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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野娘子》第9章
第八章

 一大清早,方書玉便神色不善地等著新過門的媳婦起來向她奉茶請安。昨天一整天,只要想到西門家的野丫頭真的嫁進東方家來了,她就感到氣悶,恨不得大喊「這門親事做不得數」!

 可是,她不能丟東方家的臉,不能在眾親友面前失了面子,不管心里有多不樂意,都得噙著笑,接受眾人的恭賀。一想到那些人等著看好戲、竊竊私語的模樣,一股火便又冒了上來。

 正因有人等著看好戲,有人不認同西門元寶成了東方家的媳婦兒,所以昨夜的喜宴上,人人臉色各異地沈默用膳,除了新郎倌外,真正開心的人恐怕沒半個。只要一想到這,她就覺得委屈,倘若翼兒娶的是她中意的媳婦兒,昨夜的喜宴絕對會熱鬧喧天,哪會像辦喪事一樣,個個板著張臉?

 不過兒子護衛著西門家那野丫頭她是心知肚明的,為了不損壞母子間的情感,在翼兒面前,她會盡量不顯現出對那野丫頭的不滿。

 很快地,東方翼帶著西門元寶前來向方書玉奉茶請安。

 兩夫妻甜如蜜,任誰都看得出東方翼很在乎他的小妻子,方書玉見了只覺更加不快。

 她強忍著氣,揚著笑接受西門元寶的請安,當翼兒必須離開去處理珠寶鋪的事時,她那虛假的笑容在他離開後馬上就跟著垮下來。

 「看來妳和翼兒的感情很不錯。」方書玉以淡漠的口吻說道。

 「是。」西門元寶如實回答,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好是件好事,沒啥好隱瞞的。

 在方書玉面前,元寶試著學大家閨秀應有的模樣,娘說了,千萬別讓東方家的人發現她的食量與力氣都大得驚人,以免才剛出嫁就馬上慘遭退貨。為免被他們瞧不起,講話的音量也要放輕放柔,遇到好笑的事得掩嘴輕笑,絕不可豪邁大笑。她實在很不想偽裝自己的真性情,可娘說了,如果她不想讓人笑話娘家、不想被退貨,就得乖乖照做。

 為了不讓娘家被人瞧不起,當成茶余飯後的笑話,也不要被退貨,與東方翼相隔兩地,她唯有照著娘說的做了。由于怕會不小心泄了底,對于旁人的問話,她皆以精簡的話語來回答。

 「我想妳應該很清楚,既然已經嫁進東方家,就是東方家的媳婦兒,自然得照東方家的規矩來。東方家可不是尋常普通的人家,咱們祖上曾讓皇上賜婚郡主下嫁,這是何等光榮的事,相信妳該是再清楚不過,所以所有的規矩禮儀都該遵從,不得馬虎。我不管妳與翼兒在房內的感情有多好,但到了房外,可是有許多雙眼楮在盯著你們瞧。翼兒身為東方家的族長,自有他的威儀,身為妻子的妳則該讓夫婿在族人與下人面前樹立良好典範,而不是毀了他的名聲,明白嗎?」

 方書玉對她的坦言不諱不滿到了極點,因此語氣冰冷,開始教訓起元寶來,也要元寶知道,就算已經嫁進東方家,可這家還有她這個婆婆在,元寶休想壞了家中的規矩,更甭提妄想取代她的地位!

 「是。」西門元寶一臉茫然,已經搞不清方書玉說了一大串究竟是要跟她說什麼,只曉得方書玉提到一大堆的規矩。唉!既然不懂,就遵照她娘說的──不管別人說什麼,她一律答「是」就對了!

 「既然妳已清楚明了,那我就不再多言了。」听見她的回答,方書玉當她是听進去且听懂了她的話,對于她的順從,方書玉該當覺得滿意,可她偏就是對元寶感到不滿,而且不論怎麼看就是怎麼不滿!

