上一層喜色。「皇上是個仁君,對於我與公主婚事,他並不勉強。」
「可緋雪說皇上要為你指婚啊!」殊爾哈齊打斷他的話,大吼大叫著。
「她怎麼會聽到我和皇上的談話?」完顏朮豐唇一抿,沈聲追問道。
殊爾哈齊將他遇到紼雪一事,簡單地說了一回。
「糊涂!」完顏朮驀地咆吼出聲,聲量驚人。
樹梢上的一捧落葉,被他的嗓門這麼一震,啪地全掉到了地面上。
「那你還不快些去跟緋雪解釋一番!」殊爾哈齊疾聲催促著他。
「她身子明明不舒服,怎麼還接了仆傭工作,怎麼就沒有人出來阻止她嗎?萬一半途昏倒了,出了狀況……」完顏朮一路怒吼吼地低叫著,手臂上青筋畢露,恨下得把君緋雪抓起來搖撼一番。
高壯身軀狂風般地掃入他的屋內——沒找著人。
他教訓了丫頭、婆子一頓,在得知了君緋雪是在讓王大夫診完脈之後,便執意要衝出去找他後,完顏朮的心裏於是閃過一陣不好預感,立刻差人去找來王大夫。
一定是她的身子有什麼狀況!否則她向來是個極識大體的人兒,絕不會在他有賓客拜訪時,還前來打擾哪。
完顏朮加快步程定向她住的院落——裏頭依舊空無一人。
他咆哮著召來了全莊院之人,最後從後門護衛口中問到了她的行蹤後,馬上派了一隊人到村裏探消息。
「你們竟由著她一個弱女子獨自出走,要是她有了任何閃失,誰來擔當!我不交代過她身子不好,走到哪都要有人跟著,全都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嗎?全給我出去找人!找不著人,你們也都別回來了!」
完顏朮坐在角門邊的一塊大石上頭,氣息粗喘地瞪著前方。
「頭兒,王大夫來了!」黑衣護衛說道。
王大夫原是笑容滿面的,但見王爺正板著一張臉,雄霸五官染了一層怒氣,像一頭隨時都要噬人的海東青禽鳥,王大夫驀打冷顫,不解地皺了下眉。
「她的身體如何?」完顏朮問道。
「君姑娘的身子……」王大夫臉頰在顫抖,卻還記得君姑娘千交代萬囑咐地希望他別說出她有身孕一事時的乞求神態。
「快說!」完顏朮散亂之黑發張牙舞爪地散在肩上,怒吼了一聲。
「君姑娘沒事,只是染了點風寒罷了。」王大夫打了個冷顫。
「可惡!」完顏朮霍然起身,高健身軀每一次沈重呼吸都像一次低咆。難道她當真只是心血來潮地想為他送點心嗎?
「王爺,有消息了!」護衛之首衝進廳堂裏,雙手恭敬遞上一只紙卷。「君姑娘不是去拿什麼鞋樣的,她在村裏雇了唐姓漢商,駕車載她到中原。她還要一名孩童在傍晚時分,再送上這份紙卷到王府給您。」
完顏朮搶過那張紙卷,一把攤開——
知君忙於國事,妥身不便以思鄉之情擾君心情。此去雨花院散心,中秋時節必回,盼君慎勿為挂念。
緋雪
「備馬!」完顏朮馬上轉身往外走。
光是想到君緋雪那種身子,要一路撐持到雨花院,他便已冒出一身冷汗。
她最好給他平安沒事!但他卻不敢保證盛怒之下的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
完顏朮一躍上馬,狂風般地騎騁而出王府。
*** ***
「君姑娘,你沒事吧?」唐姓商人掀開身後布簾,望著車廂內那張蒼白小臉,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
唐姓商人和家人對看一眼,也只能搖頭繼續趕路。
沒事才有問題咧!他們輪流日夜趕路整整五日,偶爾停下來休息,都是更換車馬之時。這麼操累路程,他們的身子都快撐下下去了,何況是瘦弱多病的君姑娘呢?
