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花葬
世界上的事,不過是幸運與命運的關係。
馮芮看著手上的手術計劃,搖了搖頭。這個計劃很完美,然而也只有賭一把老天的仁慈。
一晃之間,馮芮有些不敢主刀。內心是恐懼的,作為一個醫者,她比任何人都要害怕那個冰冷的手術台上的死亡。
遲允是笑著被推進手術室的,那種安詳,讓所有的人的心都不免抽搐。
薛謫夜佇立在手術室前,看著那個微笑著的身影逐漸遠去。心中是那麼那麼的疼痛,鋪天蓋地。
人的一生裡會錯過很多東西,而且還將繼續錯過許多美好。然而薛謫夜唯獨不想錯過遲允,那個曾經那樣愛著自己的人……
沒有人知道,手術室的燈會亮多久。每個人都焦急的等待著上帝的宣判。
那是一種不知道結果的等待,所以漫長的讓人害怕,害怕等來的是一個美麗生命在眼前華麗的消逝的結果。
花朵的綻放是為了餞別,為了迂迴恆久的愛戀。
遲允曾經這樣說過,很文藝腔的。曾是薛謫夜很嗤之以鼻的說辭,這個時候卻害怕那種一語成讖的美麗。
為什麼,才剛剛綻放就即將消逝,這就是所謂的殤。
遲允卻是及平靜的躺在手術台上,麻醉藥馬上要起作用,身上已失去一切感覺,只是還保留著些微的意識。
就像不著寸縷的懸浮在空中,一切恢復到生命的本初,不再有牽戀妄想,不再有生死膠著。不再愛一個人,不再痛自己的心。
當一切歸於黑暗,遲允只感到一陣冰涼穿過腹間。
馮芮在無影燈的照射下額上布滿了汗珠,一旁的護士不斷地用棉球幫她擦拭。
利落的切下原發病灶,馮芮開始縫合,握著縫合線的手都有些顫抖。
終於,手術室上面的燈熄滅了。等待的人們依舊沉默,馮芮走出來,臉色並不好。
“對不起……”聲音中明顯的哀慟。
有些話,不用言明,所有人都了然於心。
那個從未得到過半絲幸福的人也將再得不到幸福,他一個人安靜的沉睡在手術台上。
之秋忍不住撲在薛謫夜懷中哭出聲音,遲墨也緊緊的握住了成隕有些顫抖的手。
薛謫夜只是靜靜的離開手術室的門口,站在樓梯口點上一支煙,薛謫夜開始看不清楚東西。而模糊視線的不是煙霧,是眼淚。
那眼淚不曾洶涌,只是靜靜的溢出眼眶,然後流下,像遲允一樣安靜。
那是上天要的生命,他抓不住的。
然後就只有悔恨,無法好好的對待他。那樣靦腆的他,溫柔的他,安靜的他,只懂得成全與退讓的他。
或許,錯過了遲允,這一生他在找不到像這樣愛他的人,這樣值得他用同等的愛來回應的人。
一年後
薛謫夜站在遲允的墓前,將一束花輕輕的放下。
當時,他懦弱的沒有參加遲允的葬禮,沒有看到他離開的面容。但每當到這一天,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的來到這一方小小的墓地,那是遲允沉睡著的地方。
這一年來薛謫夜變了很多,不再對遲墨執著,不再對任何人表現興趣,甚至不再與人做 愛。是那種深深的依附,於是心地有了一個禁區,就像當初他與遲允一起住過的房子一樣,不再允許任何人的進入。
有的位子,是永遠為著某一個人而空置。即使那個人不在,別人也是無法代替。
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點害怕,怕得到他;怕失掉他。
已經失去,是不是也就不再害怕。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點什麼。”
一陣熟悉的聲音在薛謫夜耳邊響起,薛謫夜轉頭,連那張臉都與記憶中的是那樣重合。
“遲允?!”薛謫夜看著那個店員,語氣中帶了驚喜與不確定。
眼中有了一絲慌亂,但馬上平息下來。店員微微笑著解釋:“先生您認錯人了,我叫白夜,是這家點的店員。”
“白夜……?”薛謫夜有些疑惑,這張臉,這個聲音同遲允是那樣的相像,精明如薛謫夜,怎麼會沒有注意到白夜眼中一閃而過的那絲慌亂。
“暫時不需要,我隨便看看。”不想嚇到他,薛謫夜只是淡淡的說道,開始一點一點的搜集整件事情的每一個細節。
“那您請便。”白夜笑笑,很禮貌的又退回櫃檯。
薛謫夜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白夜,只覺得他的一顰一笑都與那個占據著他的心的強大存在是那樣的相似。
走出店門,白夜依舊是禮貌的跟他說了聲:“歡迎光臨。”,沒有一點與他相識的跡象。
或許,遲允還活著也說不一定。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腦海,一種異常的喜悅便充斥了他的腦海,他在心中不止一次的去思考遲允還活著的可能性,越來越覺得當年遲允死亡的事情破綻百出。
白夜……
那個人一定就是遲允!
白夜早早的打烊,關上店門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先生,是你啊,有什麼東西落在店裡了嗎。”白夜認出薛謫夜,禮貌性的詢問道。
“沒有,就是想請你吃個飯,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薛謫夜很紳士的做出邀請,眼光炯炯的看著那個細瘦修長的人。
“嗯,那個……先生,我想我們並不認識。”白夜委婉的拒絕,轉身想要去推自己的自行車。
薛謫夜一把握住自行車的車把手。
“我姓薛,叫做薛謫夜三十一歲,未婚。”薛謫夜看著白夜自我介紹道,“而且我也知道你叫白夜,是這間店的店主。”
白夜有些不悅的看著薛謫夜:“這又有什麼關係?”
“現在我們算認識了。”薛謫夜執拗的不肯鬆手,白夜有些無奈。
“好吧。去哪裡?”將自行車再次停好,把車鎖檢查了好幾次才站起身來。
薛謫夜微笑著看著白夜的可愛情狀,心中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幸福。
看來,這一年裡他過得很好。
“上車吧。”薛謫夜拉開車門,請白夜坐在副駕駛的位子。那裡從來沒有人坐過,起初他是為遲墨而留,後來以及以後那裡都將是遲允的位子。
白夜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上了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