 這元寶嘛,長得是還不錯,有那麼點姿色,也難怪翼兒會被她迷得暈頭轉向,非娶她不可。不過依她的眼光來看,仍是覺得她差了點,不足以配上她的寶貝兒子。再者,元寶出身于西門家,肯定染了不少西門家的惡習,倘若哪天忽然出去打劫他人,那該如何是好?

 總言而之,她就是沒有辦法喜歡西門元寶!

 「是。」西門元寶再回了句「是」,心里想的卻是希望能快些離開花廳,到外頭轉轉,看看東方家有啥新鮮有趣的事兒?

 「其實我並不是個苛刻的婆婆,只要妳凡事做得符合我的心意,咱們自然能相處得很好。」方書玉話中有話,所謂的「凡事符合她的心意」可不簡單,不僅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得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最重要的是要對東方家有助益,而非成為東方家的恥辱。

 「是。」娘說得可真對,一律答「是」就對了。瞧她一徑兒地答「是」,婆婆就不再說一大串她听不懂的話了。

 「妳能明白就再好不過了。我瞧今兒個天氣不錯,不如咱們婆媳倆就到花園賞花去吧。」雍容華貴的方書玉起身,步向花園。

 西門元寶愣了下,隨即跟上。東方家的女人都這麼過日子嗎?不是說一長串讓人听不懂的話,就是到花園里賞花?她可不覺得花有啥好看的,倘若能吃的話,還比較有意思。不過她才剛嫁進來,眼下也沒事可做,不如就陪婆婆去看那堆花花草草好了。

 兩人身後跟著手捧燻香、茗茶與果點的丫頭們,西門寶娣混在其中,看見其他丫頭捧著漂亮的茶點,就嘴饞地想嘗嘗。

 「綠兒,妳到我房里去取我那把月牙琴來。」方書玉冷笑著交代貼身丫頭。

 「是,夫人。」綠兒馬上前去取月牙琴。

 西門元寶不明所以,陪方書玉來到花園中的「風月亭」,兩人依序坐下。

 丫頭們俐落地將燻香、茗茶與茶點全都布下後再退至亭外,隨時等候方書玉的差遣。

 看著桌上叫不出名號的各色糕點,元寶肚里的饞蟲又餓了。這東方家果真如她們先前所料,吃得比她們要好上太多,連出來看個花也有東西可吃,真是不錯。

 「元寶,妳瞧這園中各色的菊花綻放得多燦爛美麗,不如妳就著此情此景,為我彈奏一曲如何?」明知西門元寶絕不可能會彈琴,方書玉偏偏故意要刁難她,好讓她明白自己與東方家的差距有多大。

 「是。」又是一長串的話,西門元寶想都沒多想,直接說「是」,等到她恍然大悟,發現方書玉說了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她愕然看著笑得很優雅的婆婆。

 「妳願意為我彈奏一曲,那真是太好了。瞧!綠兒正好把月牙琴拿過來了。」原先方書玉盤算的,是西門元寶會直截了當地說「不會」,萬萬想不到她竟然會回答「是」。很好,她倒要看看西門元寶如何彈月牙琴?

 綠兒小心翼翼地將月牙琴擺放好,說錯話的元寶則臉色蒼白地瞪著雕工精美的月牙琴。

 寶娣也同樣瞪凸了眼,假如元寶會彈琴,豬都可以在天上飛了!這下該如何是好?

 「娘……」西門元寶干笑著看向方書玉。

 「放心,娘不會為難妳,非要妳彈曲『廣陵散』不可。妳就著花園中的景致,隨興地彈一曲吧。」見她躊躇為難,方書玉心情大好,和悅地喝著剛沏好的紫筍茶。

 西門元寶只覺頭重腳輕,想要馬上對婆婆承認她壓根兒就不會彈琴,可見婆婆擺明了非要她彈不可,她只好硬著頭皮坐在月牙琴前了。看著上頭的十根弦,她心情沉重得宛如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般。

 方書玉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等著看她在下人面前出丑,以消心頭之火。

 「怎麼,覺得月牙琴不夠好?」方書玉挑了挑眉,冷言冷語地問道。月牙琴可是傳世名琴,不是隨便的普通人能踫觸的。

 「沒。那我彈了。」西門元寶深吸了口氣,在婆婆有意的刁難下,她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見她不知死活地回應,方書玉笑得更加輕蔑了。如果西門元寶會彈琴,她願意將這把琴給吞下肚去!