但君姑娘是殊爾哈齊義女,他們一家和殊爾哈齊又是世交,她都開口求人了,他們這忙說什麼都得幫啊。
她說要趕路,足以他們盡量挑苦只有他們這些百姓知道之山間捷徑走,只不過這些捷徑快是快矣,路卻不甚好走。所幸,金宋和談早已成,兩國邊境平靜許久,人身安危上倒是無虞的。
「姑娘,見到城鎮了,再一會兒工夫便到大街了。」唐姓商人說道。
「麻煩替我找問最近的藥鋪,謝謝您了……」君緋雪話還沒說完,便側過了身,乾嘔了起來。
她已習慣車子沒日沒夜地奔波,但這可下代表她的身子就適應了。農家簡樸車廂座,畢竟不比完顏朮為她準備之舒適輿廂,顛簸自然不在話下。
可她沒讓自己病著,也不許自己病著。沒有食欲,她卻依然逼著自己進食,若食物吐嘔了出來,她也會強迫自己再吞下一份。她現在是有身孕之人,她做什麼都得先為孩子著想。
「君姑娘,前頭有問藥鋪,你忍著點。」
「謝謝。」君緋雪抿了一口水,痛苦地癱坐在座位,低喘著氣。
從懷裏再拿出一顆「天香丸」,放入嘴裏,冷香味道才散開,她的呼吸與心痛便和緩了些。
「停——」車馬完全停住。
「姑娘,藥鋪到了。」唐姓商人掀開車後垂簾,低聲說道。
「是嗎?」君緋雪睜開眼,扶著壁面便想站起來。可她在車廂裏坐了太久,實在是榨不出力氣,才起身一丁點,雙膝便又無力地倒回了座椅上。
「要不要咱扶您下來?」唐姓商人關心地問道。
君緋雪搖頭,沒習慣讓人碰她。
「不用扶她,她有力氣逃到這裏,就該有力氣下車!」一道嗄聲咆哮迫得車馬為之震動。
君緋雪心一凜,驀抬頭望向車後垂簾。
是他!
完顏朮臉色黧青地瞪著她,久未修整胡髯張狂地漫了他整張臉,讓他更顯跋扈。
「下車!」完顏朮粗聲命令道,一個伸手入車內扯住了她的衣袖。
「不……」她不要回去看著他迎娶公主入門!君緋雪拚命地住窄小車廂裏頭縮,把自己蜷成一團。
「來人啊!」完顏朮利眼一瞇,冷戾地說道:「把這幾個車夫都給我捆了,吊在屋檐上,我要好好審審他們哪來的膽子,竟敢幫助我的人逃走。」
「不!」君緋雪驚呼出聲,一個飛身向前抱住他的手臂,急得眼淚直流。「不是他們的錯,你要審就審我……」
「不想我這麼待他們,你就給我乖乖出來!」完顏朮反掌扯住她的手臂,他聽見了她被抓痛的悶哼聲,但他絲毫下予理會,一個使勁便將她拽出車廂外。
君緋雪閉上眼,刺目太陽卻讓她睜不開眼。
還來不及說話,完顏朮便將她扯入護衛們準備好之寬大車輿。
他向來力大無窮,此時又氣得忘了控制力道,她幾乎是被摔擊上車廂的。
君緋雪沒喊痛,只是蜷著身子,雙手緊護搗著肚子,還好,只撞疼了背。
她發上簪子鏘地落了地,烏黑發絲飛瀉至胸前,更加映出她絕色小臉蒼白如雪。
完顏朮坐在她對座,瞪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聽見手掌發出緊繃過度的喀啦聲,強健手臂因為強忍著想擁她入懷的衝動而繃到發痛。
這一回,他不輕饒她!她竟連留下來質問他的勇氣都沒有,這只代表了她對他連一丁點的信任都沒有。
「到位子上坐好。」完顏朮冷聲說道。
君緋雪慢慢地坐起,卻始終低垂著頭,唯一做的動作便是揚起手腕,將頰上發絲拂到耳後。
完顏朮死命盯著她,心痛地發現下過幾天光景,她竟瘦了一圈下來,原就纖細的手臂現在根本只能以「骨瘦如柴」來形容。
「這手臂是怎麼回事?」完顏朮驀地拙住她的手腕,瞪著她傷痕累累的手臂。
