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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第29章
  第29章

  第一次出手時,元秀秀心存試探之意,假如晏無師想要阻止,她那第二掌約莫是拍不下去的,但晏無師沒有動手,這讓元秀秀覺得這個孌寵對他而言也並不十分重要,當下咯咯一笑,這第三掌便不再留半分餘地,準備拿沈嶠的命來償霍西京的命。

  然而這一次偏偏生了變故。

  她的手掌沒能拍到沈嶠頭頂上,元秀秀臉色大變,在半空生生將身體一折,以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姿勢避過身後朝她點過來的手指。

  她甚至沒有再停留片刻,身形輕飄飄若三月柳枝般,足尖在旁邊樹枝上點了一點,旋即白衣縹緲,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只留下一串嬌笑聲:「晏郎好生心狠,奴家就先不奉陪了,改日再敍舊情罷!」

  晏無師會擋在沈嶠身前,不單沈嶠自己沒想到,連邊沿梅也沒想到,但他沒敢多言,趕緊上前問候:「恭迎師尊回長安,弟子無能,致有今日之事,還請師尊責駡!」

  晏無師沒說話,反是將沈嶠扶了起來:「你沒事罷?」

  沈嶠搖頭不語,實是有心無力。

  晏無師索性將人攔腰抱起,其時沈嶠已經陷入半昏半睡之中,身體失去掙扎的反應,顯得異常柔順。

  「先回城再說。」他對弟子道。

  反是邊沿梅看見他的動作,不由暗自吃驚。

  一開始看見沈嶠與晏無師一道出現,他並未多想,後來沈嶠殺霍西京,他正沉迷于晏無師與元秀秀的交手之中,沒有及時注意,直到元秀秀要對沈嶠出手,他見晏無師無動於衷,便也跟著袖手旁觀。

  但事情的發展好像又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

  邊沿梅有些糊塗了。

  在回城的路上,他找機會問了一句:「師尊,這位我該如何稱呼?」

  晏無師:「他叫沈嶠。」

  邊沿梅低頭思索,覺得這名字好生熟悉。

  晏無師:「是玄都山的掌教。」

  什麼?!

  邊沿梅再次吃了一驚,再去看沈嶠時,眼珠子已經快要瞪出眶了。

  沈嶠是什麼人?

  玄都山掌教。

  玄都山是什麼地方?

  天下第一道門。

  哪怕現在人家因為封山閉派而有些風光不再,可那畢竟是出過祁鳳閣的門派,沒有人在提起玄都山的時候會不肅然起敬。

  可正是這樣一個門派……他們的掌教,如今正躺在師尊的懷裏?

  邊沿梅不是沒聽說沈嶠與昆邪約戰卻跌落山崖的事情,但他如今精力大多放在北周朝內,也沒親自前去觀戰,師弟玉生煙到半步峰下練功去了,沒與他見面說起這件事,邊沿梅自然也就不知其中來龍去脈。

  他輕咳一聲:「聽說沈嶠繼承祁鳳閣衣缽,名列天下十大,怎麼連元秀秀三掌都支撐不過?」

  晏無師:「他現在武功只得往日一半,且近來夜夜被我強迫忙碌,不得好眠,白日裏自然就精力不濟。」

  他說得輕描淡寫,邊沿梅卻禁不住要多想。

  什麼叫夜夜被強迫忙碌,不得好眠……

  這句話實在不由得不讓他想歪。

  實際情形是,這些天沈嶠都被晏無師強逼著拉去切磋,為了迫出沈嶠的潛力,晏無師回回從不留情,沈嶠不得不打起全副精神來應付,一次次將自己從生死邊緣拉回來,白天還要被晏無師強迫著討論魔心與道心之類的武學問題,多日下來,身體自然吃不消,所以他才會在殺了霍西京之後忍不住睡著。

  也不知是晏無師無意深究弟子心中所想,還是故意不說明白,總之這番話成功讓邊沿梅產生了一些旖旎的誤會,再看沈嶠時,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

  沈嶠醒來時,他已經身在少師府,晏無師被周帝召見,不在府中,邊沿梅對沈嶠倒是很感興趣,所以磨磨蹭蹭多待了會兒,沒急著走,等到下人來報,說沈嶠醒了,就過來見他。

  於是邊沿梅就發現醒了的沈嶠和睡著的沈嶠完全是兩個樣子。

  昏睡的沈嶠看上去柔若無害,很好欺負,任誰看見他被晏無師抱在懷中,都要誤會兩人的關係。

  當然邊沿梅已經徹底往這方面想了,事後他派人查探了一下消息,再結合自己所見所聞,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這位玄都山掌教在敗於昆邪之手後,必然是受了重傷,他自知無顏回玄都山,又遇上師尊,索性就半推半就,當了師尊的孌寵,受師尊庇護,這件事很不光彩,他不敢對外人暴露身份,更不敢宣揚開去。