 西門元寶惴惴不安,十指微顫地搭上琴弦,貝齒咬著下唇瓣,再用力地深吸了口氣後,拿出所有的勇氣,十指使力撥向琴弦,企圖無師自通地彈出一首曲子,好堵住方書玉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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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翼不單單在書房處理珠寶鋪的營運,亦著手處理先前遭人追殺一事。他委托消息靈通、專門打探小道消息的柳全代為追查,究竟是誰非置他于死地不可。連同先前射中右腿的箭矢,他也背著元寶保留下來,交由柳全追查了。

 今日,柳全的回報便呈在案桌上等他查閱。

 在未看到柳全的回報前,他不願作過多的揣測,一切都該以證據為主。盡管早有懷疑的人,仍舊是暗自希望那人並未真正涉入其中。

 倘若那人正是他所猜測的東方梟,那麼追查幕後主使者對他而言將是件痛苦的事。他不想將東方梟自暗處揪出來,因為他明白若他將東方梟揪出來的話,會有多少人受到傷害,而揪出人來的他也開心不到哪兒去的,所以他心里私下企盼著,希望從頭到尾皆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東方梟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他如是衷心期盼。

 從小,東方梟總是似有若無地與他在競爭,勝負總在他們之間來來去去,他們最大的一次競爭就是族長這個位置。

 東方梟的父親是他父親的弟弟,他與東方梟是堂兄弟,照理說,東方梟與他最有競爭資格,但是族長這個位置梟要爭取卻不如他來得容易,因為梟為側室所生,梟的母親長得美麗卻太過柔弱,本身也沒有強而有力的娘家當依靠,在多方考量之下,他自然勝了梟,坐上族長這個位置。

 也因此,當年梟雖然笑著恭賀他當上族長,可他從不認為梟是真的服他。自他接了族長的位置後,幾年來與梟一直都相安無事,但倘若說梟這些年一直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實力,他也一點兒都不意外。

 若說梟最後的決定不僅只是將他自族長的位置扯下,而是要他的命,那他不能不說對此發展感到無比沈痛。

 他從來都不希望與梟的競爭到了最後必須是你死我活的,從不!

 東方翼以沈痛的心情展開案上的書函,看著柳全寫在上頭的字字句句,愈看眉峰糾結得愈緊。經由他提供的箭矢,柳全依據上頭所刻劃的虎頭查到了神秘的殺人組織──「伏虎門」。

 「伏虎門」做的是人頭買賣,只要出得起價,不論是誰的項上人頭,他們都敢取。關于「伏虎門」的傳聞他也略知一二,就是沒想到會有人想要他的命,而且迫切到要向「伏虎門」買他的人頭。

 柳全冒著生命危險,透過層層管道滲入「伏虎門」的組織,終于查出是江無涯向「伏虎門」買他的人頭。

 江無涯要他的項上人頭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江無涯的商行一直與東方家有合作往來,不僅只是和他,自他父親那一代起,兩家便合作密切,江無涯每次見到他總是像個慈祥的長者般待他,原來全是笑里藏刀。

 江無涯圖的是什麼,無須問也猜得到。東方家最讓人想圖謀的,便是產量豐厚的金礦,江無涯向來嗜錢如命,自然會想分一杯羹,可是江無涯若只是要金礦的話,為何要向「伏虎門」買他的命呢?

 江無涯該知道,就算他死了,東方家還是會有其他人可以接族長這個位置,那麼,究竟江無涯有河用意呢?