君緋雪沒費事把手扯回,只是輕聲地說道:「車廂沒地方擱乎,我有時累得睡著了,手臂就擱在橫木或構欄上,多少有些擦撞,不礙事。」
「你簡直是要氣死我!」完顏朮大吼出聲,死命瞪著她,氣得胸膛不住起伏著。
他向來珍寵著她,從不舍得她的身子有一丁點難受,而她為了逃走,竟是什麼苦都肯吃!瞧她方才坐的那是什麼車座,他大腳一踹,那堆木頭便會垮毀成一堆破爛!加上商人走的又是只有他們行內人才懂的山路小徑,害他多花了幾天工夫,才在此時堵住了人。
「上路。」完顏朮一拳捶向車壁,大吼一聲。
車子喀地一聲,緩緩往前移動,特制車廂震動了一下後,便平穩地往前行進害 。
「我不要和你回去——」她激烈地搖頭。
「哼。」他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你膽敢再逃跑!我便把服侍過你的丫頭、婆子,還有他們家人全送到邊塞!」
「你不能那樣對她們。」君緋雪急得淚花在眼眶打轉,不敢相信一向公正嚴明的他,今日竟會幾度是非不分。
「誰說我不能?以後只要有人沒顧好你,我就一律全送到邊塞充軍。」完顏朮咬牙切齒地說道,方棱下顎氣得差點磨碎。
她舍不得別人為她受苦!怎麼就不看看他為她吃了多少苦頭!
「可我逃走,不是他們的錯,我離開是因為你……」她掩面落淚,泣不成聲地說道。
「我做了什麼?是你對我做了什麼吧!」完顏朮扯下她的手掌,大掌猛掐住她的下顎,往上一抬。
她憔悴臉龐及心痛水眸再也無處可躲,像一把利箭筆直射進他的心裏。
她是在乎他的,所以才會把她自己弄得這般憔悴不堪啊!完顏朮濃眉憤怒地皺著,大掌撫住她冰涼小臉。
「我……聽見皇上要招你為駙馬……」君緋雪將瞼龐偎入他的掌間,心痛地低語著。
「你認為我會欣然接受嗎?」他粗聲問道。
「我親耳——」
「閉嘴!」完顏朮打斷她的話,灼熱氣息直噴到她臉上。「你把前言後語都聽清楚了嗎?我待你的心,難道就沒法子讓你多待一刻,親口問我嗎?」
君緋雪仰起小臉,雪唇輕顫地抿著,無言地瞅著他。
那淚眼凝然姿態,看得完顏朮只想捶胸頓足以趕走心中愁悶。
「我怕你為難……」君緋雪別過臉,淚水滑出眼眶。
「為難什麼?」
「萬一你看到我難受,推卻了皇上婚事,若皇上降了罪,那你該如何是好?你什麼錯都沒有啊!千錯萬錯都是我耽誤了你前程的錯啊。」她淚流不止,娉弱肩頭頻頻顫抖著。
完顏朮怔住,看著眼前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她。
以為她誤解他,以為他不為她所信任,他的怒氣幾乎拆了整座王府,可她……
她竟在以為自己即將被眨為妾室之際,卻還是滿腦子為他著想的念頭。
「傻子——」完顏朮嗄聲說道,長臂一伸,用力攬緊她。「你如果當面把你心情跟我說清楚,我們根本無須大江南北繞這麼一圈!」
「我想的確實是不夠周全,不若你事事機靈,所以方能得到皇上獎賞,被選招為駙馬。」她哀怨眼眸瞅著他,因為心裏不舒服,回應字句也較之平時尖銳許多。
「你這是在吃醋嗎?」完顏朮心情大好了,滿臉都是笑。
「你還笑?」
「我還笑得出來,你要覺得萬幸了!你知不知道若你在逃離路程中有任何閃失,我此時會是什麼心情。」他一提到這,眉臉便又兇惡了起來。
「我……」君緋雪瑟縮了下身子,以為他要拿出她有身孕一事來罵人。
可她等了半晌,他卻只是定定地看著她,一個宇也沒提。敢情王大夫真依了她所求,還沒告訴他嗎?