  但當邊沿梅看見清醒的沈嶠衣裳整齊坐在桌旁時,他又不太敢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因為對方即便依舊臉色蒼白,雙目無神,又生了一張漂亮出塵的面孔,卻絕不會令人聯想到依附別人生存的孌寵之流。

  「沈掌教遠來是客,這些日子師尊怕不得閒,你就在少師府住下,有什麼需要吩咐下人即可。」

  「多謝邊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邊沿梅失笑:「你是師尊帶來的人,少師府也是師尊的地方,這是我的分內之事,何來麻煩之說?」

  此時的他還隱隱有些失望,覺得以祁鳳閣當年天下第一人的風采,其弟子卻淪落至此,還要當人孌寵,未免可悲,若是當初落敗戰死,一了百了,反倒悲壯光榮,如今苟且偷生,又算什麼?

  沈嶠卻搖搖頭:「先時我殺霍西京,乃是因此人惡貫滿盈,罪不容赦,為免他去禍害更多性命,只能以殺止殺,但霍西京畢竟是合歡宗的人,希望不會為你帶來什麼麻煩。」

  邊沿梅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件事,一愣之後便道:「合歡宗與浣月宗不和已久,霍西京又殺了我的侍從,沈掌教殺了他,我反該多謝你才是。」

  沈嶠自嘲一笑:「若換了平日,旁人要殺個人,我定還要假惺惺勸阻一番,但遇上霍西京這樣的人,我自己倒先忍不住了,可見從前那些修心養性,也都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他面色冷白,神情倦怠,就連自嘲的話,都說得溫溫和和,毫無威懾力。

  邊沿梅忍不住起了一絲憐惜之意,還反過來安慰他:「其實儒家也有言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霍西京此人陰毒反復,即便同為聖門同源,我也毫無好感,此人一死,怕有許多人都要感激你呢!」

  二人又聊了片刻,邊沿梅見沈嶠精神不濟,這才起身告辭離去。

  等出了門,迎面被冷風一吹,他回過神,想起自己起初進去,並不大將沈嶠放在眼裏,然而對方一番話之後,自己的輕視非但盡數消去,反倒覺得這人很是可親,令人不由生出親近之感。

  沈嶠分明也是察覺了他的想法,所以有意說起霍西京的死,一來讓自己承情,二來也好讓自己知道,他雖是跟在師尊身邊,卻不是任何人的禁臠。

  想通這一點,邊沿梅那僅剩的那一點點輕視,也全都盡數煙消雲散。

  ……

  晏無師回來的時候,沈嶠正在屋子裏下棋。

  沒有對手,自己就是對手,他一手執白,一手執黑,閉著雙目,手指一邊摸索棋路,一邊記棋譜。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要想很久,但幾乎每次落子,都會精准穩穩落在縱橫線交叉的那一點上,毫無偏差。

  沈嶠的功力雖然在緩慢恢復,眼睛卻一直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模糊看見一些東西,不好的時候等同瞎子,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卻不得不為以後最壞的結果作打算,有意無意訓練自己的耳力,以及對周圍事物的感知。

  晏無師站在門口看了許久,才走進來。

  沈嶠一開始還未察覺,專心致志沉浸在棋局裏,直到對方將手上東西往矮幾上一放,他這才微微睜眼,端詳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模糊人影。

  「晏宗主?」

  待看清來人,沈嶠自然而然朝對方笑了一下。

  晏無師:「聽說你今日在外面遇見清都公主了,後者對你青眼有加?」

  沈嶠失笑:「是碰上一面,但也談不上青眼罷,公主天之驕女,我不過是一介平民,晏宗主說笑了。」

  來到長安之後,晏無師並未拘著沈嶠的行動自由,沈嶠若是願意,依舊可以在長安城中四處走動,不過也僅止於此。他如果想要出城,城門的守兵早得了邊沿梅的招呼,立時就會將人攔下來並上報到這裏來。

  晏無師輕笑:「那可說不定,聽說你跟玉生煙去鄴城的時候碰上韓鳳的女兒,對方不也同樣對你另眼相看麼?可惜了,清都公主性子嚴肅,知道你住在我府中,肯定不會將你當作正經人了,你就這樣白白錯失一段大好姻緣,否則若能尚主,借助朝廷之力重回玄都山又有何難?」