 是否族內有人與江無涯接頭過,甚至是承諾除掉他後會給予江無涯好處呢?不論事情的始末為何,都得追查出來。

 東方翼提筆寫了封信給柳全,要他繼續追查,而且務必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將信寫好後,隨信附上豐厚的銀票以酬謝柳全的辛勞,再將之擺放在書房的隱密之處。稍晚柳全便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取走信函,繼續辦妥他所交代的事項。

 將這事暫且處理後,他的心情並未因此而放松,反而怏怏不快。就他所知,東方梟近來與江無涯頻頻接觸,既已確認江無涯向「伏虎門」買了他的人頭,若說心思難測的東方梟對此事一無所知,他並不太相信,只是東方梟究竟牽涉多少,這端賴柳全調查。

 郁結的心情使他難以展現笑容,在這一刻,他想念起他那可愛的小妻子來。元寶具有冒險精神,昨夜的激情狂潮並未嚇著她,一想到她昨晚毫無保留的反應,他的心便洋溢著一股暖意與甜蜜。

 想見她,再親吻她那張教他思之欲狂的小嘴。

 「姊夫!姊夫!不好了,出事了!」西門寶娣「咚咚咚」地急奔至書房求助,她跑得滿頭大汗,一路問人才找到了書房來,在這緊急的時刻,她不得不怨怪起東方家實在是太大了,連要找個人都得跑得大老遠的才找得著,幾乎要將她累死了。

 「出了什麼事?」見寶娣滿臉驚慌,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喘著,首先竄進他腦海的即是元寶出事了!莫非有人趁他不備,惡意傷害了元寶?他急忙自梨花木椅上跳起,抓著寶娣的手臂追問。

 「元寶……元寶她闖禍了!」西門寶娣得拚命地深呼息才有辦法把話完整地說完。

 「她闖了什麼禍?」聞言,東方翼這才松了口氣。幸好僅僅是闖了禍,而非遇到危險。她會闖禍早在他意料之中,沒啥好大驚小怪的。

 「她和你娘在花園中的涼亭,她……」西門寶娣指了指外頭,不知該從何說起。

 「該死!」東方翼低咒了聲。他竟一時忘了娘有多不喜歡元寶,想必是娘想了什麼法子來刁難元寶吧?難道說元寶一個氣不過,把「風月亭」整個拆了嗎?

 「彈琴……然後……」西門寶娣一急,更是語無倫次了。

 東方翼不再留心寶娣說了什麼,跨大步趕往「風月亭」,欲一探究竟。倘若「風月亭」讓元寶拆了,他也該去看看到底拆到了什麼程度,也好請人過來修砌。

 「姊夫,元寶不是故意的……」嬌小的寶娣跟在健步如飛的東方翼後頭,一路上追得好辛苦,小小的腦袋只想著該如何幫元寶脫困。

 東方翼沒理會寶娣在後頭喳呼了些什麼,一心只想快點趕到「風月亭」去。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眼楮!妳對我有什麼不滿?為何要毀了我的月牙琴?」方書玉由綠兒在一旁攙扶著,整個人氣急攻心,只覺得頭昏眼花,快要昏倒了。

 她的傳世名琴啊!她寶貝又寶貝的月牙琴,竟然被西門元寶給毀了!只要一想到月牙琴悲慘的遭遇,她的心就痛到說不出話來。

 「娘,對不起!」自知闖了禍的元寶小心地賠著不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對婆婆更沒有任何不滿,為了西門家的名聲,她甚至硬著頭皮要彈琴取悅婆婆,哪知這把琴會那麼不堪一擊。

 「妳是故意和我作對是不是?」凡是和西門家扯上關系,方書玉不免要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沒有,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西門元寶趕忙澄清誤會。

 「如果不是故意的,琴弦怎麼會斷?妳快快給我從實招來!妳到底是怎麼弄斷琴弦的?妳是不是在袖里暗藏了小刀或匕首?」方書玉非得追查出真相不可。

 「我沒有。」西門元寶攤開空無一物的雙手,讓方書玉檢查。

 「不可能!妳一定是在說謊!這月牙琴我彈了許多年,而且它又是出于名師之手,琴弦不可能隨便就斷的,肯定是妳有意讓我難受,所以才故意割斷弦的!」她的寶貝月牙琴啊!