君緋雪心裏松了口氣,卻仍然心虛地垂下了眼。
完顏朮抬起她的下顎,看不慣她這麼蹙眉愁眼,嗓門一扯。「你給我聽好了,皇上所謂指婚——」
「我們先回到『雨花院 再談,好嗎?」君緋雪忽而牢牢抱住他的身子,將臉埋入他的頸窩裏。生怕他一開口,就是要她回去就要面對他與公主的婚事。
完顏朮望著懷裏的人兒,大掌拍了下車廂,大吼一聲:「先到雨花院。」
「知道了!」車夫回應了一聲。
「謝謝。」她仰頭看著他,柔聲說著,暫且放下了擔心受怕的情緒。
也許她可以說服他,讓她此生永遠待在雨花院,與身為公主的正室永遠分隔兩地啊。
「你要謝我的可不只這一樁,咱們回雨花院裏再談。」完顏朮撫著她的發絲。
「休息吧,我這一路騎馬追來,也累得緊。」
君緋雪聞言,先為他遞了杯茶後,又連忙取來擱在一旁的薄毛毯,將之卷成長條狀後,擱在他後背讓他能睡得舒服些。
為他打理完畢後,她把自己挪到他的對座,怕自己擾了他的休息。
「過來。」完顏朮霸眸一瞠,朝她伸出手。
君緋雪不解地看著他的大掌,他不是要休息嗎?
「你不在我身邊,要我怎麼有法子好好休息!」完顏朮表情不悅地大吼出聲,一臉霸氣地盯著她。
君緋雪安靜地偎了過去,偎在他的胸前,小手緊環著他的腰,內心酸甜交雜著。
抬眸望著他,他已閉上眼睛,呼吸也變得平穩了。
「休息——」完顏朮沒睜眼,握在她腰間大掌卻倏地一緊。
「好。」君緋雪乖乖地依言而行。
就當他們之間沒有梗著一位大金公主,就讓她假裝他日後不會是別人的丈夫吧,至少此時在他的懷裏,她仍是他唯一的妻啊!
*** ***
車行至雨花院,完顏朮望著懷裏睡得比他還沈,柳眉也依然蹙得死緊的小人兒,他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若非皇上夠仁慈,特準他不娶公主,她這一生也未免太過苦難。這下子算是雨過天晴,真正天下太平了。
皇上相當體諒他對君緋雪用心,皇上甚至願意收君緋雪為義女,並為她指婚予他,好讓她風風光光地嫁入完顏王府。這才是「指婚」之真相哪!