  沈嶠無奈:「晏宗主很閑麼,我與清都公主不過說了幾句話,怎的在你嘴裏就成這般模樣了?」

  晏無師摸上他的臉,輕佻道:「你當清都公主是小家碧玉,見了誰都能親切聊上幾句?沒了武功身份,又不是沒了臉,單憑你這張臉,就能招來不少桃花,那個穆提婆不就是那些桃花之一麼?我看你以後出門,不如學那些高門女子,戴上冪籬,也免得屢屢遇上桃花劫,否則若是傳出去,旁人都說我的孌寵在外頭招蜂引蝶,讓我的臉面往哪兒擱呢?」

  按照沈嶠對晏無師的瞭解,他這麼興致勃勃逗弄自己,要麼是心情大好,要麼是心情不好。

  就不知道今日到底是哪一種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聽見晏無師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個?」

  沈嶠:「好消息是對我而言,還是對晏宗主而言?」

  晏無師:「自然是對你而言,你這樣惡意揣測我,我會傷心難過的。」

  這話湊近前了說,聲音壓得有些低,甚至帶上幾分曖昧。

  不管同樣的情形在這些日子上演過多少次,沈嶠也習慣不了,當下便微微側過頭,避開對方將欲噴在自己臉上的溫熱氣息。

  但避開了臉,卻避不開耳朵。

  耳廓與耳垂隨即被暈染上一層淺淺的紅,像白玉上的一抹緋痕,令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晏無師也的確這樣做了,沈嶠避無可避,不得不出手格擋,兩人就著一坐一臥的姿勢,瞬間交手數十招,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沈嶠整個人被扯進晏無師懷裏。

  然後晏無師嘖了一聲:「你太瘦了,抱著真不舒服。」

  便鬆手將他推開。

  沈嶠:「……」

  晏無師:「不過手摸著倒還舒服。」

  沈嶠的手指節修長,因為生病而透著一股冷白,摸上去卻手感甚好,晏無師便像把玩羊脂玉似地把玩他的手,順便將原本冰涼的手給捂熱了,摸上去也就更像一塊暖玉。

  他做事隨心所欲,從不考慮旁人心情,自己摸著舒服了,哪里管沈嶠高不高興,若是沈嶠不高興,他反倒越覺得有趣,說不定還要變本加厲。

  果然,他抬頭看見沈嶠的表情,便笑道:「阿嶠,你不高興麼,我原還想告訴你與玄都山有關的消息呢,你不想知道啦?」

  沈嶠趁他不防,手指一彈,順勢將手抽回來,縮進袖中,再也不肯露出分毫。

  晏無師有些可惜地看了他的袖子一眼,方才道:「你當日直接離開玄都山,沒留在那裏親眼看一看玉台論道的情形,當真是有些可惜了。聽說純陽觀易辟塵的弟子李青魚頭一回下山,就打敗了雪庭和尚的弟子蓮生與臨川學宮的何思詠,還有玄都山兩位長老,最後逼得你家郁師弟不得不親自下場,才以半招之差贏了他,青城山純陽觀李青魚之名,當即就藝驚四座,名震天下。」

  聽見這個消息,沈嶠臉上也浮現出驚異訝然的神色:「李青魚?我曾聽說他被易辟塵收為關門弟子,卻極少在人前露面。」

  晏無師:「不錯,此番玄都山玉台論道,正是他的成名第一戰。」

  蓮生與何思詠等人,這都是江湖上年青一代有數的高手,雖說肯定不如天下十大,可放眼江湖,能夠打敗他們的人也為數不多。

  雖說他最後輸給郁藹半招,但以郁藹的身份資歷,李青魚輸的那半招,非但不是恥辱,反是榮耀。

  試想一下,郁藹是祁鳳閣的弟子,而祁鳳閣則是當年武功天下第一,能只輸給郁藹半招,豈不說明李青魚的水準也已經相差仿佛,不日便可超越了?要知道他年紀輕輕,這又是頭一回下山入世,就有如此能耐成就,假以時日,怎知不是又一個天下第一人?

  反觀玄都山,先有沈嶠敗於昆邪之手,雖說其中大有因由,但外人不知內情,只當沈嶠名過其實,不如其師遠甚,郁藹廣邀天下宗門于玄都山玉台論道,無非也是為了正式宣佈玄都山入世,順帶打響名頭,以懾天下人心,誰知這次又冒出一個李青魚來,玉台論道沒能讓玄都山重新威震天下,反倒成就了李青魚的名聲。

  這也不是說玄都山就此淪為二三流門派,但這個開頭,估計郁藹等人必然大感晦氣,外人提起玄都山,難免也會多了幾分微妙,少了幾分敬畏。

  祁鳳閣畢竟只有一個,沒了他,玄都山已不復當年風采,難怪當年要封山出世呢,約莫是他早就料到自己的後代弟子們不爭氣,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罷?

  這是世人皆有的想法。

  沈嶠心思何等剔透,晏無師單單只說了幾句,他便已經猜到之後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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