 當東方翼趕到「風月亭」時,就听聞到母親氣急敗壞地指責元寶,而元寶則是可憐兮兮,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風月亭」沒倒!它依舊安然無恙地矗立在花園中。從母親嚴厲的指責聲中,他已拼湊出事情的梗概。看了眼躺在石桌上的月牙琴──還好嘛!元寶造成的傷害並不大,不過是十根琴弦全斷了,琴身並沒有損壞,由此可知元寶已經夠小心謹慎了,沒一掌將月牙琴拍成稀竿爛。

 「翼兒,你來得正好,看看你媳婦兒做的好事!」方書玉眼角瞥見兒子出現。他來得正好,她非得要他瞧瞧他選了個怎樣的「好媳婦兒」?

 「相公……」西門元寶感到抱歉地看著東方翼。她哪曉得琴弦會那麼脆弱,隨便一扯就一根接著一根的斷了,而且也是因為她太緊張了,所以一緊張之下,就更難控制力道,才會使得十根琴弦斷得一乾二淨,一根都不留。

 「元寶,還不快向娘賠不是。」東方翼板著臉要求。

 方書玉本以為愛子會不顧悲傷的老母親,硬要護著媳婦兒,想不到翼兒竟會當著她的面要求元寶向她賠罪,心頭的火氣這才稍微緩解。

 「是。娘,對不起,是我錯了,下回我會小心的。」西門元寶遵照東方翼的話,再次賠不是,下回她會記得再放輕力道的。

 方書玉揚著下巴冷淡地接受元寶的道歉,心里依然對元寶究竟是怎麼弄斷琴弦存有疑慮。

 「娘,您度量大,就原諒元寶這一回吧,她不會再犯的。」東方翼說好話捧著母親,使母親礙于顏面不好再與元寶計較。

 「身為長輩,我自然不會跟小共計較這點小事。」方書玉可不想落人口實,說她為了點小事而處處刁難兒媳婦。

 「元寶,還不快謝謝娘的寬宏大量。」東方翼始終對元寶板著臉。

 「謝謝娘的寬宏大量。」西門元寶重復著東方翼的話,乖順得很。

 「嗯。」方書玉哼了哼,當作是接受了。

 「娘,這月牙琴我會請名師修復,絕不會影響它的音色,請您放心。」東方翼取過石桌上的月牙琴保證。

 「但願如此。」想到斷了弦的名琴,心仍舊是痛。

 西門元寶閉上嘴巴,不敢隨便插嘴,低著頭像是在懺悔,眼楮則骨碌碌地偷轉著。

 發現元寶沒事了,寶娣這才松了口氣。還好她機靈聰明,懂得向姊夫求救,不然元寶鐵定會被罵到臭頭!

 眼見風波已然平息,可東方翼仍舊神色不善,看起來似乎對元寶的作為非常生氣,方書玉這一看覺得頗為滿意。果然是她的兒子,並未有了娘子就忘了娘親,她的心情已好過許多了。

 「妳跟我來。」東方翼命令道。

 「是。」娘說的話要牢牢記住!在眾人面前,不管東方翼說什麼,她得一概稱「是」,遵從到底,絕不能讓他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

 東方翼向母親告退後領在前頭,元寶也連忙跟婆婆告退,緊跟在丈夫身後,就像個臣服畏懼于丈夫威儀的小妻子。

 他們兩人離去後,方書玉這才開心地笑揚了唇,暗地里猜想翼兒定是要好好教訓元寶,為她出氣!果真是她的好兒子,不枉她疼愛一場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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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夫妻帶著月牙琴回房,寶娣見元寶沒事,便不再擔心,而她已經一天沒回家了,干脆回家去陪陪娘,順道告訴大家東方家有多大、吃得有多好,東方翼又待她多好,讓大伙兒好生羨慕一下。

 西門元寶乖乖和東方翼進房,原先她是跟在東方翼身後,盡量走著別扭的小碎步,可一回到房里,一切就變得截然不同了。她先是扭了扭僵硬的肩膀,緊接著豪邁地跨大步,搶先東方翼一步,回內室喝茶。她快渴死了,也累昏了。剛剛光是听婆婆的教訓,就听得她頭皮發麻,這才了悟與其乖乖听人教訓,不如被打得滿頭包,那會輕松許多。