要是她知道了這樣天大的好消息,包準她今兒晚上會開心到連作夢都在笑吧。
完顏朮打橫抱起她,走下車廂。
君緋雪蹙了下眉,因為被驚動而睜開眼。
「醒了?」完顏朮將她摟得更豐緊了些,低聲地問。
「嗯。」君緋雪揉著眼,方才那一覺睡得頗沈,數日來委頓精神總算是好了一些。「到雨花院了嗎?」
黑衣護衛正為他們敲開雨花院大門,門僮一見到老爺、夫人,全都神色大驚地倒退兩大步,回頭大叫苦:「老爺、夫人來了!」
門院傳來一陣喧嘩。
完顏朮一看門僮神色有異,濃眉一皺,知道院裏鐵定事有蹊蹺。
他原是沒打算要來這「雨花院」的,所以沒特別派人來打點一番。現下看來,他這般意外現身,反倒突擊出了一些問題。
完顏朮抱著君緋雪,大跨步地走人雨花院裏。
才走入院,便先踩著一根掃帚。完顏朮臉色一沈,板起臉孔。再往前走了兩步,地上堆積如山落葉和一堆賭博骰子,讓他忍無可忍地開口咆哮道——
「你們現下是以為銀兩太容易賺,還是以為我一年只來個一次,就可以這般沒規沒矩嗎?去把管事給我叫來!」
府內十幾個仆傭,面面相覷地站在原地,每個都嚇得臉色發白,卻沒人敢移動腳步。
「你先別發火,或者是有什麼原因。」君緋雪一手搗著他的胸口,要他先息怒。
「工作怠惰還需什麼原因。他們不想工作,外頭還有很多想努力工作的人!」他生平最沒法子忍受偷雞摸狗之事。
完顏朮怒眸一瞪,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先放我下來。」君緋雪在完顏朮耳邊低語著。
她才站到地上,眼前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她牢握住他的手臂,不許自己倒下。
幸好完顏朮此時沒看她,他一腳踩碎仆傭們拿來賭博的小碗,氣得又是一陣嘶吼。「全都活得不耐煩了!」
「管事呢?」她低聲問道。
「回夫人……這管事娶了媳婦,今天不在院內。」一名老仆傭顫抖地說道。
「娶媳婦是喜事,但他領的是雨花院薪俸,本該把事做好。你們現下該做事的,便去做事,別盡站著惹老爺不開心。明兒個一早,我們再來評論功過。」君緋雪說著,用眼神催促著仆人們快點離開做事。
仆人們機靈些的便先跑了一半,剩下一半還站在原地發抖。
「誰讓你護著他們,我完顏朮底下不許有不懂得規矩的人!」完顏朮不悅地咆哮出聲,看著她蒼白臉色,這才勉強放低了聲音。「你先回房休息,我在院裏走一圈,看看這些人還搞了哪些鬼!」
「你不也該好好休息一番嗎?」君緋雪柔聲問道,握著他手臂。
「你啊,有空站在這裏替別人說情,不如先去休息。真閒著沒事,便先去替我縫制新郎紅蟒袍。」完顏朮隨口說完,便對著眼前一幹懶散仆傭們開始說教。
他竟要她為他縫制新郎紅蟒袍!君緋雪臉色蒼白地望著他,冷列身子不停地輕晃著,心在淌血啊……
「夫人,我扶您進房。」一名婢女上前扶住了君緋雪身於。
君緋雪望著眼前姑娘,虛弱地說道:「你叫君春花,對嗎?」
「是,夫人。」君春花笑著說道。
今兒個,她拿著夫人送給她的那個荷包,才到皇甫商行那兒去領了一筆大賞。那兒的人似乎在找夫人,她若是能將夫人帶到那裏,興許又能有一筆賞賜哪!君春花越想越是眉飛色舞了。
「等一下。」完顏朮回頭向那名扶著君緋雪的婢女,粗聲交代道:「待會兒要廚房熬些粥及清湯過去給夫人。」
「是,老爺。」
君緋雪沒看他一眼,虛弱地在君春花的撐扶下,往前走著。
完顏朮怎能如此無情?他當真以為她愛他愛得夠深,牙根一咬,便什麼都能忍受嗎?現下,要她為他縫制紅蟒袍,接著,便要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公王拜堂成親嗎?
連日來之車馬疲憊,加上心痛如絞的難受一股腦兒地襲擊上君緋雪。她將身子重量全偎到君春花身上,就連走路都沒了力氣。
此時,若不是體力沒法子允許,君緋雪發誓她會再逃走一次的。
這一回,完顏朮實在傷她太深、太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