 「如何,還習慣嗎?」東方翼將琴安放好,坐在她身邊笑問。

 「很難習慣。」要當一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真的很累,她朝東方翼扮了個鬼臉。

 「老實說,剛剛妳那麼乖巧,真的讓我很訝異。」她居然會乖乖听訓,一句話都沒反駁,而且他要求她道歉就道歉,沒有二話,表現得就像個視丈夫為天、溫柔賢淑的妻子般,和她真實活潑、有話直說的性情截然不同,教他不得不猜想她為何會有如此的轉變。

 「這是當然,你別以為我傻呼呼的,什麼都不懂。」說到這,她可得意了。

 「喔?怎麼說?」他倒要听听她有何高見。

 「在我出嫁前,我娘可是每件事都仔細地對我叮嚀過了。」她娘果然聰明,瞧,她乖乖照娘的話去做,很快的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改明兒個得回家好好稱贊娘才行。

 「我很好奇岳母究竟跟妳說了些什麼,使妳變得如此乖巧。」

 「咳!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人,你可別跟其他人說喔!」西門元寶輕咳了聲,看了看四下,確定沒人听得見他們兩夫妻的談話後,這才對他透露其中的奧秘。

 「好,妳盡管說。」他也學著可愛的小妻子,裝出神秘的表情。

 「我娘說,丈夫在房外是天,做妻子的得顧慮丈夫的面子,不管丈夫在外頭說什麼,一律都要回答『是』,不能反駁;可等回到房里,丈夫就成了地,當沒人看見時,管妳是要打、要罵、要凌虐、要摧殘都可以!」西門元寶很快樂地與他分享母親所傳授的夫妻相處之道。

 「哈哈哈……好個丈夫在房外是天、房內是地!有趣!」東方翼听了朗聲大笑。難怪不管他說什麼,他的元寶小娘子都一律說「是」,想來她是將丈母娘說的話給牢牢記住了。

 「我娘還說,不管婆婆說什麼,我也一律都要說『是』,這樣子婆婆就沒啥好說的了。不過我娘失算了,我全都說『是』,哪曉得婆婆會突然要我彈琴,害我根本就來不及告訴婆婆我不會彈。」想到這,元寶便嘆了口氣,她真該好好听清楚婆婆說什麼的。

 听完後,東方翼又是一陣大笑。他很喜歡丈母娘的這番見解,也很高興元寶努力去執行。他很清楚母親是故意刁難元寶,才會特意要綠兒取出月牙琴的,但母親沒料到的是,元寶有著常人及不上的蠻力,才會使月牙琴斷了弦。幸好元寶沒再使力,否則珍貴的月牙琴會化成一堆木屑,再名貴也將變得一文不值了。

 「你別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使勁把琴弦弄斷的,我是因為太緊張了,才會不小心使了一點點力。」想到被她毀了的月牙琴,她還是感到很抱歉。

 「不要緊,琴可以修好。」東方翼溫柔地安慰她。

 「能修好是再好不過,只希望婆婆下回別再要我彈琴了。」

 「我想有了這回的經驗,娘不會再讓妳踫觸任何一把琴了。」除非娘是不要琴了,那就又另當別論。

 「唉……」她幽幽地長嘆了口氣,當人家的媳婦兒果然不容易,她想,去打一頭熊或許都沒當人家的媳婦兒累。

 「委屈妳了。」他心疼她受到刁難,雖然心里明白她嫁進東方家會非常辛苦,得讓所有人習慣她、接受她,可就因為他愛她,舍不得放手,所以就算知道她會因他而吃苦,他依然自私的不肯放手。

 「委屈?沒有委屈,一點兒都沒有。」不過是一點小事,她不會放在心上的。

 「娘她只是不了解妳,假以時日,我相信她會接受妳、喜歡上妳的。」他相信只要和她相處過,終有一天,母親會喜歡上元寶的真性情。

 「她不喜歡我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沒有喜歡她啊!」她答得理所當然。從前他們兩家就互相討厭對方,哪可能她一嫁進來婆婆就會喜歡她?她也不可能馬上就喜歡婆婆的。若不是因為喜歡東方翼,她根本不會考慮嫁進所有人都討厭她的家族。

 反正要討厭她就討厭吧,她可是一點兒都不會感到難過的,只要東方翼喜歡她就成。

 「很少人敢像妳一樣大膽地說出不喜歡婆婆的話來。」

 「不喜歡就不喜歡,何必假裝喜歡呢?」做人不需要做得那麼累。

 東方翼嘆了口氣,將她自椅子抱到膝蓋上,緊緊地環抱著她,親吻著她的發。

 突然被他抱到懷中,她感到小小的不自在,但她實在是很喜歡他抱著她的感覺,既然如此,那就開開心心地順從自己的喜好,讓他抱個夠吧!

 「元寶,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他抱著她輕輕搖晃的感覺好好,使她覺得自個兒就像是他最珍視的寶貝,好幸福、好滿足喔!

 「永遠都不要改變。」他喜歡她的真性情,不希望她有所改變。

 「傻瓜!元寶永遠都會是元寶,難道還會變成其他的人嗎?」她覺得他的要求好好笑。

 「妳說得對,我的確是傻,元寶永遠都會是我的元寶。」他笑著啄吻了下她的唇,偷香。

 他的吻使她笑揚了唇,同時想起昨夜親密的情景,驀地害羞地脹紅了臉,不太好意思地看他。

 「怎麼突然臉紅了?」他馬上發現她的異樣。

 「是你抱我抱得太緊了,勒得我無法呼吸,所以我才會臉紅。」西門元寶羞于承認,狡辯。

 「是嗎?」看著她可疑害羞的表情,他瞬間恍然大悟,賊兮兮地沖著她笑。

 「你笑什麼?」討厭!他沒事干麼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

 「元寶,妳有沒有听人說書過?」東方翼天外飛來一筆。

 「有啊!小時候進城時,我曾經和寶娣躲在客棧外偷听一個老頭兒說書。」那麼有趣的事,怎麼會忘?元寶被他移轉了注意力,立即忘記令她害羞一事。

 「那妳有沒有听過一些姑娘落難時,就會突然出現一名翩翩公子出手相救的故事?」

 「有!那可精彩了!老頭兒口中的惡人一個個被少年俠士打得落花流水、唏哩嘩啦,大快人心啊!」一想起老頭兒口中的少年俠士如何英勇地從天而降、出手搭救落難女子,她就覺得痛快!

 「妳可還記得故事最後的結局?」東方翼把玩著她柔細的發絲,愛不釋手。她的味道是清新好聞、不甜膩的,難怪他會對她完全上癮,想一嘗再嘗。黑眸悄悄染上**,深邃且充滿誘惑。

 「當然記得,我的記性可不差。最後貌美的少女都會對少年俠士以身相許!」她記得可清楚了,不過他為何要以那種教人害羞的眼神看她呢?昨夜他好像也是這樣看著她的……

 「妳說那像不像我們呢?」他的眼眸曖昧地對她眨了眨。

 「啊?」完了!她醉倒在他迷人的眼瞳中無法自拔了。

 「妳忘了我曾被黑衣蒙面人追殺受了傷,而妳為了救我替我包扎傷口、照顧我的事了?」他笑著提醒她,助她恢復記憶。

 「記得啊,所以?」這和那有關聯嗎?還有,他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看她了?他再這麼看下去,她就要癱軟在他懷中了。

 「所以,我現在要對妳以身相許。」曖昧而引人遐思的言語最後烙印在朱唇上,大掌也不安分地探索懷中熟悉的嬌軀。

 咦?不對吧?他又不是落難少女,她也不是少年俠士,他說要對她以身相許,這樣對嗎?

 咦?咦咦?他怎麼剝了她的衣服?有落難少女強行剝少年俠士衣服的嗎?她可沒听說過啊!

 咦咦咦?他、他、他……

 完了!落難少女對少年俠士霸王硬上弓!

 少年俠士守城不易,兵敗如山倒,使落難少女順利攻城掠地,侵佔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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